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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型批评理论框架下19世纪英国童话中的魔法研究

2020-11-06任永进

西部学刊 2020年17期
关键词:咒语精灵原型

摘要:魔法作为童话不可或缺的元素,在抚慰心灵、宣泄情绪及推动故事情节发展等方面发挥着重要的作用。参考原型批评理论,以19世纪英国童话为研究对象,对其中反复出现的魔法仪式、魔法施行者及黑白两类魔法现象进行量化分类研究,发现魔法的施行者经历了从精灵到巫觋的变化,施魔下咒作为最主要的魔法仪式体现着动作与语言的神秘力量,作为诅咒与祝福的黑白魔法是对未知世界的抚慰性解释。童话中的魔法放大了儿童文学中的善恶主题,对塑造儿童的思维方式和价值观念有着积极作用。

关键词:19世纪英国童话;魔法;原型;儿童

中图分类号:I106.8    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2095-6916(2020)17-0051-03

引言

美国心理学家Rosch的“原型理论”认为,某一认知范畴中最具有突显性、代表性的典型成员为该范畴的“原型”[1]。客观世界中同类事物或不同事物之间的相似性和人类内心深处的类属划分心理机制是范畴化认知的主要来源[2]。童话通过高频反复地描写树立了智勇双全的王子、美丽善良的公主、机智的猎人、勤劳的农夫等典型常人原型形象,用夸张荒诞的手法塑造了凶残的狼、狡黠的狐狸、纯洁的天鹅、自私的母鸡等寓意化拟人鸟兽原型形象,体现了对现实世界认知的直观思维特征。而那些最能体现童话本质的部分——神出鬼没的妖魔精怪、法力无边的魔咒符宝、惊险离奇的遭遇经历等超人虚幻原型又是如何形成的?作为一个有着独立而完整规则的文学创造世界,童话中的奇“人”奇事与现实世界有着怎样的联系?本文对19世纪具有代表性的英国童话作品中的魔法及其施法者进行系统的梳理、分类,以寻求魔法及其施法者所蕴含的文化信息、现实原型。

一、魔法的施行者——精灵巫觋的嬗变

童话,在英文中称作“fairy tales”,其中当然不乏拥有异能的精灵魔怪。从中世纪的骑士故事到维多利亚时代的童话,乃至现代文学作品中都有精灵魔怪的身影。不同于现代长着翅膀的小可爱形象,早期童话中的精灵是形似人类、聪明“邪恶”、拥有魔力的超自然生物,它们要么光芒四射、身材修长,要么干瘪猥琐、长毛尖耳。这些精灵大多喜怒无常,有的与人杂居,守护宝藏,如Browine、Yallery Brown、Lepracauns和Tom Tit Tot;更多的则生活在山林或地下独立的精灵王国,诱拐、绑架或折磨人类、牲畜,如Burd Ellen、Tamlane和Connla等。精灵还擅长使用障眼法,如把不名一文的东西变成黄金戏弄人类。反之,如The Three Wishes中助人为乐的精灵却比较少见。对原始人模糊恐怖的记忆以及人或家畜突发怪病等现象的不解,在童话中合并形成了“合理”的解释——中邪或精灵作怪。在维多利亚时代的进化论信念中存在同类相食的原始野蛮种族及其他随着时间流逝和部落兴衰而变得稀缺和半神话化的种族[3]。《朗文当代英语词典》将fairy tale定义为“a story about fairies and other magical people.”19世纪英国童话中以“原始人”为原型塑造的精灵、地怪、仙女、巨人、矮精等一系列超人或非人的生命体也忠实反应了当时的“仙女俗”信仰[4]。这一信仰在同时期出版的大量童话(集)中得到完整的保留和体现,对英国价值观念的传递和文化符号的形成有着强大的影响力。

然而通过对19世纪英国童话的定量统计,在精灵魔怪神出鬼没的世界里,魔法的主要施行者居然是人类,其中巫觋占四成左右,而女性达半数以上。童话中的巫觋无所不知且拥有祝福或诅咒他人的法力,甚至可以飞行、隐形或变身。问卜对于早期人类来说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事实上“witch”一词在早期英国更多地是指足智多谋,人们对巫觋虽有求,但又惧其能力,故而期冀他们遭到厄运:童话中的巫觋大多下场惨烈:被旋风吹走(Jack the Giant Killer)或被烧成灰烬(Witch and Hare)等等。hen-wife、mother及step-mother在童话中都充当了女巫的替身,反映了女性从早期的wise women被妖魔化并沦为被压迫对象的残酷现实。童话与现实互为映证,席卷欧洲近300年的猎杀女巫,与童话中“恶毒”女巫的下场反映了同样的价值观念和丑恶人性。

部分精灵或巫师的魔法被认为是来源于他们所拥有的法器或咒语,因此凡人也可因积德行善而得到奇珍异宝或被传授咒语,从而拥有魔法。在现实生活中原本平淡无奇的物品配合咒语,通过放大、附着或转换被赋予了超出本来用途的魔力。知天下事的黑牛皮书,镜子和贝壳、通天的魔豆、能变出饭菜的桌子、知识帽、隐身衣和飞行鞋……熟悉的日常物品展现出神奇的力量,帮助人摆脱麻烦、掌控局面或控制他人。这样的物品似乎平淡无奇、人人可得,无论是谁只要拥有这样的法宝就可以逢凶化吉、遇难成祥。这些看似普通实则蕴含着强大能量的“法宝”体现了原始朴素的泛灵论思维,而赋予普通物品魔力的正是人类强烈的愿望与意志力。

二、魔法仪式——动作与语言的神秘力量

《朗文当代英语词典》对magic(魔法)的定义为:“the use of secret forces to control events and people,usu.by calling on spirits,saying special words,performing special ceremonies,etc.”(利用秘密力量控制事件和人员,通常由召唤灵魂,说特别的话,举行特殊的仪式等)。石器时代的洞穴壁画以及种种流传至今的古老传说表明了这种认为通过祈祷、献祭或施咒能影响超自然力量的信念可以追溯为原始生活的一部分,经过岁月的淬炼交织进了文化习俗之中,世代相传,深入人心,而童话正是这一信念传承的重要载体之一。施魔下咒是魔法最主要的表达形式,施法者手持魔杖或符印,口中念念有词,脚下跳来转去,在一阵目眩神迷之中令人瞠目结舌的事惊现眼前。当然,有的魔法只是念咒就可实现,有的则需要借助草药、矿物、符印等物品,更多的需要配合一整套精心设计、不容有差的动作。在19世纪英国童话中,触摸(如The Red Ettin)和旋转(如The Light Princess)是最常用的魔法仪式,占所有仪式的八成以上。触摸意味着与咒语施加物或受害者的身体接触,体现了能量传导的原始直观思维。转圈,除因此产生的晕眩感和幻觉外,似乎与魔法目标没有任何明显的联系。魔法仪式与结果的无关联性導致目标的降级,关注的焦点集中在仪式本身,使得魔法仪式成为强迫性无意识行为,作为“集体亢奋”的重要工具催化社会群体行为的一致性[5],最终形成了独特的文化符号。

不论仪式繁简,或是凭借何物,童话中魔法的实施都离不开咒语。“语言与魔法之间的联系是由于人们相信语言具有影响宇宙的固有能力[6]。女孩挥着魔杖说“pray,hedge,let me come through”树篱马上让开一条路;Guleesh大喊:“My horse,and bridle,and saddle!”一匹骏马立刻现身;只要一说“Table,be covered”或"Up stick and bang him"杰克的桌子上就会摆满美食,棍子就会打人……普通的祈使短语被赋予了魔法的力量,意志力通过语言转化为行动力。除短句外,在19世纪英国童话中程式化、表演性的韵文式魔法口诀也很常见。如The LaidlyWorm of Spindleston Heugh中将女孩变成长虫的咒语或The Old Witch中助人为乐的女孩请求庇护的韵文都产生了不可思议的魔法效应。

这一时期的童话中也有像“Hieovercap”这样不知所云的咒语,通常创作者都一笔带过,并不详细记录。但这类咒语反映了原始语言“音节冗长,语音难发,是唱出来而非说出来的……更注重表达情感和本能而非思想”的特点[7]。咒语作为魔法仪式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通过高唱或低吟可以召唤祈求神灵保佑或是引导获取魔法力量。相较于符印、旋转等物品或行为,咒语是与魔法目标有着最直接联系的要素。无论是直言不讳的韵文、短句还是不明所以的字节,咒语的共同点在于语言不再是“交流”的工具,而是一种“创造”工具[8],带着强烈的意愿与行动力。咒语对语言本身的内在力量的注重带有明显的语言原始崇拜性质。

三、黑白魔法——未知世界的抚慰性解释

Marcel Mauss认为魔法和宗教、科学一样,都是人类探索和认识世界的途径之一[9]。人类对无法解释的现象的第一反应就是上天惩戒或着魔中邪,神话是以不可见又无所不能的神力解释危机四伏且错综复杂的自然现象,童话则紧随其后幻化出光怪陆离、千变万化的魔法世界来排解生活中的艰辛困苦。

魔法(巫术)通常被视为一种文化意识形态,一种通过将其归咎于超自然实体或某个掌握异能的人来解释人类不幸的手段。诸如昏迷不醒或日渐消瘦等症状在童话世界都被证实是受到黑魔法的控制,把人变成各种鸟兽昆虫甚至毫无生命的石头也属于黑魔法。招致黑魔法的缘由一方面出于精怪巫觋的嫉妒恶意,另一方面则与当事人的言行不当相联系。如变丑的女孩(Three Heads of the Well)、死于非命的家族(The Lambton Worm)都直观感性地抨击了贪婪、自私、冷漠、卑鄙、失信等人性的黑暗面。摆脱黑魔法的控制意味着人类与其所处的复杂环境之间的斗争最终会取得胜利。正能量或对应的魔咒是解除魔咒的基本方式,体现了解铃还须系铃人的观念,同时彰显了亲情、智慧、光明等的重要意义。除魔破咒的另一种方式却简单粗暴地直接“消灭”受害者或施法者:被丑化或变形的受害者在斩首后恢复原形,大量的妖术魔法以施法者的死亡或变形而终结。这一原始思维方式既反映了惩恶扬善的社会道德准则,也是虐杀女巫的根源。

祝福和诅咒是童话世界魔法的黑白两面。除了以假乱真或诅咒受难来演绎现实世界的痛苦与黑暗的黑魔法,童话还展现了治病救人、驱魔逐怪的白魔法。鼻烟壶、蛋糕和羽毛等都作为蕴含白魔法的护身符保护主人免受邪灵或恶魔的侵害。主人公还可以凭借对他人的信任和怜悯获得奖励性魔法或者因勤勉和机智而获得好运。无论如何,施行白魔法的前提是主角陷入困境但心存善念,善有善报的道德准则成为白魔法对现实生活困境提出的解决方案。

童话用魔法构建了一个邪不压正、善恶有报的虚幻世界,将无法克服的困难或难以解释的现象置于黑魔法的笼罩中,这样的幻想预设就为打破或借助其他魔法摧毁这一幻象提供了可能,从而释放了人们在现实生活中的痛苦与恐惧,让人获得慰籍与解脱。同时,那些因品行不端引来的黑魔法,也为读者留下了强烈恐怖的感官印象,形成了难以磨灭的道德烙印。从现实困境的原型上说,仁慈或是恶毒的魔法之间并没有区别,这不是因为没有普遍的道德可以衡量魔法,而是因为白魔法和黑魔法在扶危救困和慰藉人心方面殊途同归。魔法作为一种生存需求的存在,与宗教、科学一样有着积极的意义。此外,诅咒与祝福其本质上都宣扬了美德的重要性,魔法不仅为现实困境提供了圆满的解决方案,而且在塑造儿童的思维方式和价值观念等方面有积极作用。

四、结语

依据现象学的理论,一个人认为理所应当且深信无疑的事可能会因为不同的視角而被颠覆改变。童话中的魔法正是让读者从另一个世界的视角审视自己的世界。童话创建了一个具有“现实的内在一致性”[10]的二级世界,通过其完整一致的运行规则暂时搁置了读者的怀疑。童话天马行空、随心所欲的幻想体现了泛灵论和自我中心主义等原始思维的特征,与儿童直观、感性、具体、充满想象与联想的认知能力完美地契合。魔法不仅放大了儿童文学中的善恶主题,也是儿童文学成长母题中常用的手法。童话中的魔法不仅是对未知世界的假象性的征服,对于儿童来说,更是缓解残酷血腥现实世界带来的恐惧的一方良药,一把解开世界之谜的钥匙。魔法所传达的信息可能影响儿童对生活的思考和世界观,因此对童话中魔法的形式和功能的研究也能加深对童话社会功能的认识及对儿童思维和情感成长的关注。

参考文献:

[1]Eleanor Rosch,Barbara B Lloyd.Cognition and Categorization [M].New York:Lawrence Erlbaum Associates Inc,1978:71.

[2]史厚敏.原型理论的认知机制[J].湖南文理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2006(1).

[3]Katharine Mary Briggs.The Fairies in English Tradition and Literature[M].New York:Routledge,2002.

[4]杰克·齐普斯,张举文.迈向文学童话的定义[J].民间文化论坛,2019(5).

[5]émile Durkheim.社会分工论[M].渠东,译.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13.

[6]S.J.Tambiah.The Magical Power of Words[J].MAN,1968(3).

[7]奥托·叶斯柏森.语言论:语言的本质,发展和起源[M].北京:世界图书出版公司,2016.

[8]Craig Conley.Magic Words:A Dictionary[M].Weiser Books, 2006.

[9]Marcel Mauss.A General Theory of Magic[M].New York: Routledge,2001.

[10]John Ronald Reuel Tolkien.The Shaping of Middle-Earth[M].New York:Oxford University Press,1986:88.

作者简介:任永进(1974—),女,汉族,山西柳林人,山西大学商务学院讲师,研究方向为中西文化比较与英美文学。

(责任编辑:朱希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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