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霖

李雪琴，原名李雪阳，1995年生于辽宁铁岭，本科毕业于北京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赴纽约大学读教育学硕士，后退学。2019年，她因喊话吴亦凡的视频爆红，2020年参加《脱口秀大会》再次“出圈”。

2020年9月9日，《脱口秀大会》第三季播出半决赛资格争夺赛。在这一期，待定选手1对1进行比赛，获嘉宾和观众票数更多的一方晋级。25岁的李雪琴没讲过脱口秀。其他选手看她没经验，争抢着和她比赛。她把这事儿写进了段子：“我这辈子都没有被这么多男的竞争过。”她此前吐槽自己没人追求，用这个“双关”开场，效果很“炸”，赢了原本被看好的对手。赛后，她操着东北腔向对手说：“对不住啊铁子，给你整没了。”当晚，“被李雪琴笑死”上了热搜，半天就有2.2亿点击量。大张伟说她有真正的喜剧人的样子，“一站那儿，大家就已经乐了”。

脱口秀的黑马，碰瓷式的爆红

李雪琴上初中时，父母离异了。这些年，母亲催她结婚：“姑娘啊，你看咱娘俩相依为命这么多年了，家里也没个男人。过年买这些东西，妈老了，搬不动了。”李雪琴扶着立麦支架，对着观众苦笑道：“当时我听着特别难受，我说‘妈，你放心，我保证明年过年咱家多一个男人。果然到了第二年，我妈结婚了。”话音一落，台下爆笑，李雪琴赢得小组第一。知名编剧史航在微博评论，“就像一个巨人没有弯腰就走过拱门”。

在脱口秀大会上的“出圈”是李雪琴第二次闯进众人的视线。2018年末，刚注册抖音没多久的李雪琴在清华大学附近遛弯，录视频时突然想到偶像吴亦凡，便录下对他说的话：“吴亦凡，你好，我是李雪琴。今天我来到了清华大学，看，这是清华大学的校门，多白。”这则视频被播放了100多万次，李雪琴的粉丝数也涨到了100多万。更令人意外的是，吴亦凡也录视频回应她：“李雪琴，你好，我是吴亦凡。别管我在哪，你看这灯，多亮。”当天，“李雪琴是谁”立刻上了热搜。大家记住了这个在视频中面无表情，讲东北话，头发颜色经常变化，每次用“大家好，我是李雪琴”开场的姑娘。“李雪琴体”就这样火了，她的抖音已有约470万粉丝，获赞数超过5000万。在不少人眼中，李雪琴的爆红有点莫名其妙：不就是说了个门，为啥吴亦凡就回复了呢？谢田飞本是科普自媒体博主。2018年的一天，朋友转给他李雪琴喊话吴亦凡的视频。他回忆：“当时我一看，不就是说多白吗？但看到第三遍，突然悟到了。这段自白有转折和出其不意，一个‘网红一本正经地站在清华大学门口介绍校门，很多人潜意识里会以为她总得说点什么，比如这个门有段多么波澜壮阔的历史，结果她只是说它很白。空洞的答案加上她的面无表情和东北腔，就有种荒诞的喜感。”后来，两人结识，发现理念相近，便决定一起创业——谢田飞成了李雪琴的经纪人。

“我不喜欢鸡汤式的金句”

“北大的居然来拍视频当‘网红？想钱想疯了吧？”北京大学是李雪琴的母校。她火了之后曾遭到网络暴力，而这些质疑声正与其“名校光环”有关。

一些网友觉得李雪琴浪费了高等教育资源，这在某种程度上也反映了人们对名校精英、高学历者的刻板印象。李雪琴摇摇头，“有人觉得我装疯卖傻，我觉得这是对我创作的侮辱。他们觉得当‘网红堕落，说脱口秀就厉害，但本质都是娱乐呀，只是载体不一样。你考上名校只能说明擅长考试。有时人们会觉得，你毕业于最好的学校，说话时总要上点价值吧？他们期待我讲出鸡汤式的金句。可你没有经历别人一系列的思考过程，就得到一个金句、结论，你就觉得受益匪浅？这是不对的。我不喜欢金句”。李雪琴更喜欢分享生活情绪，拍视频，写段子，让人获得快乐或希望。

“能让你乐两分钟，是我的功德。”这个想法是她从离异的父母身上学到的。

父母离异后，李雪琴和母亲一起生活。母亲在一家医院做行政工作，2009年的月工资只有800元。姥爷和爷爷给钱让她上学。她以辽宁省自主招生第一名的成绩考入北大。在一些报道里，李雪琴被刻画成受气包，是深受父母离婚影响的“受害者”。向记者提起这件事时，她苦笑：“如果我不快乐，怎么能把这些事讲成段子？很多人会既定地认为离婚对孩子来说是痛苦的。”在李雪琴心里，母亲是一个特别酷的人。“她遇过很多挫折，几乎把所有力气都花在外面，回家后就没太多精力照顾我，但她从来不让我接触外面那些不快乐的事。她再不开心，喝点酒就好了，很潇洒。”母亲后来再婚，李雪琴喊她的丈夫“平哥”。

父亲也对李雪琴影响颇深。不像很多家长希望女儿早点结婚成家，父亲倒是希望她读博士，做些对社会有意义的研究。“我感觉东北是男女最平等的地区之一。我爸对我是‘放养教育，还希望我出去闯一闯，从不催我找对象、结婚。”李雪琴读大四时，父亲让她出国读书，“去外面学到了好东西就带回来，把它发扬光大”。李雪琴回忆：“他不是非要我搞科研当科学家，是希望我能做点有贡献的事。”在脱口秀领域，女性上台讲段子会面临题材、表演方式的限制，因此女性从业者很少。但父亲很支持她，觉得现代人工作和生活压力大，女儿能让人笑出来，让人积极面对生活，也是一种贡献。

“东北‘网红的本质是真实”

最近，李雪琴接受一家视频媒体采访。导演组本想拍摄她在家的状态，结果她只是躺着、坐着，甚至没有做点“表演”，比如拿本书看一眼。她喜欢记录真实，比如她曾拍摄了东北澡堂和四寨子农村。

这些年，随着短视频的发展，“网红”成为新兴职业，其中东北“网红”是极具地域特色的一个分支。在李雪琴眼中，东北“网红”最大的特点就是接地气和真实。

李雪琴在遼宁铁岭市下面的开原市长大，姥爷姥姥的老家在四寨子。这是个普通农村。姥爷则在那里做中医。“他特别善良，看病的乡亲穷，给不起钱，给他写白条。我妈结婚时，姥爷给的嫁妆是一堆白条。”李雪琴常捡薄荷叶，跟着姥爷磨药，骑辆破自行车瞎逛，到邻居家串门，无忧无虑。乡下生活平淡且真实，也孕育了她对真实的理解和定义。李雪琴从北大毕业后，申请到纽约大学读研究生。几年下来，她密集地接触了许多精英，但她发现，有的人只能接受小人物身上的美好，一旦小人物出现了一丁点人性本身会有的虚荣心、贪欲，就觉得这人不可爱了。“可是，每个人都有优缺点，有善良，也有人性的丑恶。”

如今，李雪琴已从纽约大学退学，回中国创业。她在电脑上敲打出经典的开场白“大家好，我是李雪琴”，鼠标箭头停留在第二行，不停闪烁着。“我感觉这个特别地艺术，它永远在这里闪烁，总觉得我有一些话说，但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选自2020年第18期《环球人物》，本刊有删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