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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见南风起

2021-01-04九蓝

花火A 2021年10期
关键词:医院

作者有话说:这个故事是我很多年前构思的,后来因为忙其他事一直没写,时隔两年,我终于把这个故事写完了。谢谢我的好基友@嵇荷女士一直鞭策我,谢谢编辑猫空大大的耐心指导。尽管生活很难,但人生总有意外之喜,希望小可爱们喜欢这个故事!

欢迎来微博@CC是九蓝 找我玩耍,么么!

字数:9550

约图建议:女生(医生)穿着白大褂坐在医院花园的长凳上,男生(网球运动员)穿着运动服,背上背着网球拍,站在女生面前递给女生一支冰棍,女生脚边放着一个马扎(类似小板凳,他们的定情信物)。

摘句:

他把告白的话说得这样坦荡又随意,偏偏又裹挟着让人无法忽视的赤诚。

谢晚渔第一次遇见楚宸熙是在一个冬日将尽的黄昏。

那天傍晚,著名网球大师穆航在康城临终关怀医院辞世。谢晚渔作为他的临终关怀医生,目睹了那场声势浩大的告别仪式。在她宣告穆老心跳停止的瞬间,亲友齐声恸哭,响彻病房。

谢晚渔悄悄退出病房,回到办公室喝了两大杯冰水,依然觉得心绪难平,便裹着大衣出门,在医院门口的小卖部买了一根老酸奶冰棍,独自去了医院的后花园。

“你好,請借我一块钱。”头顶突然传来一道清越的嗓音。

谢晚渔抬起头,看见面前站着一个穿着网球服的少年。

少年手上拿着吃完的冰棍,冲她扬了扬:“我想再买一根冰棍,可是我没带现金,手机也没电了。”

谢晚渔摸遍全身,也没有找到一张现金。

“抱歉,我也没带现金。”

“哦,那算了。”

谢晚渔看着他失望的模样,鬼使神差地开口:“要不……”她扬了扬手机,“一起去买?”

少年的眼睛瞬间一亮:“好啊!”

虽然只是一块钱的老冰棍,少年却执意要还钱。他夺过谢晚渔的手机,存上自己的号码:“晚点我把钱转给你。”

“真不用。”谢晚渔接过手机,无意间扫到号码上存的姓名,下意识地念了出来,“楚宸熙,你就是楚宸熙?”

“你认识我?”

其实谢晚渔并不认识他,不过却经常听说他的名字。

她第一次听说这个名字是在穆老刚进医院时,有一天他的学生们来看他,病房里围得满满当当当。她从病房出来时,看见走廊尽头的窗户上趴着一个穿蓝色卫衣的少年。

同行的小护士见她驻足观望,便贴心地为她介绍:“那是曾经火遍全国的网球天才楚宸熙,十二岁就获得了全国网球大赛少年组冠军,十六岁进入国家队,同年宣布退役。我是他的颜粉。”

而后谢晚渔经常会听到小护士们议论他,听说他又偷偷来看穆老了;听说他的情商很高;听说他的性格很好;听说他曾连续四年蝉联全国单打冠军……

她和这位网球王子未曾谋面,却熟知他的一切。

谢晚渔实在不好意思告诉他,自己是从同事们的花痴中了解他的,于是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你怎么不进去?”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楚宸熙却听懂了。他的笑容微微一僵:“他生前就不想见我,死后我就别去给他添堵了。”

他曾是穆老的得意门生,当初他一意孤行退役惹怒了穆老,这些年穆老一直不肯见他,至死都不曾原谅他。

楚宸熙望着哭声浩荡的病房,眼中好似被山海间所有的雾霭笼罩:“我还真是差劲,总是让人失望。”

谢晚渔看着他悲戚的模样,只觉得刚才吞下去的冰棍好似凝成了冰碴,扎得胃里莫名的难受。她拉了拉衣领,吸了一口冷空气,这才轻声开口:“其实你很好。”

自从他出现在医院后,每次护士们提起他,就好像人生重新有了希望一样,以至于谢晚渔每次听着他的名字,莫名觉得医院被死亡笼罩的压抑气氛都消散了。

楚宸熙猛地抬起头:“真的?”

谢晚渔点点头,他便笑了,眉眼弯弯,迷雾尽散。

当晚楚宸熙就把钱还给了谢晚渔,而后两人便没有任何联系了。

谢晚渔没想到半个月后,会在二手家具市场再次遇见他。

当时她看中了一把旧马扎,刚想伸手去拿,却有人先她一步拿走了。她转过头,那人也正好看向她,竟然是楚宸熙。

“送你。”楚宸熙扫码付了款,把马扎递给她。

谢晚渔没有接:“为什么?”

“感谢你的借钱之恩。”楚宸熙不由分说地把马扎往她怀里一塞,“你要是实在觉得过意不去,请我吃饭好了。”

“我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谢晚渔大大方方地收下,“我借你一次钱,你还一个谢礼,刚好扯平。”

她说完拿着马扎就走,楚宸熙又追上来:“谢医生,你吃晚饭了吗?”

谢晚渔知道他想说什么,故意不接招:“吃了。”

“我没吃。”

“那你去吃啊!”

“没钱。”他看着她,一脸真诚,“所以你得请我吃饭。”

谢晚渔被他的神逻辑逗乐:“我们又不熟,你这样强迫我请你吃饭很没礼貌的。”

楚宸熙想了想,一本正经道:“对不起,我没带钱,快请我吃饭,谢谢!”

谢晚渔看着他认真的模样,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

楚宸熙见她笑了,又凑过来:“谢医生,请我吃饭好不好?”

吃饭的地方是楚宸熙选的,康城最好的米其林餐厅,一顿饭能吃掉谢晚渔一个月的工资。

从进餐厅那一刻起,谢晚渔就觉得自己的心在滴血,楚宸熙每点一道菜,她就在心里默默悼念一下自己即将去世的钱包。

等到楚宸熙点完一桌子菜后,谢晚渔已经不对自己的钱包抱任何希望了,索性敞开肚子狂吃。

一番风卷残云过后,谢晚渔撑得捂着肚子瘫在座位里,一抬头发现楚宸熙正望着她,眼中明明带着促狭的笑意,偏偏因为那双好看的笑眼,让人无法生气。

侍者拿着账单走过来,礼貌地笑着:“恭喜谢小姐,您被选中为今天的生日锦鲤,本餐免单。”

谢晚渔有些难以置信地看向楚宸熙,只见他也一脸意外。

从餐厅出来后,楚宸熙一路都在夸谢晚渔运气好,免费吃了一顿生日大餐。

谢晚渔开口打断他:“刚才的饭钱是多少?”

楚宸熙故意装傻:“我不知道,不是免单吗?”

谢晚渔毫不留情地拆穿:“第一,我没有提前订餐,就餐时也没有提供任何身份信息,餐厅怎么会知道我今天生日?第二,我不是这家餐厅的会员,也非潜在客户,他们干吗要费劲帮我制造这么大一个惊喜?”

楚宸熙无奈地笑了:“谢医生,既然你知道是惊喜,坦然接受就好,拆穿了多没意思。”

谢晚渔撇撇嘴,掏出手机:“多少?我转你。”

“不用了,就当送你的生日礼物好了。放心,这钱是我之前比赛自己赚的。”

“你怎么知道今天是我的生日?”

楚宸熙扬了扬手机,一脸骄傲:“朋友圈是个好东西。”

谢晚渔想起去年生日时,在朋友圈许下的愿望,希望今年生日能来米其林餐厅吃大餐,还有好心人帮她买单。

她没想到连父母朋友都忘記的生日,会被一个仅有一面之缘的人,从那么久远的朋友圈里翻出来,郑重其事地为她庆祝。

她心里第一次有了一种被人重视的暖,眼眶微微发热,嘴上却依然不饶人:“这位好心人,你还真够无聊的。”

谢晚渔生日过后,楚宸熙就自作主张把自己归于她的铁杆好友,没事就往医院跑。

医院里的护士们都是楚宸熙的“颜粉”,有机会近距离接触偶像,自然是乐不可支,大家也不再找借口请假调休了,出勤率高得出奇。

谢晚渔看见昔日务实勤恳的同事们整天不务正业,沉迷美色,实在痛心,越看楚宸熙越觉得碍眼,忍不住去护士站赶人:“你天天往医院跑,不用上学吗?”

楚宸熙啃着护士送的苹果:“现在是寒假。”

“寒假就不用去学校了吗?”

“不用啊!”

周围的吃瓜群众“扑哧”一声笑出来,谢晚渔这才反应过来,强词夺理道:“我的意思是寒假也不能松懈,学习是一辈子的事,怎么能有寒暑假之分?”

楚宸熙看了一眼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谢晚渔,强忍住笑,从善如流地站起来:“谢医生教训得是,我这就回去学习了。”

等他一离开,护士长就忍不住数落谢晚渔:“谢医生,你不知道我们这种每天面对生离死别的工作有多丧吗?现在好不容易从天而降一个拯救大家的小太阳,就这样让你无情地赶走了!”

谢晚渔梗着脖子辩解:“我这不是怕他给大家添乱嘛!”

“请让他继续添乱好吗!像我们这种年纪的人,人生终极梦想不就是一夜暴富,迎娶小鲜肉吗?”她不怀好意地看着谢晚渔,“可以啊谢医生,四舍五入,你这等于人生圆满了。”

“别胡说,人家还是学生!”

“真爱不分性别、年龄,加油,姐看好你!”

谢晚渔懒得解释,径直往自己的办公室走,心想只要楚宸熙不再出现,过几天大家自然忘了这茬。

谁知她回到办公室时,楚宸熙已经坐在办公室里了。

谢晚渔一脸意外:“你在这儿干吗?”

楚宸熙拍了拍面前厚厚的一摞书,笑得好乖:“学习啊!”

“学习跑我这里来干吗?”

“原来谢医生这么讨厌我啊!我还是去护士站学习好了。”

谢晚渔一听他又要去护士站祸害大家,赶忙阻止:“你就在这儿吧!”

楚宸熙闻言变脸似的换上笑容:“我就知道你不是真的嫌弃我。”

谢晚渔嫌弃地翻了一个白眼,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开始工作。不知道是不是护士长那番话的缘故,再和楚宸熙同处一室时,她心里莫名有些别扭。

从那天开始,楚宸熙每天按时来谢晚渔的办公室,美其名曰“学习”,其实是来干扰谢晚渔学习的。

那段时间谢晚渔正在写博士论文,忙得焦头烂额,楚宸熙不停地找她说话,被骂一顿,安静五分钟,又忍不住找她说话。

谢晚渔故意不理他,他便举着画纸在她面前晃悠:“谢医生……谢晚渔,晚渔,渔渔,赏脸看我一眼呗。”

谢晚渔不胜其烦,抬头瞪他。

“送你。”楚宸熙把画纸推到她面前,一脸求表扬的表情。

谢晚渔看了一眼画纸,莫名其妙:“送我大马猴干吗?”

楚宸熙不满地用铅笔敲了敲她的脑袋:“什么大马猴!这是我给你画的素描肖像!”

谢晚渔被他糟糕的画工气笑:“画得不错。”

楚宸熙气呼呼地抗议:“我好歹也画了一个小时十五分,你用三秒就把我打发了,也太不走心了吧!”

谢晚渔好笑地看着他:“我既要工作,又要写论文,还得敷衍你,三秒已经很不错了好吗?”

楚宸熙不高兴地撇撇嘴:“感谢你百忙之中抽空敷衍我。”

临近年关时,楚宸熙突然不再来医院了。

起初谢晚渔觉得很开心,没有他在身边聒噪,仿佛世界都变得美好了。

可是在习惯性对着身边空荡荡的位子说了几次话后,她渐渐觉得有种说不出的失落感。

有好几次她都想主动发消息,问他为何突然不来了,消息删删写写了好久,最终没有发出去。

过年时谢晚渔借口医院值班没有回老家,大年三十晚上,她不想一个人在家,便主动替同事值班。

等到吃完年夜饭的同事来换班时,已经晚上十一点了,谢晚渔满身疲惫地回到家,看到楚宸熙靠在她家门口,一时愣住:“你怎么在我家?”

楚宸熙晃了晃手里的外卖袋:“来找你一起吃年夜饭啊!”

“你怎么知道我家住这儿?”她防备地后退了一步,“你该不会是跟踪我吧?”

楚宸熙一脸无语地把她推到门口:“快开门,我都要冻死了。”

谢晚渔撇撇嘴,不情愿地掏钥匙开门,又听见他说:“我前段时间去美国看我父母了,途中把手机弄丢了,今天回来刚补的卡,给你打电话你关机了,就找护士长要了你家的地址。”

谢晚渔从鞋柜里找了一双客用拖鞋给他:“你大过年不在美国陪父母,找我干吗?”

楚宸熙脱鞋的动作一顿,很快又若无其事地把问题抛回来:“你大过年怎么不回家?”

谢晚渔把包往鞋柜上一扔,走到沙发上瘫倒:“过年没带对象回家,会被七大姑八大姨手撕了的!”

“那你以前过年怎么回家的?”

“大学毕业前大家觉得我还小,不怎么催,大学毕业后我过年就没敢回过家了。”

“你该不会是母胎solo(单身)吧?”

谢晚渔恼羞成怒:“拿碗筷去,我都要饿死了。”

楚宸熙忍着笑,欢天喜地地拿来碗筷,又从酒柜里找了一瓶红酒,两人就着烤串喝起了红酒。

窗外的鞭炮声此起彼伏,电视里放着春晚节目,谢晚渔忽然觉得,这些尘世的热闹好像与她有关了。她有些恍惚地想,如果没有楚宸熙,这个年该是何等的凄凉。

她举起酒杯,由衷地说:“谢谢。”

楚宸熙举杯与她轻轻相碰:“不客气,反正我也没地方去。”

他的语气漫不经心,可是不知为何,谢晚渔总觉得这句玩笑话背后,饱含了无人知晓的心酸。她借着酒劲问:“你当年为什么要退役?”

楚宸熙大概没想到她会突然这样问,微微愣了一下,平静地说:“因为有人想让我退役。”

他从小就是别人家的孩子,成绩优异,性格讨喜,在网球方面天赋异禀。而他的双生哥哥与他截然相反,所以哥哥从小就活在他的阴影下,他却毫不自知。

直到十六岁那年,他被选拔进了国家队,当他兴冲冲地跑回家和哥哥分享喜悦时,却换来了一句冷笑:“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把我从这个家里赶出去吗?”

那一天,他目睹了哥哥号啕大哭着诉说了这十六年的委屈和怨怼,那时候他才知道,自从父母出国后,哥哥对他爱答不理,是因为真的很讨厌他。

所以他选择了退役,在他失去网球的同时,也失去了父母的宠爱。

“后悔吗?”

“这是我欠他的。”他抬起头,醉眼迷蒙地看向她,“你为什么不谈恋爱?”

“当然是不需要啊!”

“你这种人啊,嘴上说着要干翻全世界,其实不过是想要个爱的抱抱。”

谢晚渔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击中,那些伪装的面具轰然碎裂,她垂着头,低声说:“因为没有遇到想要共度一生的人。”

楚宸熙没想到她在社会上打拼这么多年,还会有如此单纯的想法,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谢晚渔见他不说话,自嘲地笑了:“是不是觉得我很可笑?一大把年纪了还这么幼稚。”

楚宸熙目光灼灼地看着她:“你看我行吗?”

谢晚渔下意识地避开他的视线,轻叱:“不许调戏老阿姨!”

楚宸熙乖乖坐好,神色受伤:“你是不是讨厌我?”

“我不讨厌你。”

“那你为什么不喜欢我?”

谢晚渔无言以对。她不讨厌他,甚至还不认识时就对他带有天然的好感,可这不能成为她喜欢他的理由。

她正搜肠刮肚地想理由,此时电视里正好在新年倒计时,她赶紧转移话题:“你的新年愿望是什么?”

楚宸熙温柔地看着她,等到电视里倒数到0时,他轻轻地说:“谢晚渔,我希望你能幸福。”

从大年三十晚开始,楚宸熙就一直赖在谢晚渔家。

谢晚渔也曾下过逐客令,可每次楚宸熙都装可怜:“大过年的,你忍心我一个人孤苦伶仃地过年吗?”

谢晚渔只好作罢,他便兴高采烈地赖在她家。

楚宸熙这一赖就是半年,暑假时他索性搬来谢晚渔家住,美其名曰帮她分摊房租。

起初谢晚渔是不同意的,无奈年初房东就涨了房租,她原本工资就不高,每个月还要给父母打生活费,早前的存款勉强支撑了半年后就所剩无几了,只好被迫合租。

楚宸熙搬进来的第二天,恰好遇上谢晚渔休假,她原本打算睡到自然醒,谁知刚早上七点,他就把门敲得震天响。

谢晚渔故意捂着被子装死,楚宸熙却不停地敲,她只好起来开门,满腔怒火还没发作,他却抢先质问:“你为什么用它当花架?”

谢晚渔看着他手中的旧马扎,气得想打人:“其他花架也是用旧马扎改造的,有什么问题吗?”

“可是这个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的?”

“这是我送你的啊!”楚宸熙一脸痛心疾首,“这是我们的定情信物,你居然这样糟践。”

谢晚渔把门甩在他的脸上,咬牙切齿地警告:“明天早上你要是敢敲门,我就让你提前体验临终关怀!”

第二天楚宸熙果然没有再敲谢晚渔的房门。他从阳台翻到谢晚渔的窗户外,敲着窗户玻璃喊她起床。

谢晚渔火冒三丈地坐起来:“我不是警告过你不许……”

楚宸熙一脸无辜:“你没說不能敲窗户啊!”

谢晚渔哀号一声倒回床上,生无可恋地用被子捂住头。

楚宸熙从窗户翻进来,凑到她的头顶问:“现在七点半,你打算几点起床?”

谢晚渔捂着被子负隅顽抗:“八点吧。”

楚宸熙欢天喜地地掀开被子,把手机屏幕戳到她眼前:“现在八点十分了,快起来。”

谢晚渔被他磨得没了脾气,只好不情愿地爬起来。

楚宸熙献宝似的端上一锅看不出是什么东西的东西,放在谢晚渔面前:“尝尝。”

谢晚渔看着锅里稠乎乎的东西,眉头紧锁:“这是什么东西?”

“海鲜泡面粥啊!”楚宸熙把筷子递给她,一脸骄傲地炫耀,“昨晚你不是说想吃虾仁、海参、蛤蜊、泡面、蔬菜粥,既想一次全部吃了,又怕吃完胃疼,我琢磨了大半夜,才想到这个好办法,厉害吧?”

谢晚渔把碗往他面前一推:“这么厉害的东西,你还是留着自己慢慢享用吧!”

楚宸熙又不悦地推回去:“谢医生,我知道你嫉妒我的才华,可我也是经过十年寒窗苦读才有今天的成就的。”

谢晚渔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十年寒窗苦读怎么没冻死你?”

“我优秀。”楚宸熙挖了一勺粥送到她嘴边,“乖,吃一口。你胃不好,要按时吃早餐。”

谢晚渔一脸嫌弃地想躲开,楚宸熙手疾眼快一把勾住她的后脑勺,谁知力度太大,两人的鼻尖几乎碰到一起。

两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面面相觑。

他的呼吸似有若无地扫过她的嘴唇,她只觉得好像有一根羽毛从心底轻轻拂过,那颗波澜不惊许久的心,莫名地掀起一阵涟漪。

楚宸熙是个温柔细心的人,把谢晚渔照顾得无微不至。

有一天谢晚渔下晚班回来,远远就看见他蹲在小区门口,冻得瑟瑟发抖,她赶紧跑过去:“你在这儿干吗?”

楚宸熙哆哆嗦嗦地抬起头,牙齿都在打战:“楼梯的灯坏了,我怕你一个人上楼害怕。”

他冻得嘴唇发紫,睫毛上已经结了淡淡一层水雾,想来已经等了很久。谢晚渔有些感动又有些气恼:“干吗不先给我打个电话,等我快回来时你再下来?”

“你的手机关机了,所以我就按照你平时下班的时间下来的。”

这天医院有事,谢晚渔下班比平时晚。她把他从地上拽起来,轻声责备:“你傻呀,等不到我就先回去啊!”

楚宸熙吸了吸鼻子:“我怕上去了会错过你呀!”

他的声音很轻,谢晚渔却仿佛被重物击中,瞬间红了眼眶。

高中时学校规定必须上晚自习,晚上十点才放学。彼时她家还住在城中村里,回家的那条小路上没有路灯,又要经过一座荒败的破庙。她不敢独自回家,便央求父母去接她放学,被父母大骂一顿拒绝了。她只好独自回家,每次走到没有路灯的地方就狂奔,一口气跑回家才敢回头。

她一直以为父母是因为忙才拒绝接她放学的,直到大学后有一次她回家,晚上母亲支使父亲去接弟弟下晚自习,她才知道,原来不是父母太忙没空接她,而是因为她不重要。

这些年她早已习惯了自己的不重要,早就明白了世事的炎凉和不堪。可是在这样一个寒意凛冽的夜晚,在这个破旧不堪的旧楼里,因为身边这个人的存在,她第一次觉得,这个世界并没有那么糟。

谢晚渔深吸一口气,压住想哭的冲动:“我们只是室友,你付了房租,所以没必要对我这么好。”

楚宸熙一手牵着她以防她摔倒,一手举着手机为她照亮:“在我心里,你从来都不只是室友。”

他的话在昏暗逼仄的楼梯间轻轻飘荡,如一股滚烫的风刮过谢晚渔的耳畔,她的脸蓦地有些发烫。

谢晚渔正暗自窃喜楼梯灯坏了,楚宸熙才没看到她发红的脸颊时,又听见他说:“谢医生,你别告诉我,你没看出来我在追你?”

他把告白的话说得这样坦荡又随意,偏偏又裹挟着让人无法忽视的赤诚,谢晚渔的心一下子就被打动了,她第一次试图正视他说喜欢她的话。

“你喜欢我什么?”

喜欢她什么?

楚宸熙记得第一次见谢晚渔时在一个郁热的夏日午后,他去临终医院看穆老,在走廊里听见她和一位医生因为是否告诉病人家属,病人还剩多少时间而起了争执。

她执意主张告诉家属:“死亡是不可避免的,无论怎么逃避,到最后都得接受。”

她说这话时眼底没有一丝感情,楚宸熙却读懂了她绝情底色下的慈悲。只有正视死亡,才能更好地生活。

那时候他对生活失望透顶,因为她的话,让他觉得这世上没有什么是无法面对的,这样想着,他好像又重新获得了继续走下去的动力和勇气。

楚宸熙掏出钥匙开门,牵着她走进房间,微笑着说:“在你身边我觉得快乐啊!”

房间扑面而来的暖气让谢晚渔有些恍惚。她怔了一下才说:“幸福、快乐是人生中的意外之喜,艰难痛苦才是世间百态中的人生常态。”

楚宸熙拿起放在暖气片上加热的牛奶,插上吸管递到她手里:“不要那么丧嘛,人生还是有很多意外之喜的!”

谢晚渔沮丧极了:“今晚又有一个病人离开了,刚才回来的路上我妈又打电话来了。”

楚宸熙知道,她表面看上去冷漠疏离,其实每一个病人离开后,她都会难过很久。而她父母打电话来,除了要钱就是逼婚。

“我娶你。”他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再过两年零三个月我就到法定结婚年龄了,到时候我娶你啊!”

他目光灼灼地望着她,眼神因这句誓言而更加温柔,如坠亿万星辰,摄人心魄。

谢晚渔费了好大劲才移开视线,轻轻地摇头:“楚宸熙,我今年二十六岁了。你知道二十六岁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我有更多的顾忌和身不由己,我没有资格再像你一样肆意妄为了。”

楚宸熙伸出手,抚平她眉间的褶皱:“有我在,你什么都不必顾忌。”

谢晚渔被楚宸熙的话打动了。

她終于下定决心抛却世俗观念,不顾一切地遵从自己的内心,和所爱之人共度一生。

然而命运却在幸福唾手可得的时候,突然转了一个大弯,朝着反方向疾驰而去。

那是楚宸熙二十岁生日那天,谢晚渔请了两个小时假去给他买生日礼物。她买完礼物刚到他学校,就接到值班护士的电话,说她的病人自尽了。

谢晚渔赶到医院时,家属们已经闹得不可开交了,家属们见她出现,一窝蜂似的扑到她身边,揪着她的衣领让她偿命。

家属们在病人的日记本里找到她和病人的交谈记录,她说如果有一天活着太痛苦,她宁愿选择有尊严地离开。

谢晚渔张了张嘴,却不知该怎么开口,她做这份职业的初衷是让病人有尊严地离开这个世界。可是这一刻,她突然不知道什么是“有尊严地离开这个世界”了。

家属们见她不说话,更加气愤,狠狠地推搡着她,她猝不及防被推了一个趔趄,险些从楼梯口滚下去。

这时有人从背后轻轻托住她:“你没事吧?”

谢晚渔回过头,看见楚宸熙正满脸担忧地望着她,她突然就觉得委屈极了,眼泪猝不及防地掉下来。

“哪儿撞疼了?”楚宸熙手足无措地帮她擦眼泪,“我带你去医院。”

谢晚渔摇摇头,楚宸熙看了一眼旁边虎视眈眈的病人家属,顿时了然,他把谢晚渔护在身后:“我理解各位失去亲人的心情,但请大家冷静一点,这件事医院自会处理,如果真是谢医生的责任,我们绝不会推卸责任。”

他说完拉着谢晚渔径直离开,把外界的伤害统统挡在身后。

这件事越演越烈,医患矛盾在微博上掀起巨大的舆论风暴,谢晚渔要面对医院、病人家属和社会各界的压力,处境十分艰难,那段时间楚宸熙一直不离不弃地陪在她身边。

谢晚渔努力想要忽视外界的舆论,可事情却朝着一发不可收拾的方向发展,她翘班给楚宸熙过生日的事情被人抖出来,她和楚宸熙的关系也被各种恶意解读和揣测。

她无论去哪里都会被人指指点点,就连一向对她置之不理的父母也会打电话来骂她恬不知耻。那些负面情绪卷土重来,几乎将她吞噬。

渐渐地,谢晚渔变得沉默起来,每天把自己关在家里,不肯面对外界。

楚宸熙试图带她出去,都被她拒绝了,他不死心,把她从沙发上抱起来,为她穿鞋:“别怕,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谢晚渔一脚踢开鞋子,声嘶力竭地吼道:“你能不能别管我了?如果不是你,我不会落到这个地步。”

她的话像一柄锋利的剑,蓦地将楚宸熙钉在原地。

其实仔细追究起来,这事的责任并不在谢晚渔,可是因为他的存在,使得网友们恶意揣测,让她成了品德有问题的人,不足以被大众所信赖。

谢晚渔看着楚宸熙受伤的眼神,胸口像被无数根针扎了一样,密密麻麻地痛了一片。她下意识地捂住胸口,疲惫地说:“楚宸熙,算我求你了,放过我吧!”

楚宸熙所有坚持的话,霎时冷在嘴边。他想要让她幸福快乐,可是他的存在,却成了她痛苦的根源,他只能忍痛放手。

“好。”

楚宸熙离开后,谢晚渔也辭去了医院的工作,回到了故乡。

父母对她依旧冷淡,唯一关心她时就是让她相亲结婚。

起初谢晚渔是不同意的,在二十八岁生日那天,父母和她大吵一架,指责这些年因为她未婚,他们受到流言蜚语的伤害。

她问母亲,如果她结婚了,过得不幸福怎么办。母亲不以为意,说不幸福又怎样。

谢晚渔如坠冰渊,身心俱寒。那一刻,她忽然想起了楚宸熙,在那个新年伊始的凌晨,他说希望她能幸福。

可是她却亲手葬送了自己幸福的可能,她蹲在地上,对着远方,号啕大哭。

第二天她就按父母的意愿去相亲,对方是一个中学老师,五短身材,几近谢顶,言语间总带着一种莫名的优越感。

听说她曾经是临终关怀医生,一脸嫌弃:“跟死人打交道啊,那可不吉利。”

谢晚渔笑了笑没有说话,谢顶男继续喋喋不休:“如果我们在一起了,你只需要在家带孩子做家务就行了,每个月我会给你一千块的生活费,家里大事我做主,小事你做主……”

谢晚渔听得倒胃口,正想着如何打断他,就听见一个声音冷冷地说:“生活费还是自己慢慢花吧,她不需要。”

谢晚渔回过头,看见楚宸熙站在逆光之中对她微笑,两年未见,他变得越加挺拔英俊,只是笑起来眉眼弯弯的模样,依旧是旧时光里那个少年。

“你怎么来了?”她一开口,才发现声音都在颤抖。

楚宸熙宠溺地说:“来问你愿不愿意嫁给我啊!”

一旁的谢顶男见状,气得扬长而去,还扬言要去她父母那里告状。

可谢晚渔根本顾不上他,只是一眼不眨地看着楚宸熙,仿佛一眨眼他就会消失似的。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她强忍住眼眶中的酸涩。

楚宸熙扬了扬手机,眉眼一弯:“微博是个好东西。”

当初楚宸熙离开后,她删掉了他所有的联系方式,这些年他们没有彼此的任何消息。昨天是她二十八岁生日,她发了一条微博,算是和过去彻底告别,没想到他却因此找来了。

谢晚渔看着他,眼前忽然被迷雾笼罩,她只觉得这二十八年承受的所有苦难和委屈,都只是为了和他重逢。

楚宸熙温柔地拭去她的眼泪,把户口本和一把零钱塞到她手中:“谢医生,我到法定结婚年龄了。”

编辑/猫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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