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 丽， 聂炜珏， 孙志广

(1.南京中医药大学第二附属医院， 南京 210000； 2.南京中医药大学药学院， 南京 210000；3.南京中医药大学，南京 210000)

辛开苦降方是指主要由辛开药与苦降药配伍作用于人体发挥作用的一类方剂，用以治疗临床各种病证，尤其是寒热错杂之痞证，现代多用于脾胃功能失调的相关疾病。辛开苦降方的确立来源于中药的性味理论，《黄帝内经》道“气味辛甘发散为阳，酸苦涌泄为阴”，指出辛味药药性属阳，功效是能散能行；苦味药药性属阴，能降能泄，同时认为两者可以配伍组方发挥治疗作用[1]。辛开苦降方成方较多，疗效显著，最具代表性的当属张仲景遵《黄帝内经》升降出入及四气五味理论创立的半夏泻心汤[2]，后世在其基础上临证加减，演变出许多疗效显著的配方，如左金丸[3]、交泰丸[4]、胃康宁[5](白芍、陈皮、延胡索、海螵鞘、鸡内金等)等。由此可见，辛开苦降方疗效显著，运用广泛，流传至今。笔者通过整理辛开苦降方配伍作用于人体的现代研究机理，为临床运用辛开苦降方的合理性与配伍的科学性提供客观直接的依据，为经典方剂配伍的作用机制研究提供新思路。

1 辛开苦降方的功用

辛开苦降方的功用，一是平调寒热。辛开与苦降同用，阴阳协调，寒热并除，从而使气机恢复，达到寒热平调；二是畅达气机。辛可理气，温可散寒，苦可降逆，寒可清热，辛与苦同用，可清热和胃的同时顺气降逆，使中焦痞结得到消散，气机升降得以恢复；三是分消湿热。辛温可化湿，苦寒可清热，辛与苦同用可使湿热并除，同时避免辛温太过伤阴助热、苦寒太过损阳助湿；四是清化瘀热。辛可行血化瘀，苦可清热泻火，同时寒也可清热，辛与苦合用可清其热而化其瘀，使瘀散而热清；五是协调脏腑。辛可调节气机，使肝气得疏，苦寒沉敛使肺气得降，苦味入心使心火得降，且心肾相交、上下交通，使脏腑功能得到恢复。

辛开苦降方在现代临床，主要用于消化系统疾病的治疗，如慢性萎缩性胃炎、胃食管反流病、胆汁返流性胃炎、溃疡性结肠炎、功能性消化不良、肠易激综合征等，临床还用于治疗代谢综合征、糖尿病、心律失常等疾病，临床疗效显著。

2 辛开苦降方的现代研究

现代研究通过辛开苦降方发现，其具有促进胃肠运动，调节内脏高敏感、胃壁肌电活动与自主神经功能，以及改善抗氧化能力、能量代谢及基因蛋白表达等作用。

2.1 辛开苦降方“调畅气机”

对于辛开苦降方调畅气机的功效研究，发现其通过调节胃肠激素、胃壁肌电活动与自主神经有关，主要治疗胃肠运动功能失调等疾病。

2.1.1 调节胃肠激素 研究发现，胃动素(MTL)、P 物质(SP)，胃泌素(Ghrelin)可以加强胃排空，对胃肠平滑肌收缩运动起到促进作用，从而促进胃肠蠕动；而一氧化氮 NO、血管活性肠肽 VIP、生长抑素 SS、降钙素基因相关肽 CGRP 等对胃肠运动具有抑制作用，延迟胃肠蠕动作用[6]。林劲榕等[7]研究发现，半夏泻心汤可使胃肠道功能障碍患者胃肠激素 MTL 上升、SS 下降，从而改善腹胀痞满的消化道症状。泮建文等[8]也证实，半夏泻心汤改善功能性消化不良作用机制，可能是降低血清 SS 含量、升高 MTL 含量实现的，从而促进胃肠动力和加快胃排空。吴坚等[9]证实，半夏泻心汤具有促进胃排空和提高胃窦组织 Ghrelin 的作用，且可明显提高血清胃泌素浓度。魏玮等[10]研究发现，辛开苦降代表药胃康宁治疗 FD 后 CGRP、SP 表达明显减少，大鼠的饮食量和体质量增加。王奕等[11]证实，辛开苦降方治疗功能性消化不良大鼠是通过调节胃收缩活动改善症状的。孙玉锋等[12]通过半夏泻心汤联合西药治疗非糜烂性反流病(NERD)患者，发现其可调节血清中的 Ghrelin 和 VIP表达，改善临床症状和体征提高疗效，并减少复发风险。郭春秀等[13]证实，半夏泻心汤通过升高胃黏膜中 EGF、PGE2 的含量，增强对胃黏膜保护作用，从而对抗应激性胃黏膜损伤。

2.1.2 调节胃壁肌电活动与自主神经 现代研究发现，辛开苦降方对胃肠运动和胃肠感觉过敏具有很好的调节作用，而胃肠运动和胃肠感觉与胃壁肌电活动以及自主神经等密切相关，从而可调控胃肠道感觉和运动。魏玮等[14]证实，辛开苦降方通过调节胃壁肌电活动和自主神经，从而治疗功能性消化不良。韦秀明等[15]证实，辛开苦降方通过调节胃电节律，从而明显改善 FD。

2.2 辛开苦降方“平调寒热、分散湿热”

辛开苦降方“平调寒热、分散湿热”的功效主要用于治疗机体内部寒热(阴阳)失调或湿热内蕴从而引起的疾病。从现代医学角度，寒热失调或湿热内蕴可能与机体代谢失调密切相关，从而引起代谢能量等相关疾病。

2.2.1 调节能量代谢 现代研究发现，辛开苦降方可通过调节能量代谢治疗相关疾病。刘燕君等[16]研究发现，辛开苦降代表药胃康宁可能通过能量代谢、应激相关代谢及肠道菌群等多个代谢通路，从而起到对于 FD 的治疗作用。刘燕君等[16]还证实，胃康宁作用机制是通过能量代谢途径对功能性消化不良进行治疗。袁亚兰等[17]证实，辛开苦降药可以调节机体酶代谢，修复胃黏膜，从而达到治疗脾胃的目的。王静等[18]通过黄连、吴茱萸配伍发现，其在调节脂代谢有效性和调脂机制方面具有相辅相成的协同增效作用，证实辛开药与苦降药配伍具有科学意义。杨新芳等[19]证实，辛开苦降方能够激活 PPARα和 L-FABP mRNA 表达，纠正肝脏脂质代谢紊乱，阻止脂质过氧化反应、保肝降酶、减少血脂、降低和防止脂肪肝。

2.2.2 调节血糖 现代研究发现，辛开苦降方对血糖有明显的调节作用。毕宁娜等[20]证实，辛开苦降方可减轻初发 2 型糖尿病的胰岛素抵抗，有助于保护胰岛 B 细胞功能，改善临床症状。张先慧等[21]证实，辛开苦降方可降低血清胰岛素浓度，改善 T2DM 脂代谢紊乱状态。胡照娟等[22]证实，辛开苦降方可增加 KKAy T2DM 小鼠胰岛素敏感性，减轻肝胰岛素抵抗，使肝糖原合成增加，从而改善血糖水平。姜旻等[23]证实，辛开苦降方通过 T2DM KKAy 小鼠胰腺中 InR 的表达增加，改善胰岛自身胰岛素抵抗，抑制胰岛细胞凋亡。

2.2.3 改善抗氧化能力 现代研究发现，辛开苦降方有抗氧化能力。刘燕君等[24]证实，胃康宁在氧化还原方面的作用更具有特异性，暗示氧化应激损伤胃上皮细胞有可能是影响功能性消化不良发生的因素之一。李霞等[25]证实，辛开苦降代表方胃康宁在氧化还原方面与 GSTP2、SOD2 等机体抗氧化机制相关的蛋白有关。

2.3 辛开苦降方协调脏腑

辛开苦降方协调脏腑功效，从中医角度探讨五脏之间相生相克关系很好理解，但是从现代医学角度研究难度较大，影响因素较多，可从信号通路、基因表达等角度联系脏腑之间的关系，目前具体研究较少。

2.3.1 干预信号通路 研究发现，辛开苦降方治疗疾病时可通过干预信号通路治疗疾病。李斌等[26]证实，乌梅丸治疗溃疡性结肠炎是通过抑制结肠黏膜组织 IL-6/JAK/STAT3 信号通路的异常活化，并指出辛开苦降、寒温并施的配伍方式可能是乌梅丸治疗溃疡性结肠炎的可能机制之一。魏本君等[27]证实，辛开苦降药可作用于 NF-k B 通路以消除心室重构过程中的免疫炎性反应，并作用于TGFβ1-Smad 通路以减轻心肌纤维化，同时对心室重构中的瘀热证候具有显著的改善作用。

2.3.2 调控蛋白基因表达 辛开苦降药在治疗疾病时与调控蛋白基因等有关，从而达到治疗疾病的目的。魏玮等[28]证实，辛开苦降药可下调能引发胃黏膜上皮细胞凋亡信号传导的 p-p38 MAPK表达，上调抑凋亡蛋白 Bc1-2 mRNA 的表达，抑制细胞凋亡执行因子 caspase-3 的活化，从而抑制胃黏膜上皮细胞的凋亡。史海霞等[29]认为，辛开苦降药治疗 RE 模型大鼠的作用机制可能与其下调食道下段iNOS 的蛋白表达相关。郑春素等[30]证实，王氏连朴饮能改善脾胃湿热证大鼠胃黏膜上皮细胞病变，其作用机制可能与调节 p53、Bcl-2 蛋白有关。张艳红等[31]证实，辛开苦降方通过增强 T2DM Kkay 小鼠 IRS-2 及其磷酸化形式的蛋白表达，抑制负性调节因子 IRS-3、4 蛋白表达，恢复肝脏细胞内正调控和负调控 IRS 蛋白平衡。在基因水平上，辛开苦降方可以增强T2DM Kkay 小鼠 PI3-K mRNA 表达，从而减轻机体IR。张旭东等[32]证实，TLR4/p65 蛋白表达与正常组比较，辛开苦降法代表方半夏泻心汤 TLR4 蛋白表达显著增高，NF-κBp65 蛋白表达增高。

2.4 总结

辛开苦降方药在临床应用广泛，将辛温(热)药与苦寒(凉)药搭配治疗一些疾病临床疗效显著。辛温药主要用于风寒证、风湿证等，而苦寒药主要用于清热泻火、泄降气逆以及通泄大便等，可见辛温与苦寒主治差别较大甚至相反，寒热不同，一升一降，作用趋势不同，将这两类药搭配治疗相关疾病却疗效显著，且自古以来沿用至今。通过对辛开苦降药搭配的现代研究，为其临床运用的合理性与配伍的科学性提供更客观直接的依据，以及辛开药与苦降药共同作用于人体时是否存在协同机制研究提供新思路，也为中医治法研究拓展新的思路，为中药复方多成分多靶点的复杂作用机制研究提供范例，具有重要的科学意义和应用价值。

对于辛开苦降方的研究也存在一些问题。由于中药及中药复方成分复杂，目前对大多数药物的作用机制不够明确，大部分研究都停留在临床疗效观察上，未从基因、分子层面深入解析发病及治疗机制。此外这方面文献报道也相对较少，论证力度较小，且实验研究较为单一。因此，从大样本、多成分、多通路、多靶点等方向研究辛开苦降方的作用机制，将是今后的研究重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