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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儿盛开的地方

2020-11-22孟学祥

夜郎文学 2020年3期
关键词:草滩山岭桃林

◎ 孟学祥

新寨桃花争艳

一条河流让一片土地灵气,一阵花香让一片土地多情。

春的季节让人变得有些慵懒。时间荡开的春意里,盎然的翠绿从草尖和树枝绽放开来,缓缓地就绿了河谷,绿了河两岸的山坡。在树和草丛间开放的野花,芬芳出渐浓的蜜汁,醉了嗅觉,也醉了心房。人慵懒了,脚步迈不开了,就索性不再移步。山边随便寻一户人家,搬一把竹椅,在铺满阳光的院中坐下来,闭上眼深深地吸一口气,再吸一口气,而后眼睛慢慢睁开。由近而远,由远而近,一片姹紫嫣红猛地就占据了眼眶。仅仅只是一瞬间的时光转换,仿佛在眼睛的一闭一睁间,千树万树桃花就开了,开得奔放热烈,开得婀娜多姿、艳丽多情,开得让人猝不及防、目不暇接。尔后就会发现,原来自己一直深处花丛中,身后的房屋也深处花丛中,房屋与桃花缀连在一起,成了整个一片不可分割的风景。当然,这片风景中还有两只友好的狗,几只好动的鸡。狗静卧院中,就在身旁,桃花的绽放丝毫没有影响到它们的假寐。而好动的鸡早已嗅着花香窜进了桃林中,在桃林中走动寻觅。漂亮的公鸡时不时地扇动着翅膀引颈高歌,寻找着机会与纷繁绽放的桃花争奇斗艳。

桃花的绽放是从村庄开始鲜艳的,先是在每一户人家的房前屋后,然后才向远处的河谷和山坡延伸。也许是与屋子挨得近了,沾了人类的灵气,乍暖还寒的日子里,房前屋后的桃树就先鼓起了花苞,然后才是河谷,才是山上的那些桃树。在所有的桃树都鼓起花苞,都绽开一片细细的绿叶时,房前屋后的桃花就迫不及待地开了,开出一点点紫红、一点点淡红,随后就曼漫成一片妖娆争艳的粉红。这时的房前屋后,山岭河谷,仿佛就都失去了原有的本色,剩下的就只是一片粉艳的海洋了,一片一眼望不到头的桃花的海洋。有风吹来,花枝妖妖娆娆地飘荡起伏,由远而近,牵住赏花人的视觉,捉住赏花人的眼球。这时路两边和山岭下的村寨,就不再是房屋和炊烟的世界了,就变成了一片桃花园,一片一眼望不到头的桃花园。

景容易让人忘情,花容易让人失忆。在桃花没有盛开前,新寨总是走不进我的记忆。哪怕头一天刚从新寨微醺着离开,第二天仍记不住新寨的模样。那房屋,都是千篇一律的白墙黑瓦,层次分明地占据着某一处山坡或某一块平地。那道路,依旧是一层不变的弯曲小路,用水泥夯实后串连一个又一个村寨,缠绵一间又一间房屋。那水井,依然一丝不苟地反衬着一些大树和房屋的倒影,荡漾着浓浓的野村生活气息。那河流,仍然一如永逸地流淌着不变的歌谣,传唱着村寨的喧嚣和田园的宁静。桃花开放起来后,所有的世界——不管是有生命还是无生命的,因附了桃花氤氲弥漫的仙气,一下子就都鲜活起来了。村子活了,在花海的包裹中,所有的房屋更显魅力和幽静。小路活了,在一路花枝的妖娆相伴下,曲径通幽的远处更显多情而缠绵。有了桃花,水就更活了,无论是水井里的水还是河流里的水,在桃花的映衬下,更显活跃和生动。而有了桃花,一个名字的鲜活和一片土地的光鲜,就满满地占据了我空荡的心房。

我为新寨的桃花而沉醉。新寨桃花要开了,我迫不及待第一个赶到新寨。三月初的一个早晨,桃树还在酝酿中,还在等待着清晨阳光的召唤,我已静静地坐在山尖的一块平地上,守着那些满坡满岭的桃树,静待着花开奔放的声音。我身后的几棵大树,不知何时,也聚拢了一群鸟儿,叽叽喳喳地交流着,也在等待着花开。桃林深处的远山,那是桃树们逶迤延伸的地方,阳光已经来了,由远而近,一点一点地来,一点一点地为山岭、为河谷的那些桃树披上霞光。我身后大树上的那些鸟儿,早已抖擞开翅膀,做好了迎接阳光到来、迎接桃花盛开的准备。

花开了,静静地,无声无息地,是在我稍不留神的时候突然绽放出来的。阳光铺满远处的山岭和近处的河谷,花香也在随阳光而来的微风中飘满了河谷和山坡,花朵更是在阳光的催情中漾红了纵横驰骋的山岭。从坐着的地方站起来,大树上的鸟儿们都不在了,都飞进了桃林,它们惊喜的欢叫,在忽远忽近的花丛中,响彻得更加欢快愉悦。追逐鸟儿的声音,寻着小路踏进桃林,千朵万朵桃花迎面而来,有深红的、有紫红的、有淡红的、有粉红的,每一棵树都开得千姿百态,每一朵花都绽放得分外妖娆。我站到一棵桃树前,静静地守着一个花苞,在柔柔的阳光下,看花慢慢地舒张,看蕊慢慢地伸展。然后,才随意地踏进另一片更大的桃林,静静地贴近某一棵桃树,屏住呼吸,听花蕊与蜜蜂们的交流与呢喃。这个时候,桃花就是我一个人的了,是满满占据我心房的浓情蜜意。桃林也是我一个人的了,是我的目光所包裹和拥有的散漫情怀。

因为桃花,我才有了更多往来新寨的理由。很多时候,我总认为,我是因桃树和桃花而与新寨结缘的。二十年前,我首次走进新寨,是去看新寨人在光秃秃的山岭上种桃,那是一次把不可能变为可能的壮举。那个时候没有谁会想到新寨的山岭能生长桃树,新寨这个既贫穷又闭塞的山野会嬗变桃园。曾经,新寨的山岭除了生长石头似乎什么都不能生长。栽树,树长不高;种植玉米,玉米不结颗粒或结出的颗粒不饱满。经过了若干次的选择,新寨人最终选择了栽种桃树,他们太需要一次彻底的改变,需要一场桃花的绽放来鼓舞士气、提振人心了。十四年前,我再次走进新寨,是去欣赏那些美丽的桃花,在欣赏完桃花后,又去品尝了又甜又脆的四月桃。花赏够了,桃品饱了,感官和胃觉都得到满足后,一个新词从我的心底冒了出来:巨变!新寨在空间的巨变里来了一次华丽的转身,在时间的巨变里做了一次脱胎换骨的净化。

新寨的桃花胸怀博大,博大到我无法一个人将花开的序曲完全书写下来。于是,在又一个桃花丰满的日子,我迫不及待地又跟着一群想走桃花运的人踏进了新寨。进入桃林深处,我们每一个人都试图把自己的身影藏进丰满的桃花中,与桃花来一次美丽的艳遇。然而,除了大饱眼福,除了沾到一身的花香,我们唯一能做的,就只能是陶醉地欣赏,尽情地拍照,最后再傻傻地与桃花来一次邂逅的合影。

人与景的相识不仅仅是一种缘分,还在于人对景的赏识,更在于人对景的理解。若干次的往来新寨,我对新寨这片土地,对新寨的桃花就产生了一种难分难舍的依恋之情。新寨人需要一片桃林和一片绽放的桃花,他们通过改变种植观念,改变农耕意识,随后就拥有了一片桃林,就拥有了一片桃花和享受到了桃花的馨香。我想,我也是需要一片桃花的,一片让我从生活的焦躁和日子的喧嚣中沉静下来的桃花,这片桃花可以不占据我烦乱的心房,却一定会影响我的心灵,让我能够在浮躁的世界中脱胎换骨,华丽转身。这片桃花虽不能让我脱俗,但能让我清新,让我逸致。诚然,新寨的桃园就成了我向往的风景,成了我日思夜想的乡愁。直到有一天,我站到一棵桃树前,经主人的允许,把这棵桃树认成了我的至亲,虔诚庄重地把自己的名字和这棵桃树连结在一起,为浮躁的日子找了一个倚靠,一个寄托乡愁的灵魂栖所。

从这一刻起,再往来新寨,我就不再仅仅只是为欣赏一片桃花而去了。因了这棵与我名字相连的桃树,我就能理直气壮地去呵护一树的桃花,理直气壮地去参与呵护一片桃园的成长绽放和艳丽芬芳了。

草滩野花芬芳

真想将身体融进柔软的草滩,恣意妄为地睡一回。

一条河流本身就是一个风景,在假以一片宽阔的草滩,风景的演绎就会上升到极致和完美。河水滋养的草滩,更是丰美得让人贪恋。除了草,草滩上还有树,还有花。草是贴着地皮长的,根连着根,筋连着筋,相交着,撕扯着,缠绕着,不经意间就扯成了一张无边无际的绿地毯。树是一些适合水边生长的水柳树,或在草滩边成林成片,或东一棵西一棵挺立在草滩上,在草滩中构成另类的风景。花是一些叫不出名的野花,或成片、或东一株西一株地盛开在草滩,红黄蓝白紫,五颜六色,星罗棋布,把草滩衬托成一幅优美的山水画。

在河岸行走,那些开满野花的草滩,就像大自然用彩锦织出的地毯,总是在不经意间就铺展出了一片绚丽的风景。草滩在河岸延伸,树在草滩边生长,花在草丛间开放,缠绵多情的流水在草滩边吟唱。设身这样的环境,胸怀就宽敞了,情绪就放松了,身体也就慢慢地舒卷下来了。走进草滩,不由自主地就想让脚步和思维都能慢下来,然后就在草滩摊成一个大字,嗅着花香,仰望高天白云,享受阳光抚慰,聆听河水吟唱,不再去回想喧嚣的侵扰,也不再去顾及生活的浮躁。脚步慵懒和迟钝下来,生活的步伐慢下来,心灵的节奏缓下来,奔腾的思想停下来,一直梦想的轻松精神状态,也就会重新回复到疲倦的肉身上来了。

草滩是与河连在一起的。水是河的墨韵,草是河的画纸,树是河的画笔,花是河的颜料,在河的律动中共同绘画出一幅优美的多彩画卷。草滩牵手河滩,延伸向远处的山岭,在山与河之间,牵扯出幽远的诗意和连绵的起伏。草滩上有五颜六色的野花,草滩边有金黄色的油菜花,山岭上有灿烂的桃花、樱花、李花和梨花,还有一眼望不到头的树林,共同造就着大自然的美妙与精彩。

草滩是适合家人野炊的地方,寻一颗平整宽大的石头,父母、爱人、孩子,一大家子人围坐下来,就品出了一圈难得的亲情。草滩也是适合朋友聚会的地方,铺上餐布,摆上几样冷盘和时蔬,磕开几瓶啤酒,朋友间的豪爽和气氛就烘托出来了。当然,草滩更是适合谈情说爱的地方,约上心仪的恋人,在某一棵大树或某一处深草的荫护下,头抵着头,脸贴着脸,唧唧我我的情意就出来了。

很多时候,草滩都是热闹的,特别是春暖花开的季节,草滩总是挤满着一些闹闹嚷嚷的游人。人们从集镇来,从县城来,从遥远的都市来,说是来欣赏山坡上的花开,欣赏花丛中的美景,来了后他们却走到了草滩上。然后就三五成群地,或站或走,或坐或躺,惬意地享受着难得的清闲和懒散。

在山坡上观赏了花开的芬芳后,移步来到草滩。草滩上已经聚集了很多人,他们有的在烧烤,有的在野炊,有的在嬉水,有的在谈情说爱,有的则什么都不做,就摊开身子,肆无忌惮地躺在草地上,微闭双眼,惬意地享受阳光的抚摸。我随意地走进一群人,和他们聊天,随意地品尝他们烧烤的手艺,随意地举着啤酒,与他们碰得豪情满怀。他们告诉我,他们都是从远处的城市来的游客,是到这里来观赏花开、欣赏风景的。我很奇怪,既然是来观赏花开,为什么不走进山岭上的花海中,去近距离与桃花、樱花、李花、梨花接触,而是走进草滩,然后就久久不愿离去呢?当然,没有人告诉我答案,我也不想刻意去寻求答案。也有人说,他们除了来观赏花开、欣赏风景,更多的是到草滩上来放松情怀的。他们就这样带着家人或跟着朋友,坐在草滩上,既可以观赏到山岭上的花开烂漫,又可以放松地与家人、与朋友进行交流沟通。由此,我才顿悟到,很多时候,人们走向野外,并不是一定要刻意将自己融入某一处风景,而只是在寻找一个由头,以风景作切入点,获得一个让自己心情放松和休息的机会。

一群年轻人用从草滩中寻到的野花,编织成花环戴在头上,相互追逐着在草滩上恣意奔跑。他们奔跑的身影,犹如滚动的花蕾,将草滩的盎然点缀得奔放热烈。这样的环境,这样的景致,一下子就点燃了我深藏于心底的年轻心态。于是,我也扯上一把野花,给自己编织了一个花环,追逐在年轻人身后,无拘无束地迈出了轻快的步伐。

高坡山花锦簇

走上马坡,攀上一个高度,在一颗石头上坐下来,才感觉到有些疲累和气喘吁吁。从我坐着的地方看过去,我不光看到了一个“玉水金盆”的风景,还看到了远山的村落,看到了逶迤冗长的公路,看到了朝霞染红的天际,看到了许许多多匆匆忙忙的行人。

很多时候,我都是行走在仰望一种高度的状态中,对登高望远总是心存畏惧,害怕高处的狂风,更害怕高处的寂寞。而真正站到了一定的高度,以勇立者的姿态,去俯瞰那些逶迤蛇行的崇山峻岭,才真正体会到登高的怡情和乐趣。由此我才顿悟到,生活的勇气是不断地寻找高度和征服高度,而不是依附高度和仰望高度。征服高度,站在一定的高度上俯瞰另外一种高度,人生才充满豪情满怀,激情澎湃。

踏上马坡,我是抱着征服高度的心态上去的。站在马坡的山尖上,俯瞰“玉水金盆”的万家灯火和金碧辉煌,就萌生出了勇立潮头唱大歌的豪迈和陶醉。我想,马坡除了地名,它还应该是一处风景,是一个生长故事的地方。

马坡在平塘县城边上,长年累月总是以俯瞰的姿态,观望着“玉水金盆”的变化和发展。县城拓展了,街道拓宽了,民居漂亮了,人们的生活丰富多彩了。这些年复一年的发展、日新月异的变化,都存储在马坡的记忆中,都在马坡盘旋的山道上一日日翻新。

然而,因为山的高大,路的曲折,马坡就多了一种艰难,一种因为闭塞造成的艰难,一种藏在闺中人难识的艰难。因为艰难,一直就未有人注意到马坡未来发展的潜力,于是就忽略了马坡,忽略了马坡高山上的悠远和豁达,忽略了高山深谷中潜藏的激情和魅力。假以时日,马坡人在养精蓄锐中寻到机遇,潜力得到激发,马坡的财富就会滚滚而来,马坡的未来就会辉煌无限。

花开的季节,马坡的山花更热情洋溢,姹紫嫣红。映入眼帘的首先是鲜艳的映山红,用火红的激情,点燃满山红霞,点缀万山红遍。映山红开在曲折的公路边,开在树林中,开在山岭上,甚至于还开在村寨边。映山红将马坡的高坡峡谷、深沟山岭、田边地角,都烘托得激情燃烧,热情似火。

马坡是山,是七尺汉子勇立潮头敞开的博大胸怀。马坡把村寨和房屋裹挟进山的怀抱,村寨就活了,就有精气神了,而依了村寨,山就高大了,就伟岸了,就多了灵性和仙气了。因了村寨和房屋,那些生长于山上的树木、繁衍在房前屋后的竹林,就具有了相当的高度和伟岸,因了山的荫护和陪伴,村寨和房屋也就更具备了岁月的力度和尊严。

花是山的一景,与山一道酝酿季节,打扮季节。无论是春暖秋凉,还是夏热冬冷,马坡上总有开不尽的山花,一团团一簇簇,散开在山腰,在树丛,在村道边,在村民们的土地里。花是高山的仙子,是土地的精神,而花更是美在每一个人视觉和精神中的展现。所以,花的绽放和绵延灿烂,就每时每刻地牵扯出了人们对山的景仰,对美的想往和流连。

马坡上随处可见的映山红,春风一吹,阳光一到,就盎然地将马坡装扮得遍地热情似火。除了映山红,马坡还有很多叫不出名的山花,以及灿烂的桃花、花团锦簇的樱花、洁白如玉的李花梨花。花虽不是开得成林成片,但因了一种高度和坡度,花就开出了分外的浪漫和妖娆。马坡的山谷里盛开得最多的是油菜花,随着山谷的走势和坡度的起伏,呈长条或呈梯级连片开放。在阳光的抚慰下,金黄色的油菜花耀眼地张扬着,吸引来一群又一群蜜蜂和蝴蝶,在花丛间恣意奔忙。除了花,马坡还有树林,碧绿的一望无际的树林。树林里长有松树、杉树、樟树、枫树以及很多叫不出名的大树小树。有了树的衬托,花就显得更加妖娆鲜艳,有花的簇拥,树就长得更加挺拔修长。嗅着花香,信步树林,就能聆听到鸟儿神奇野趣的春天大合唱。

随手摘下身边的几朵映山红,放到口中慢慢咀嚼,儿时才品尝到的那种味道就出来了。仔细回味,那其实就是一直深藏的不轻易展露的乡愁味道。这样的味道,只有置身空旷的山野,在充满野性的山坡上才能够感觉得到,回味出来。

从坐着的石头上站起来,继续往高处攀越,风从树林和花海中漫出来,带来了一些温润,也带来了一种觉醒。越往高走,就越会看到更多美丽的景致,感受到更加美好的意境。

站在山巅,终于找到了此行的答案:人生的高度并不是在于能够看得多远,而是在于能够站得多高,站得够高才能够看得够远,站得够高才能够真正品味出采撷美景的意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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