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妍妍 赵 燕 李 捷 陈海英*

1.河北医科大学研究生学院，河北 石家庄 050000；2.河北医科大学护理学院，河北 石家庄 050031

1 起源

芳香吸嗅疗法属于芳香疗法的一个分支，指将芳香型植物经过萃取形成单方或复方精油作为媒介，在安全的前提下，通过吸嗅、按摩、熏蒸等方式作用于局部或者全身进而达到调理肌肤、平衡情绪、养生保健作用的一种自然疗法[1]。

古希腊人发现一些具有香气的植物会刺激神经起到振奋精神的作用；中国古代民间，人们学会了利用焚香来驱疫避秽[2]。近40年来，西方诸多先进国家制定了芳香疗法的规范，我国的芳疗行业处于高速发展阶段，由于规范和专业化程度不断提升，受到越来越多人的青睐，目前在临床护理工作当中应用的机会也逐渐增多，作为一种天然、有机的替代疗法具有很大的发展潜力[3]。

2 芳香吸嗅疗法在防治神经系统疾病中的中医理论

芳香吸嗅疗法其本身是一种中医的辅助替代疗法，利用芳香植物提取的精油通过鼻腔吸嗅的形式进入人体，达到安神定志，调畅气机，调和脏腑阴阳的作用[4]。在中药外用中具有悠久历史，是我国特有的民间医疗方法。王加锋等[5]在芳香类中药的研究进展中指出，芳香药物多味辛，药物占82.3%，其次为苦、甘、酸、涩。药性温热，在归经统计中发现，芳香药物多归脾、胃经。芳香类中药属阳性药物,多适于阴寒病证。

苏合香归脾经，脾经主时，脾主运化，脾虚运化无权，水湿内聚凝为痰，痰蒙心窍，具有开窍醒脑、开郁豁痰的功效。马丽[6]研究表明，通过中医子午流注学说进行苏合香芳香吸嗅疗法临床干预卒中后抑郁障碍(Post-stroke depression,PSD)患者。受试者每日9：00～11:00(脾经主时)，共持续8周，通过鼻腔吸嗅苏合香精油探讨对PSD受试者的影响作用，结果发现与空白对照组相比，苏合香精油干预可显著改善卒中后抑郁障碍。因芳香药物易于引经入药，善于偏入脏腑的生理特点，在临床应用中往往指导用药的方向。

3 芳香吸嗅疗法在防治神经系统疾病中的应用

全球范围内，神经系统疾病是首位致残因素和第二大死亡原因，主要以感觉、运动、意识障碍、植物神经功能紊乱为主要表现[7]。在基础和临床研究中发现，挥发性的芳香中药精油具有缓解紧张焦虑、改善抑郁情绪、改善认知、提高睡眠质量等特点，现予以整理以便同道参用。

3.1 阿尔兹海默病 阿尔茨海默病(A Lzheimer’s disease AD)，是临床上最常见的神经退行性疾病，归属于中医学“痴呆”“呆病”等范畴。心藏神，肝藏魂，肾藏志，脾藏意，肺藏魄，痴呆应与五脏功能失调有关，尤以心、肝、肾三脏关系密切[8]。据统计全球有4600万AD患者，预计到2050年将有1.315亿，给社会发展带来负担[9]。AD主要以进行性认知功能障碍，记忆障碍，人格改变为临床表现，其发病机制较为复杂，受到遗传和环境因素的双重影响。

目前对于该疾病主要的治疗药物为谷氨酸能受体阻断药和乙酰胆碱酯酶抑制剂。前者是一种非竞争性 N—甲基-D-天门冬氨酸(NMDA)受体拮抗药，通过与NMDA受体上的苯环己哌啶位点结合，对抗谷氨酸的神经毒性；老年痴呆患者大脑内胆碱能神经元大部分丢失，乙酰胆碱水平显著下降，进而导致记忆功能障碍，而乙酰胆碱酯酶抑制剂具有抑制胆碱酯酶的作用，减轻乙酰胆碱(ACh)的水解，提高患者脑内神经突触间ACh的水平，减轻患者的认知障碍。临床证据中该类药物治疗效果有限且价格较高、副作用大，但就目前来看仍是公认的缓解认知障碍，改善记忆力的有效药物[10]。

中医学认为心脑相通，鼻腔吸嗅给药则可以降低认知障碍的程度，故芳香吸嗅疗法逐步应用于认知减退的防治中，为改善认知功能的研究提供新思路[11]。据文献报道，γ-分泌酶通过分解淀粉样蛋白质前体蛋白(APP)产生的β-淀粉样蛋白(A-β)，A-β与AD发病机制密切相关，抗氧化剂已被证明可以减轻氧化应激损伤并预防AD。在基础实验中，乙酰胆碱酯酶(AChE)促进了A-β的沉积，Postu PA等[12]研究人员应用樟子松精油对急性A-β模型大鼠进行吸嗅，实验共分为5组，分别为媒介组、模型组、精油浓度分别为1%和3%药物干预组以及多奈哌齐阳性对照组，所有大鼠共干预21 d，每天1次，实验结果发现吸嗅精油后的大鼠在进行Y迷宫测试时记忆能力增强，自发活动能力显著提高，并且与多奈哌齐组的大鼠产生了相似的结果，其机制可能是樟子松精油具有乙酰胆碱酯酶抑制剂的潜能，通过调节AChE的作用和减少大鼠海马氧化应激损伤，从而改善A-β诱导的认知记忆缺陷。

浙江中医药大学的孙凡等[13]在临床试验中对轻度认知障碍患者进行薄荷精油吸嗅，以探究受试者体内AChE含量的变化，该试验共纳入70例受试者，均分为干预组和对照组，干预时间共计8周，干预结束后通过简明精神状态量表(MMSE)测试发现，与对照组相比，干预组的受试者MMSE的分数明显提高，且该组受试者体内AChE含量显著下降，差异具有统计学意义。可能的机制为薄荷精油吸嗅治疗通过降低血清AchE含量，改善轻度认知功能障碍患者的认知功能。

3.2 抑郁症、焦虑症 抑郁症主要以显著而持久的心境低落、快感缺失，多数伴随严重的躯体症状，甚至出现自杀倾向[14]。在中医领域，被归为“郁证”范畴，多辨为以“肝气郁结”为主的实证，或以“心脾气虚”为主的虚证，责于肝、心、脾等脏器，不外肝失疏泄、脾失健运、心失所养等病机[15]。而焦虑症最初一般见于实证，因失治、误治或情志刺激的加强或持续导致虚实夹杂的证候，其病机演化最终可变成虚证[16],七情中主要以怒为主，焦虑症患者常感到紧张、坐立不安，手抖等。抑郁症和焦虑症二者往往相互叠加，伴随发生[17]。WHO预测到2030年西方国家对于抑郁症疾病支付预计将位列首位[18]。同样，抑郁症和焦虑症的发病机制复杂，生物、心理、环境均参与了该类疾病的发病过程[19]。

临床上采取药物干预的措施，主要包括三环类抗抑郁药(TcAs)以及选择性5-HT再摄取抑制剂(SSRI)等[20]。TcAs是临床上常见的抗抑郁药物之一，主要作用原理是阻断了去甲肾上腺素(NA)能和五羟色胺(5-HT)能神经末梢对NA和5-HT的再摄取，增加了突触间隙单胺类递质的浓度，临床上表现为抑郁症状得到改善；SSRI是一类新型抗抑郁药品，其主要原理为通过抑制突触前膜对突触间隙内的5-HT的再摄取，减轻患者的抑郁症状。基于此类病因开发的药物治疗起效慢，且大多数病人服用后出现口干、视物模糊、恶心、睡眠紊乱等不良反应[21]。由于此疾病发病机制尚未统一明确，临床治疗工作仍存在许多挑战。目前对于芳香吸嗅疗法改善抑郁症、焦虑症方面的研究已初具体系。

有文献证明，中药细辛具有消炎、抗过敏和抗氧化的作用，美国犹他州杨百翰大学的Park H J等[22]认为长期慢性应激可能会导致焦虑或抑郁情绪，研究人员应用3种不同浓度的细辛精油对小鼠进行吸嗅处理，30 min后进行行为学测试。结果表明吸入细辛精油可减少强迫游泳测试(FST)和悬尾测试(TST)中小鼠的总不动时间，显著降低小鼠的抑郁样行为；应用免疫组织学方法测定发现，吸嗅细辛精油后增加了小鼠脑内背缝核5-HT的表达，因此该应激反应降低很可能是通过激活5-HT系统以及抑制大脑中促肾上腺素能和儿茶酚胺能系统介导的。

苏合香对中枢神经系统(CNS)的调控及临床研究体系已初具规模，苏合香丸具有双相调节血脑屏障，改善脑卒中导致的脑神经损伤的作用。梁敏等[23]研究人员将小鼠暴露于急性应激中以诱发抑郁模型，之后小鼠每天进行苏合香精油吸嗅30 min，共持续12d。结果表明，暴露于急性应激的小鼠中，反复吸入苏合香精油后，小鼠的抗抑郁和抗焦虑活性显著增加。此外，通过酶联免疫吸附测定(ELISA)测定结果发现，降低了血管紧张素(ANG)，白介素-6(IL-6)和肿瘤坏死因子(TNF-α)的水平，明显逆转了小鼠的抑郁和焦虑样行为。

玫瑰精油中的主要成分是2-苯基乙醇(2-PE)——是一种具有玫瑰花特有气味的芳香醇，日本川崎医疗福利大学的Hiroshi U[24]将小鼠置于不同玫瑰精油浓度的笼中进行吸嗅，每次持续15 min，通过行为学测试评估小鼠的抑郁样行为。结果表明，与对照组相比，吸入2-PE的小鼠在悬尾测试(TST)中的总不动时间显著下降，其机制可能是通过嗅觉途径介导改变小鼠的抑郁样行为。

热带地区，香根草精油(Vetirer essential oil,VEO)有很好的镇静功效又被称为“宁静之油”，大鼠吸入了2.5%VEO后结果发现，在高架十字迷宫测试(EPM)中表现出了抗焦虑样作用[25]。将小鼠暴露于慢性应激压力下，反复吸入罗马洋甘菊精油、麝香精油同样也产生了抗抑郁样作用[26]，其他研究中发现，反复吸嗅依兰花精油、薰衣草精油可使雄性小鼠产生抗焦虑样作用[27-28]。

3.3 失眠症 失眠症是最常见的睡眠障碍，中医称为“不寐”，一般是由于阴虚火旺，心脾两虚，心胆气虚导致的[29]。西医研究[30]表明，GABA能系统的异常和失眠有着密切的关系。其主要临床表现为入睡困难，睡眠不深，醒后疲惫等，常伴有情绪沮丧、记忆力和学习能力的下降，严重的失眠甚至会伴发焦虑和抑郁情绪[31]。

芳香疗法有助于改善睡眠和缓解疲劳。褪黑激素又称松果体素，其分泌具有明显的昼夜节律，白天分泌受抑制，晚上分泌活跃，其最熟知的功能是改善睡眠，但随着年龄的不断增加，人体内的褪黑色水平不断下降，也是老年人出现失眠的原因之一。R. Velasco-Rodríguez等[32]研究表明，在持续使用薰衣草芳香疗法4周，每天30 min的情况下，老人体内褪黑素的水平显著增加，改善了睡眠状况。

在基础实验当中，江西中医药大学的余众等[33]研究人员使小鼠吸入含有薰衣草、甜橙、檀香的复方安神精油，每天60 min，持续7 d以观察小鼠行为的变化，发现其自发活动下降，睡眠潜伏期缩短、睡眠时间增长。ELISA的结果表明，复方安神精油可以增加小鼠脑内5-HT和GABA的含量，因此这项研究也为芳香吸嗅疗法改善睡眠状况的进一步研究提供了理论基础。

4 芳香吸嗅疗法发挥作用的途径及可能机制

4.1 生理调节机制——嗅觉通路 芳香吸嗅疗法发挥作用的途径主要依赖嗅觉通路，嗅觉系统是人体最早发育的感觉器官。经查阅文献后总结，芳香吸嗅疗法发挥作用的具体流程如下：挥发性的芳香气味分子通过吸嗅进入肺部或鼻粘膜，进而吸收入血或者与分布在嗅黏膜内的嗅觉感受器相接触，嗅黏膜表面的纤毛接受气味分子的刺激，另一端发出嗅神经纤维，共同集中于一起形成嗅丝，这些嗅丝穿过鼻腔顶的筛孔并且可直接绕过血脑屏障终止于嗅球，嗅球的神经元再发出的纤维组成嗅束，嗅束的纤维经过脑内多次神经元的接替，最后将气味信息传导到位于大脑深处的嗅皮质，在此完成了嗅觉的主观识别，使得大脑由表及里受到的芳香疗法的“滋养”，从而产生相对应的生理反应，例如兴奋、镇静、舒缓放松的作用[34-35]。作为与大脑连接最紧密的一部分，诸多文献证明芳香吸嗅可减轻AD、抑郁症、焦虑症等疾病的症状。杭天依等[36]的试验中应用丁香酚、柠檬醛等芳香物质对10名AD受试者及10名健康志愿者进行吸嗅，由于PET-CT等影像学手段可以通过监测局部脑血流量来观察脑功能。因此研究人员发现芳香气味的吸入使相关脑区的血流量增加，唤醒了情绪相关脑区，从而改善记忆及调节情绪，且这一作用是通过嗅觉通路来实现的。同样的，安徽医科大学的牛利华等[37]研究者在基础实验中应用薰衣草精油经嗅觉通路吸嗅改善了小鼠的抑郁状态，免疫组化分析发现，吸嗅组小鼠脑区的下丘脑、杏仁核、海马内5-HT、c-fos蛋白表达均有明显增加，其机制可能与海马、杏仁核、下丘脑等大脑区域兴奋相关。

4.2 心理调节机制 嗅觉是人体中最本能和最原始的感觉，只有嗅觉信息是从嗅神经直接传递至大脑边缘系统。临床实践[38]证明香气能迅速的引发人体的情绪反应，并进而对人体的心跳、呼吸、血压产生影响，对主观情绪和心理状况起到积极作用。从某种意义来讲，芳香吸嗅疗法通过嗅觉途径到达大脑的边缘系统，以细微的方式平复情绪，因此也可以称之为情绪平衡疗法。

香味和记忆情感紧密相连，当人类嗅到某种相似的气味时，会立即唤醒脑海中的记忆，引起某种情感或情绪，因此，在五感当中，由嗅觉唤醒的记忆和情感往往表现得非常强烈。在快节奏的生活压力下，患抑郁焦虑失眠症的几率大大增加，可利用天然芳香植物调节心理状态。

与大自然接触可以引起生理上的松弛作用，改善免疫功能。扁柏树叶精油产生的芳香刺激会引起前额叶皮层中氧血红蛋白浓度显著减少并且使副交感神经活动显著增加，进而引起心理上的放松，受试者与对照组相比具有更多的舒适感[39]，通过嗅觉神经传导到大脑的边缘系统，调动人的嗅觉和记忆的联系，从而产生肌肉松弛、情绪舒缓的美好心理感受。

5 结论

目前临床上对于阿尔茨海默病、抑郁症和焦虑症等神经系统中常见但难以根治的疾病没有有效的方法，但药物和非药物的干预方式相互配合使用可以数倍放大治疗效果，这对于照护者和患者来说都是大有裨益的[40]。芳香吸嗅疗法防治神经系统疾病在基础及临床试验中得到了令人满意的结果。因该疗法简单便捷易操作，因此在家庭、医疗、养护等多种场所都可以大力发展，天然性与多功能性都预示着前景可期，但仍存在诸多问题：①现有的研究大多数以动物为实验对象，但动物与人体具有较大的差异，芳香吸嗅疗法完全应用于临床还需较长时间；②精油种类繁多，对于精油的来源、使用时间、浓度仍有待于临床试验的验证；③芳香吸嗅疗法虽安全可靠，但在使用过程中是否对大多数人适用，是否会出现过敏不适症状，如出现后采取哪些措施？④目前精油市场鱼目混珠，缺乏从事精油保健行业专业人才，短时间内难于普及大众。

以上是医务工作者值得进一步探究的问题，只有进一步解决好才能在临床和日常生活中更加安全有效地使用芳香吸嗅疗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