盛倩玉

刚刚出版了新书的余华，近日成为网友争议的焦点。

对于余华，很多人都不陌生，当代著名作家，曾写出《活着》、《许三观卖血记》等许多脍炙人口的作品。

3月3日，部分粉丝、读者们拿到了余华时隔8年才推出的最新长篇小说《文城》的第一批实体书。3月10日，某微博大V用一张余华在某活动现场的照片，配上“文学已死”四个字发布，引发网友热议。

“只会念稿”的作家

公开信息显示，余华参加的是国内某教育机构举办的一场名为“中高考冲刺——四大专家献计2021中高考”的主题活动，而他就是“四大专家”之一。专家中还包括华东师范大学教授兼《奇葩说》导师的刘擎、樊登读书会的创始人樊登等人。

从当天3个多小时的现场活动回放中可以看到，在刘擎和樊登的演讲之后，主持人请出了余华。穿着西装上台的余华，略显局促，发言伊始便笑言：樊登口才之好，令我很自卑。刘擎條理清晰，层层递进。而我只能把讲稿念一遍。

随后的演讲里，他也的确是在念稿。余华提到，自己分享的主题叫做《如何在中高考中写好作文》，至于他为什么能讲这样的主题，既是“一个写作者的经验”，也是“我没有做过小学和中学的语文老师，但是我做过几次学生作文竞赛的评委，和语文老师有过共事的经历。”

不到15分钟的演讲中，余华对中高考语文作文写作提出了不少观点，但很多内容并不算新颖。

除了“语文老师看作文的速度极快，写作要根据阅卷老师习惯来，写出亮点”“考生准备考试素材，最好以自我为中心，不管作文题目如何变化，我巍然不动”等策略性的内容，也有“多准备一些好的细节”，“细节可以出现两次”这样的具体操作方式。

其实，余华参加该教培机构的活动，起初并未引起广泛注意。而该教育机构此前在官方微博发布的余华演讲主题的海报，只收获了1条评论和两个点赞。

直到3月10日下午，某微博大V用一张余华在活动现场的图片，配上了“文学已死”四个字发布，此事开始受到网友的关注。

一张没有前因后果的图片，一句似有所指的点评，在此语境下，很快便有网友加入吐槽行列，“著名作家都要这样了，难道下一部作品是高考满分作文100篇了？”“钱，钱啊”“再荒诞的小说，也没有现实荒诞。”

随后，不少网友开始对余华表示“同情”，留言表示“写出《活着》的著名作家都要出来讨生活，盗版害死人，文学确实不能养活人了”，甚至将余华此举称为“真《活着》”。

其实，姑且不论文学作品整体市场如何，就作家本身而言，“出来站台”和“借此为生”还是有很大差别的。余华作为作品在中国最畅销的几个作家之一，就代表作《活着》一本书，2018年仍狂卖200万册，2019年他以1550万元的版税收入排在“第13届作家榜”的第二位，而《活着》是在1993年出版的。

 “写作培训”已经没有门槛

在吐槽、同情之外，对于余华此次为教培机构“站台”讲高考作文，其实更多人持包容态度。不少网友直言：“直播红了啥妖魔鬼怪都能赚，文化人出来讲两句就文学已死了？”“作家怎么就不能恰饭了？作家就要天天背塑料袋当包么？”“支持文化人变现。”

网友的共情之处在于：即使在“余华教应试写作”之前，社交、短视频平台上，早就充斥着各种各样的“写作教程”。大把来路不明的博主网红、大小机构的讲师们打着“分享知识”的名义，唤起人们的焦虑，收割流量和财富。

一边教孩子“如何写高分作文”，一边教成年人“如何靠写作月入过万”，除了令人生疑的资质，不少“经验”的东拼西凑程度令人发指，有些竟然还能形成明确步骤甚至思维导图。

“靠写作月入过万”“小白零基础赚钱”……眼花缭乱的排版，高度雷同的内容，这样的“写作技巧”“培训课程”动辄获得上万点赞，再引来一波波跟风。照此操作是否真能赚钱还不知道，但起码这些“技巧分享者”可以。

而同时出现的，是网络平台中层出不穷的鸡汤文、口水文，粗制滥造又充满煽动性，疯狂掠夺人们有限的注意力。

乔治·奥威尔曾在《我为什么写作》中提到，“大约在我很小，也许是五六岁的时候，我就知道了我在长大以后要当一个作家。”他写作的原因，除了需要以写作作为谋生手段之外，至少还有“自我表现的欲望”“唯美的思想”“历史方面的冲动”以及“政治上所作的努力”四个原因，“如果这不能同时也成为一次审美的活动，我是不会写一本书的，甚至不会写一篇稍长的杂文。”

而当渴望成为诗人的青年卡卜斯问里尔克，他的诗写得好不好的时候，里尔克说没人帮得了他，唯一的方法是：请你走向内心，探索那叫你写作的缘由，考察它的根是不是盘在你内心的深处……在你夜深最寂静的时候问问自己：我必须写吗？你要在自身内挖掘一个深的答复。

不论我们是否写作，起码我们都知道写作不是一件随便的事。当写作成为一些人快速变现的手段，“写作培训”变得如此没有门槛，不负责任的推广，无休止的卖课，当这些内容伪装成写作，都比余华讲中高考作文魔幻得多。

高考落榜故事

余华此次为教培机构“站台”讲高考作文，还有网友翻出旧账：“余华自己不也高考落榜了吗？”“作家就能写好高考作文吗？”

余华曾专门撰文写过自己参加高考以及开始写作的故事。“我是1977年高中毕业的，刚好遇上了恢复高考。当时我们正准备过了秋天就去农村插队落户，突然来消息说应届高中毕业生也可以考大学。”

余华记得，当时在高考前就填写志愿了，班上有几个同学填了剑桥大学和牛津大学，成为当时的笑话。不过那时候大家对大学确实不太了解，大部分同学都填写了北大和清华，或者复旦、南开这样的名牌大学，也不管自己能否考上，先填了再说。

高考分数下来的那一天，余华和两个同学在街上玩，老师叫住他们说：你们都落榜了。

余华没有考上大学，在卫生学校学习了一年，然后分配到了镇上的卫生院，当上了一名牙医。

“我们的卫生院就在大街上，空闲的时候，我就站在窗口，看着外面的大街，有时候会呆呆地看上一二个小时……”

直到后来有一天，在看着大街的时候，“想到自己将会一辈子看着这条大街，我突然感到没有了前途。就是这一刻，我开始考虑起自己的一生该怎么办，我决定要改变自己的命运，于是我开始写小说了。”

在他看来，当年没考上大学，多少也和“我们都不知道填志愿对自己能否被录取是很重要的，以为这只是玩玩而已”有关。

当下余华除了是著名作家之外，早在两年前就已经受聘成为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的教授。在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的官网上，能看到2019年4月余华正式受聘成为教授的消息。当时，北京师范大学副校长陈丽就对余华投身文学教育的热情给予了肯定。

当然，作家未必能写出满分作文，高考作文也不必即是写作本身，但余华始终是一位写出过包括《活着》在内诸多优秀作品的余华。提供一些观点，从资格上来说，余华开讲并无问题。从内容上看，也是有一定价值的。而长期受垃圾信息毒害的网友们，呼吁作家多出来说说，即使是出来“恰饭变现”，也没什么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