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馨蔚

2012年，中欧双方在第14次中国—欧盟峰会上联合宣布开启中欧投资协定谈判。作为世界上第一大经济体的欧盟和第三大经济体的中国，如果能够达成协议，将会为全球投资领域建立一个标准，提升国际投资的广度和深度，有效推进全球化进程。因此，中欧投资协定又被称为“全球双边投资协定2.0”。

《中欧全面投资协定》（下称中欧CAI）谈判已历时8年，是当前中欧关系中的重要优先事项之一。欧盟驻华大使郁白早前曾表示：“面对新冠肺炎疫情给全球经济带来的挑战，欧盟希望与中国进一步深化合作，共同应对。目前，欧盟正专注于推动中欧投资协定谈判，如果双方能如期就协议范围达成一致，将成为推动全球经济复苏的关键力量。”

投资协定历史性推动中欧关系

中欧CAI谈判持续多年，中间多次传来即将达成的消息。但国际政治格局的变化及全球经济环境的快速发展，为协定平添诸多变数。中国政策科学研究会经济政策委员会副主任徐洪才认为，其中两个主要因素，一个是2016年英国脱欧公投及特朗普当选美国总统；另一个是中国企业走出去，在欧盟进行大量投资和并购，同时以华为为首的数字科技企业，其产品迅速进入欧盟市场，引起欧盟内部的关注和警惕。这使得中国和欧盟之间的关系变得复杂而微妙。

在经济层面上，欧盟与美国的跨大西洋贸易与投资伙伴协议（TTIP）谈判因特朗普政策而中止，同时欧盟还与美国陷入数字税及空客补贴问题的争执中，美国退出气候变化《巴黎协定》也成为欧盟与美国关系不睦的原因。欧盟需要寻找更多经济上的合作伙伴，为此它对中欧CAI有实际需求。

在政治层面上，由于中国经济快速发展，国内政局稳定，欧盟担心中国会“输出模式”。与此同时，由于美国的单边主义行径与欧盟长期强调的多边主义国际关系相悖，欧盟又需要在多边体系构建中与中国合作。这种矛盾的心态造成了2019年3月欧盟在其发布的《欧中战略展望》中将中国定位为“合作伙伴”“经济上的竞争者”和“体制的对手”。这三重关系指导下的欧盟对华政策出现微调，也体现在中欧CAI谈判上。

徐洪才介绍，过去两年，中国不断重申加大改革开放的力度，推出许多实质性开放措施。如开放汽车市场，加速全面开放金融业，推进能源市场化，负面清单名录不断降低等等，这些开放措施符合欧盟的预期。

中國欧盟商会主席伍德克在近日举行的服务业扩大开放暨企业全球化论坛上表示：“企业界希望中欧CAI不仅仅只是停留在口头，而是有一些切实进展，希望这一协议今年年内能够顺利达成。”

徐洪才表示，中欧CAI已到冲刺阶段，其最终达成将成为中欧关系中里程碑式的历史事件。对于中国而言，这确保了欧盟这一市场对华继续高度开放，“一带一路”倡议进一步深化，让中国经济继续保持与世界经济的密切联系。对于全球而言，中欧CAI推动了经济全球化进程，为构建国际经济新秩序做出了重要贡献，有益于全球经济在受到疫情冲击后尽快复苏。

全力推进谈判，争取年内完成

对于推动中欧CAI谈判，欧盟方面表现得很急切。郁白称：“双方认为，疫情之下，如期达成这一协议显得尤为重要。对于欧洲和中国企业来说，都将是巨大利好。”

郁白透露，疫情并没有阻碍中欧投资协定谈判的进展。自2019年10月以来，谈判的进程一直在加快，讨论的话题范围也在扩大。每个月双方都进行相关谈判，即使疫情防控期间也不例外。

9月21日—25日，中欧双方举行了第32轮谈判。按照9月14日中德欧三方领导人视频会晤关于年内完成谈判的要求，本轮谈判中，双方围绕文本和清单剩余问题展开谈判，取得积极进展。

为达成年内完成谈判的目标，郁白认为，中欧还需要在现有水平基础上进一步突破，尤其是在政府补贴、公平竞争、市场准入、可持续发展标准等方面，都需要有“更大的雄心”。

“现阶段正是中欧加快投资协定谈判的好时机，双方应该牢牢抓住。”郁白称。

除了中欧CAI谈判进展外，在全球持续蔓延的疫情也是绕不开的话题。

郁白指出，疫情是全球性挑战，需要全球共同应对，欧盟也正在其中发挥重要作用。欧盟期待能与中国进一步加深合作，在应对疫情的同时寻找推动全球经济疫后复苏的解决之道。

郁白介绍，欧盟正在推动全球融资，在所有基于国际合作的平台上呼吁加强宏观经济和金融财政政策协调，积极推动世贸组织改革以解决妨碍全球经济复苏的结构性缺陷等。对于上述工作，中国都给予了极大支持。

眼下，紧张的国际政治局势给全球抗疫和经济复苏造成了不少麻烦。郁白强调，紧张局势加剧对各个经济体来说都没有利好，更会对全球经济复苏产生负面影响，坚持多边体制才是应对疫情挑战的唯一有效途径。

郁白表示，作为多边体制和自由贸易的坚定维护者，欧盟一直在呼吁全球合作。同时，欧盟也期待中国能更多地参与进来。以中国现今的经济发展水平和影响力，完全有能力缓解当前全球的紧张局势。

“欧盟和中国已经启动相关方面的对话，致力发挥中欧共同影响力，呼吁全球摒弃保护主义、脱钩论，营造公平透明的贸易投资环境，团结起来应对疫情，共同为全球经济复苏营造良好环境。”郁白说。

谈判有待加速，双方需适度妥协

近年来，世界经济下行压力增大，中国稳定的经济复苏预期、持续优化的营商环境、超大规模的市场优势和内需潜力，吸引越来越多的外资企业开拓中国市场。中国欧盟商会今年6月发布的《中国欧盟商会商业信心调查2020》显示，超过六成受访者表示，中国仍是其前三大投资目的地之一。

今年上半年，东盟取代欧盟成为中国第一大贸易伙伴，但欧盟和中国依然是主要贸易和投资伙伴。欧盟和东盟与中国的贸易额占中国对外贸易的三分之二，中欧在经贸领域依然有巨大的合作潜力。

尽管中欧双方均期待能在今年年内达成中欧CAI，协定内容亦是各方关注的重点，但在中欧以往的经贸投资合作中，中欧企业均面临一些挑战与难题。全球化智库主任王辉耀认为，对中国企业来说，欧盟内部诸如技术标准等隐形壁垒大量存在，近年来对外资安全审查也日益趋严。而欧盟也希望中欧拓展互相投资开放的领域，使双方企业在对方市场拥有对等的市场开放权限。

“在中美摩擦加剧、单边主义及保护主义抬头背景下，中欧应加速投资协定谈判进程。这对中国改革开放迈上新台阶，中欧及世界经济复苏发展具有重要意义。为此，中欧需在深入坦诚的沟通中，发挥精诚合作及适度妥协精神。”王辉耀称。

首先，中国可在现有开放基础上加速放宽市场准入，营造平等的竞争环境，完善外商投资管理体制，实现国民待遇加负面清单管理模式，实行内外资一致平等管理。

其次，中欧可随疫情趋缓更加开放，通过教育、旅游、互访等人文交流增进相互理解。中欧在价值理念、制度模式、人权观念等方面存在差异，封闭无助于消除隔阂，且会因固有偏见及歪曲报道而加深误解。

“随着疫情趋缓，中国可为欧盟成员国民众来华留学、旅游提供更多便利，如设置更多英文课程、放宽签证政策等。”王辉耀建议。

此外，借助中欧打造绿色伙伴、数字合作伙伴契机，尽快推出机制化合作方略，适时就中欧绿色合作及数字经济合作开启规则谈判。

绿色发展及数字经济发展是世界未来发展趋势。当前，中国和欧盟都重视数字经济发展。商务部研究院欧洲研究所所长姚铃认为，下一步，中欧应抓住数字经济发展面临的机遇，进一步深化合作，促进共同利益。

王辉耀表示，中欧深化多边合作符合双方及世界发展利益。面对新的挑战与机遇，中欧需发挥大智慧，突破传统思维框架，以大战略重塑大格局，建立新的战略合作，构建中欧新型大国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