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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见了阿曼尼莎汗王妃

2020-11-02吴婷梅

当代作家 2020年11期
关键词:木卡姆

吴婷梅

小引

贾老师得知我未来会常驻新疆莎车,便以半个导游身份谆谆善诱,语重心长地说:“你算是来对了,新疆可是造物主赐予自然界的天堂,地大物博山河美,人文歷史浩瀚悠久啊!莎车是个文化神奇独特,传说纷呈的地方呢!

我回:“不到新疆,不知中国的辽阔,不到莎车,不知西域之美吧?嘿嘿嘿!”。

他又说:“到了莎车定要了解当地的古西域文化,要去拜见一位才华横溢的奇女子。她是十五世纪杰出的维吾尔族女诗人,音乐大师。她整理、合成的维吾尔传统套曲、史诗般的《十二木卡姆》,流传数百年,至今仍响彻全疆,饮誉中外呢!她就是享有东方宝典的一颗世界明珠,伟大的《十二木卡姆》之母、创作人——阿曼尼莎汗王妃”。

“嗯嗯嗯,遵令,老师大人!我一路到莎车,黄沙漫漫,长路跋涉,无垠荒漠,戈壁为伍,只看到了一个景色,虽震撼,也饥渴呢,随后定找精神水源,望梅止渴哈!”。

敲完这些字后,我便网游寻资源,在网络,书本上瞭望那几百年前的古西域故事,聆听阿曼尼莎汗“十二木卡姆”中的曲音弹唱,抚琴流觞,以解精神饥渴,一寮万千遗梦。

书海浩瀚,故事惊心动魄,历史的长河时而波澜壮阔,浪啸啸;时而风平浪静,水依依。

而我,却听着《十二木卡姆》沉迷在远古甜蜜的爱情故事里,情动依依。叶尔羌汗国皇宫里,曲乐撩拨,歌舞盛会,诗词意韵。那相亲相爱的一对璧人,话山河,叙衷情,听清风,吟呢哝,仿佛就在眼前。

莎车的前世今生

一个礼拜天的晌午,携着对阿曼尼莎汗的万千思绪,驱车去陵园祭拜他们一家人的归属,回看那段爱情故事的缠绵演绎,回望那段历史的悲喜交集。

车里‘十二木卡姆之曲在弹唱,曲调流淌中,传来贾老师曾经的细细介绍。

莎车,位于中国新疆维吾尔自治区西南部,昆仑山脉北麓的一座小县城。清光绪九年(1883年)置莎车直隶州,光绪二十八年升为莎车府。古时是西域三十六国之一的叶尔羌王国,莎车是当时叶尔羌王国的都城。

当年马可波罗自西向东游历,经过喀什葛尔,往南走,经过莎车抵达和田时,这里还不是叶尔羌汗国。那时莎车还属于成吉思汗的重孙们管理的察合台汗国。

据说,叶尔羌汗国后期,陷入严重的教派斗争之中,黑山派和白山派发生血腥厮杀,白山派逃亡西藏,黑山派拥立新国王。后白山派假借达赖五世的名字,前往准噶尔勾结浑台及噶尔丹,击败黑山派,俘虏了汗王,另立了新的傀儡国王,至此,叶尔羌汗国灭亡。

1956年4月21日,莎车专署撤消,莎车县隶属喀什专区。现莎车县的“叶尔羌赛依迪叶汉国王墓阿勒屯鲁克”景区。包含阿曼尼莎汗纪念陵;叶尔羌汗国王祖墓群;阿勒屯清真寺;王宫;阿勒屯历史文化广场等。

陵园出现在眼帘,拉回莎车全貌的思绪,及贾老师的叮咛,放眼观看,从陵园墓志铭释义翻开历史画卷一一窥视。

开国国王塞亦德的陵墓,叶尔羌汗国奠基者的陵墓,算起来他是成吉思汗的后代,到如今的陵园,埋葬着叶尔羌汗国十三位国王。阿不都热西提汗陵墓,叶尔羌汗国第二代汗王。旁边是王妃和夭折的孩子,母子同葬的陵墓。

阿曼尼莎汗麻扎是近几年当地政府新修建的阿曼尼沙汗纪念陵,陵高二十二米,修建在一座两米高、十米宽、十米长的正方形基座上,陵宫内墙镶有“木卡姆”十二套曲名。二零零五年十一月二十五日,被列入“世界第三批人类与口头非物质文化遗产”。

夏赫塔塔村落里的奇女子

翻开东察合台汗国时期书卷的扉页,书里的画面明朗清晰,人物款款走来。

那是1524年的秋天。

夏赫塔塔一个村落里,一个叫马合木提的小伙子,曾经是叶尔羌汗国宫廷的乐师,后因宫廷争斗,被流放于此。

他用叶河边的黄土,和着秋天金色的草垛,在村落里砌了一间二十几平方的小屋。

白天,他赶着驴子到地里干活。晚上,满天星星闪烁跳跃,皎洁月亮当空时,他便拿出心爱的“弹拨尔”对着沙漠弹奏乐曲,迎着风儿诉说心语。

一个月朗风清的晚上,他邂逅了温柔善良的维族姑娘。

尔后,琴音传情,你侬我侬,谈情说爱,互定终身成婚。婚后日子虽然清苦,但夫妻恩爱,和和睦睦。

1526年的一天,塔塔村一片由胡杨树和沙枣树包裹的绿林中,一家小院落里(现莎车县喀尔苏乡夏普图吾克村),几声嘹亮的婴儿哭声划过苍穹,回落在这户农家寒舍里。

美丽的维族女婴呱呱坠地,大眼睛长睫毛,高高的鼻梁,丰满的樱桃唇。马合木提欢天喜地,迎接着这个可人的女婴,他亲爱的女儿----阿曼尼莎。

阿曼尼莎在风景秀丽的村庄里,在父母的疼爱中初长成。

一天傍晚,阿曼尼莎的母亲去收牧,赶着成群结队的羊群归家。

沙漠途中,一阵狂风呼啸,卷走了手拿羊鞭,羸弱踉跄的母亲。羊儿散乱的陆续回家,父亲看着羊群却未见母亲的身影,慌乱中去找寻,逆着狂风远远见到沙堆里冒出的一截羊鞭。父亲呼天抢地,悲痛决绝刨出奄奄一息的母亲。

那个悲伤的夜晚,父亲抱着母亲冰冷的躯体,在宁静的沙漠里跪了整整一夜。那夜,任八岁的阿曼尼莎哭破苍穹,泪浸沙漠,也叫不醒沉睡的阿帕(母亲)了。

阿曼尼莎失去了母亲,与达达(父亲)相依为命。

上学随师学知识,放学跟随父亲打柴,她拿着草绳帮其父亲把那些胡杨枝和红柳枝捆绑好,看着父亲扛着放到驴车上,再把她高高举起放到座驾上,赶着驴车,一路哼着歌谣往回走。

一路播洒歌声,林间的鸟儿瞭起歌喉比赛式的鸣唱,她的声音多么动听,百灵也比不过她的清婉,夜莺也比不过她的嘹亮,几个回合,鸟儿们乖乖躲进了树丛中,偷偷打量着眼前清唱的小仙女。

她穿着艾得来斯绸长裙,就连空气里也溢满了晶莹,她的身材婀娜,手指纤长,太阳常年的爱抚下,使得皮肤像小麦一样光泽饱满,她乌黑闪亮的头发,浓密的眉毛从小涂着乌斯曼草汁,像个飘飞的仙子在遨游人间。

她的父亲一边赶着驴儿,一边愉快的与女儿唱和。

在她眼里,密布的荆棘挡不住欢快的脚步,再多的乌云也不能遮挡太阳的光芒,她從不埋怨命运的不公。她觉得生活就像自己的琴声一样美妙,只要有了弹拨尔,就能抵御一切苦难和不幸,这也是父亲,母亲的言传熏陶。

父亲把她送进了学堂,跟随当地著名的乐师学习音律。

读了两年书的她,跟随父亲从鹦鹉学舌,再到名师点拨识谱弹琴,俱生的能歌善舞,诗歌词赋,小小年纪已显露出智慧过人的才情横溢。

十岁那年的一个秋天,她到河边采下芦苇回家,用它蘸着碳灰在羊皮纸上写下一行行诗句。还给自己另起了一个好听的名字--乃裴斯。

那天晚上,她趴在炕上写写画画,打柴的父亲放下担子进屋,瞧见她的诗篇时,脸露喜悦,心里乐开了花。

但父亲什么也没说,从墙头拿过弹拨尔,对着东方弹唱起来。她从文字里走出,望着父亲的背影,明了父亲又在向母亲诉说,父女俩的喜怒哀乐。

她知,今天父亲诉给母亲的是喜乐,是她的出类拔萃。她温柔扳过父亲的肩,接过弹拨尔拨弄起来,曲音缭绕,弦音嘹喨。父亲喜颜悦色,随音乐翩然起舞,父女俩的音乐盛会拉开了帷幕。

阿曼尼莎的爱情

1539年的一个冬天,夏赫塔塔的胡杨林里。国王阿不都热西提汗率领大臣、官员来这里打猎。一只野兔在一群猎人的追逐中狂奔,随着一声‘好戛然,野兔被箭射中倒地。

满载而归之时,国王阿不都热西提汗心想:“国泰民安,这国泰,民安不?如今百姓日子过得怎样?”。于是,他想出一点子,微服私访,借以了解百姓的苦乐、人民的心愿。

到了傍晚,汗王乔装打扮成农民,穿着破烂的衣服,装出一副可怜的样子,带着一位侍从,沿着叶尔羌河岸走去,他们踏过蜿蜒的青草地,穿过胡杨林,看见了打柴人马合木提的家。

这家人,怎么如此贫穷?像枯骨的贫贱老妇,坦露的胸脯一样日薄西山,然而贫瘠的土屋却又攀爬着粉色喇叭花及绿色藤蔓,一阵风儿轻抚,从篱笆墙里面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汗王停住脚步,对着随从说就这家,假意去这小屋投宿看看。

国王阿不都热西提汗敲响了马合木提的家门。

和善热情的马合木提拉开门,迎客进屋。汗王寒暄落座,他环视四周,发现狭小破旧的房间里,布置的整洁温馨,简易的方木桌上,一束玫瑰花悠然在瓶子里开放,原来暗香来自这里。

这是阿曼尼莎每天必做的,采一束回家,嗅吻玫瑰的香气,用落下的花瓣泡一壶香茶,让自己和父亲每天都能沐浴和感受大自然的恩赐。

汗王的目光划过玫瑰花束,望向墙角上的一把弹拨尔琴。他好奇的问马合木提,能否请主人弹奏几首曲子。

马合木提谦逊的说:“这琴是我十三岁女儿的”。阿不都热西提汗便问能否让女儿出来一见,弹唱一曲?此时的阿曼尼莎正在厨房准备父子俩的晚饭,听见父亲的召唤便端着瓜果热情的走出来招待客人。

阿曼尼莎娉婷婀娜,一如深谷中的幽兰,亭亭玉立,熠熠生辉。她舞态生风,信手取下弹拨尔琴,轻启樱唇,唱起来:“哪个花园有你这样美丽的一朵花?引来我这样如痴如醉的百灵鸟?春天呀,你让我想起了自由和天堂”

汗王接口便唱:“说你的身姿是柏树的化身,柏树却没有你婀娜的步态;说你的丹唇是玫瑰的蓓蕾,蓓蕾也说不出你那样的话来。”看着汗王火辣辣的眼眸,情窦初开的阿曼尼莎满脸通红,拨弄着琴弦,羞涩的说我再给你弹唱一首《潘吉尕木卡姆》的选曲吧。

我们的主啊,万分感谢您,

您把一位公正的人封为国王。

阿不都热西提汗为弱者、穷人遮住了炎阳。

乃菲斯啊,要为神圣的胡达祈祷,

如若不为公正的国王祷告,

就要受到惩罚。

美妙的琴声使阿不都热西提万分惊喜,目瞪口呆之余,更好奇的是,她演唱的木卡姆新歌词出自哪里。

歌声刚落,他便急切问道:“名叫乃菲斯的诗人是谁?这首歌曲的歌词是从哪儿学的?”她回答:“乃菲斯就是我的笔名。接着她又朗诵了几首自己写的诗文。

阿不都热西提汗有些不相信,维吾尔族人只要能说话就会唱歌,能走路就会跳舞,这很常见。

在这个民族诞生时就有了歌舞,人们靠渔猎生活,日子艰苦,却也其乐融融,人们在空旷的河谷、山林边劳作随口哼唱,也是抒发内心情感的一种习惯,可这么年轻的姑娘能写出如此精美的诗篇,实属奇迹。便又提出:“请再写首诗给我看看,可以吗?”。

“不相信是我所写吗?”阿曼尼莎喃喃自语,暗自一笑,回房拿出芦苇笔,信笔写道:

胡达啊,我面前的这个奴仆把我愚弄,

今晚顿觉屋里荆棘丛生。

相信我吧,请别讥笑。

阿不都热西提汗看完与侍从会心一笑,起身告辞,说:“今晚,有所打扰,不逗留了,我会再来的”。

岁月悠悠,日子平静的过着。

与往日,她坐在村头,为曲子填词。

突然,一阵清脆的马蹄声,接着一只猎狗轻快的叫声,然后,一行身影出现在空旷的地平线。随着那些人的走近,她的心犹如小鹿乱撞“怦怦”跳起来。

因为她看清了,为首头戴王冠,披着斗笠的,竟是那晚到她家借宿的那位客人!叮咚,慌乱中,芦苇笔掉到地上。啊?原来,他就是耳熟能详而不曾谋面的萨亦德之子、当今国王阿不都热西提汗!上次的遇见有些失礼呢!她惶恐,嗫嚅着。

她脚下生风般跑回家,躲进闺房里。她听到由远而近的马蹄哒哒声,听到父亲的脚步在屋子里走走停停,听到阿不都热西提汗,那亲切有礼的声音萦绕耳鼓。她以为是做梦呢,但很快,她就明白过来,这不是梦,而是真真切切的存在。

屋外那位俊美魁梧的年轻人,在向父亲提亲,信誓要照顾她一生一世,他将是她未来共度一生的伴侣啊!她回想着那晚的初见,那对歌的场景,那双火辣辣的眼睛,她的脸滚烫如火烧,接着心速加快,听到砰、砰、砰撞击心房的声音,律动,温暖、甜蜜、爱意潮涌。

“出来吧,古丽,没吓着你吧?”汗王亲昵的呼唤着藏在闺房里的她。

她不自在的整理一下妆容,羞涩而怯怯的站到汗王面前。“亲一个,亲一个”几个随从起哄,把她推到汗王怀里,汗王温柔的拥住她并在额头蜻蜓点水般的一吻。

她羞涩的挣脱出来,从墙上取出那把弹拨尔琴对着汗王说:“让我在为你弹唱一曲吧”,说着拨弄起琴弦,舞动起来,汗王随着音乐扭着脖子,伴起了舞。

好一幅君王寒舍舞晴空,她奏狂歌唤情郎的帷幕徐徐拉看。

“有美一兮见之难忘,一日不见思之如狂”。“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亦是郎有情来妾有意。日后,夏赫塔塔的树林里,戈壁沙漠中,阿曼尼莎的闺阁里,都留下了他们爱恋的缠绵足迹,美丽倩影。

一个明月高挂的夜晚,汗王揽着她的小蛮细腰,在她耳边轻吟:“愿用我三世烟火,换你一世迷离”,“愿为你明灯三千,为你花开满城,可好?可好?”。

她心儿燃烧,慢慢熔化,面颊绯红,羞涩娇滴,呢侬软语:“既许一人一偏爱,愿尽余玉之慷慨”,“愿有岁月可回首,且以深情共白头!乐意!乐意!”。

爱情的花园旖旎花开,他们相拥,缠绵,醉卧在粉色帐幔里。

那一年,数十里红妆,马车从宫廷排到村头,井然有序,地上洒满玫瑰花瓣。绿树蔚然,相互交错着枝蔓,有阳光透过错落的树叶间洒下金辉漫漫,光束点点映照在地面上,仿若漫天的星辰都落入凡间。

一排排冲天的白杨树,沙枣树上都披着胭脂红的纱幔,十棵一系,胭脂红的纱幔几米长,无风时静静垂落,沿着笔直的村落远看,就像碧海之间的嫣红云团,衬着阳光洒下的金光,仿若世外仙境。待到微风轻抚,树叶轻轻摇曳,胭脂红的纱幔飘扬舞动,这世外仙境仿若又增添了几分灵气。

寒舍里,房门外,不知何时装点得遍布红绸锦色,大红的锦绸,房檐廊角、屋前屋后果树上都高挂着红彩绸裁剪的红花。入眼处,一片红艳艳的华丽。

新疆晨曦有了初升的太阳,整个世界一片艳红。

她在仕女的陪同下走出闺房。浓如墨深的乌发梳到头顶,乌云堆雪般盘成杨凤发髻,两边插着凤凰六珠长步摇,红色的宝石细密的镶嵌在金丝之上,轻轻地摇曳,碰到娇嫩的脸颊,似不忍碰触又快速的移开。

她不是平日不施粉黛的模样,黛眉轻染,朱唇微点,两颊胭脂红淡淡晕散,白里透红的肤色,更多了一层妩媚色彩,眼角贴着金色的花钿,平时的娇美变成让人失魂的娇媚。她轻抿唇角,视线落到大红的喜袍上,繁复的款式层层叠叠,瓣瓣微张,仿若天山上盛开的一朵粉色雪莲。

汗王在侍卫的簇拥中来到她的闺房外。他穿着一身大红婚服,腰间扎条同色金丝蛛纹带,黑发束起以镶碧鎏金冠固定着,修长的身体挺的笔直,整个人丰硕俊朗中又透着与生俱来的高贵,笑意融融,含情脉脉的走向她。

欢快的歌舞声,相邻亲人们的祝福声,弥漫在喜庆中。她带着对父亲的期盼,带着对乡邻的不舍,带着汗王的挚爱,带着心爱的弹拨尔,走进了阿不都热西提汗的皇宫。被汗王宠着,爱着,过着幸福,甜蜜的婚姻生活。

此后,阿曼尼莎的名字后面多了一个字--汗。

王妃与十二木卡姆之缘

阿不都热西提汗在当今来说,也是业界翘楚,青年才俊。他精通阿拉伯诗词、音乐和文学,他熟谙乐理,精通多种乐器的演奏。把民间流传的木卡姆系统地整理规范,一直是他的一个心愿,但终因政务繁忙,无暇顾及。

与她的邂逅相爱至结合,也是木卡姆的春天来临之季。

因此,在阿不都热西提汗的鼎力支持下,在优越的皇宫环境里,她有了大量的时间及精力,自编,自弹,自唱,创作出大量的诗歌和著作。

流传至今的有《乃斐斯诗集》、有关女性伦理的有《美丽的情操》、有关诗歌,音乐、书法评论的有《心灵的协商》等作品。

除此之外,她还搜集、整理、规范、创作木卡姆。

那些乐曲,就像叶尔羌河的流水一样,幽深潺美。她常邀请木卡姆演唱家、高明的音乐大师喀迪尔汗等一批樂师、歌手和诗人入宫,她希望在他们的指导和帮助下,能对木卡姆进行修正和改革。不仅如此,她曾多次出宫,利用一切可能的机会,积极吸收民间歌舞。

期间,宫中有一个大臣看不起民间歌舞,对出身平民的她收编颇有微词,在一族帮派中添油加火,阻止民间歌舞进入宫廷内。汗王知道后,彻查清洗,再次发令,在宫廷乐官卡得尔汗等人的协助下,继续搜集、挖掘、整理、编写工作。

在汗王的理解和庇护中,经过数年的努力,她把流传下来的口头民歌木卡姆进行分类和编组,剔除混杂,重复、晦涩、难懂、宗教色彩过浓的一些词句和章节。代之具有时代精神和充满生活气息,符合群众口味,朗朗上口的新歌词赋。

她把重新整理出来的木卡姆按照当时维吾尔族群众喜闻乐见的“琼乃合曼”,“达斯坦”等曲调进行改编融汇,较好的弘扬和丰富民间传统文化艺术,并很快在群众中广为流传。此外,她还把民间流传下来的民歌如“多浪”等一些曲调,加工制作出《依西来特.安格孜》等多首木卡姆的乐章。

她巧妙的应用音乐,文学、舞蹈、戏剧等各类艺术形式,讴歌维吾尔族人民绚丽的生活、高尚情操、崇高的理想与追求,以及在当时的历史环境中维吾尔族人民的喜怒哀乐。

她纤长的手指,注定要拨响一个民族的弦音---十二木卡姆。从此站到了维吾尔文化的至高点。她拯救了整个民族的文化精魂,成为维吾尔乐舞之母,将十二木卡姆变为了维吾尔族最有力量和最动听的语言。

在绿洲、乡村,吹响“苏奈儿”,敲起纳格尔鼓,人们就会纷纷从田间地头涌来,木卡姆在他们手中、心灵中、目光中展开,他们自身已经成为一件发出美妙音响的乐器。

十二木卡姆源自绿洲,是绿洲儿女的心声,是维吾尔音乐的脊梁,是打开维吾尔族文化的金钥匙。

有时候上天的心思竟是一样的,作为补偿,她把最大的恩泽赐予生活在贫瘠土地上的儿女,把最珍贵的礼物藏在最不宜被发现的地方,所以新疆便有了至高无上的音乐瑰宝----木卡姆。

1986年,十二木卡姆首次走出国门,走进英国BBC广播节目,引发了世界对它的关注。二零零五年的十一月,十二木卡姆入选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第三批人类口头和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作。

我国已发射成功的探月卫星"嫦娥一号"到达绕月轨道后,在距地球三十八万公里以外的太空,向地球播放的《高山流水》等三十首曲目中,选用了十二木卡姆的部分选曲。

消逝的生命

她是个温婉如水,美丽可人,才情满溢的平民女子,深得汗王万般宠爱。她进宫,得宠,对于王后或是其他妃子来说便是嫉恶如仇般的存在。那些人使出全身解数,人前使坏,人后绊脚,挑她的毛病,阻止她十二木卡姆的撰编。

她不屑与那些人争宠,以雪莲般的姿态躲避那些明枪暗箭,续写着十二木卡姆的坚毅。

王后及嫔妃们在十二木卡姆上做不了手脚,便在她的生活中加以残害。只要听说她有了身孕,便是那些人报仇夺走汗王宠爱的最佳良机。

早在她进宫时,王后就安排过一个侍女去侍奉她,其实是做王后的眼线,汇报她一举一动。

王后贵为皇室血统,有漂亮的容颜,有尊贵的身份,却没有她的才情智慧。看着汗王对她的夜夜宠幸,唯留自己独唱寂寞歌,独饮长恨酒,便在心里刻画对她的仇恨。

有一天,侍女鬼祟离开她,跪拜在王后的大殿前,汇报着她呕吐的孕兆。

王后怒发冲冠,叫来御厨嬷嬷,吩咐出去:要立刻,立即让她的孩子消失,否则所有人统统在王后面前消失。嬷嬷只得屁颠屁颠去找太医想办法。

几天后,她在喝下一碗药汤后,肚子剧烈疼痛,满头大汗晕厥在餐桌旁,等侍女慢悠悠去叫太医来时,下身已是血水满溢了,可怜的婴儿以此胎死腹中。

等她醒来之时,王后假惺惺的探望加以抚慰,让其好好调养身子,再给汗王添皇室成员。单纯的她哪知王后的毒蝎心肠,竟在病床上忏悔自己的劳累,害了腹中的胎儿,还恩谢王后的隆恩。

以后,每隔几年,她都会经历各种缘由流产,在宫中的二十年传说多次流产,有说古代医疗条件匮乏,这个理由好像说不过去,那多的贫民都能安胎顺利生下孩子,她也是贫民的孩子呢,母亲不是在平民窟里顺利生下了她吗?宫中就没有一个能安胎,产子的太医么,理由是否太牵强,传说也很神秘,就当是个传说吧!

1560年,她再一次流产,这次的难产导致她的生命定格在34岁。

在离去的那一刻,她是多么的不舍,一遍一遍呼唤着夫君汗王的名字,她在巨大的疼痛中看见自己少女时代的身影,看见风中飞扬的那件绸裙,看见胡杨林里遍地燃烧的红柳,盛开的玫瑰花披着如火的晚霞,玉树临风的汗王走进她家那间残破的小屋,她耳畔最后鸣响的,还是第一次弹给爱人听的“潘吉尕木卡姆”。

她像叶尔羌河边那株青青的芦苇,从叶尔羌河的土地上长出来,芦花绽放,芦花飞扬,但芦花的种子,撒落一地。几百年,数百年后叶尔羌河边长满了芦苇。

微风掠过的时候,就会合着河水的琴声,一起歌唱:“我在离别的痛苦中挣扎,我的心已碎成一片一片,脸色变成枯黄的麦草,泪水如注,心儿惆怅,花园像我一样枯萎,百灵像我一样废鸣,这是什么原因,是我离开了恋人啊!”。

那年正值盛夏,而奔流不息的叶尔羌河一夜之间,结上了厚厚的一层冰,叶河两岸的树枝上挂满了白霜。宫廷内外愁云惨淡,悲声凄凄,附近的老百姓扶老携幼赶来为她送行。

她去世后汗王阿不都热西提汗悲痛欲绝,离宫出走,饮马叶河,无心朝政。

三年后,汗王阿不都热西提抑郁成疾,抱病而去。后来汗宫大乱,随后战争爆发而灭国。战争硝烟弥漫,面目全非,而他们的爱情烟花一现,璀璨定格。“三千弱水,只取一瓢饮”,他们牵手从汗宫里走来,相伴长眠在陵园里,让十二木卡姆伴随着传奇而流转,让爱情带给我们无限的遐思,无限的美好。

陵园遐思

历史的长河奔腾不息,我站在历史长河的彼岸,仿佛听见从西域古战场传来“得得得”的马蹄声,一阵又一阵,像敲鼓一样震耳。那些穿着铁盔,骑着大马的人,挥着战旗,从北面一路狂啸而来。他们闯入喀什噶尔、和田,等地方,攻下城堡,消灭了东察合台汗国。那次征战不知伤亡了多少人,据说整整一年,叶尔羌河的水都是红颜色。

历史的长卷残编断简,与蒙蒙灰尘对视间,边角的诗行里,汗宫里的盛世昌荣,繁花似锦忽现。我隐约看见了阿曼尼莎汗抚琴弹奏的倩影,曲如莺啼,空灵震神;草原茵茵,马彪驴壮,牛羊成群,百姓安居乐业,载歌载舞,幸福徜徉。

血海呼啸,歌舞升平,历史的洪流如此无情啊!荒芜的大漠上是谁在扬鞭策马,又是谁将烟花散漫?重重的铁骑抹不去那曾经的盛世堂皇,繁华背后隐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万念俱灰呢?我站在西域边塞的坡顶,仿佛目睹了叶尔羌汗国几百年前的兴衰,看着瞬间被历史长河淹没的无影无踪的历经,哀怨兴叹!

眼前如“摇篮”形状的坟墓群里沉睡的,便是当年赫赫有名的叶尔羌汗国创始人苏勒坦,赛依德汗和他的后裔们。阿不都热西提汗陵墓,叶尔羌汗国第二代汗王,旁边是王妃和夭折的孩子,母子同葬的陵墓。

我好奇坟墓都为何堆砌成“摇篮”状,旁边维族讲解员便滔滔不绝起来。她说按照维吾尔族习惯而来,人生下来是在摇篮里长大的,死了便要坐在摇篮里去投胎。看着王妃和她的孩子“摇篮”,仿佛看见一个年轻,美丽的妈妈,轻吟着童谣,摇曳著花篮,哄睡着那可人的宝贝婴孩。

34岁,岁月没有无情的伤害她,美丽娇艳的面庞依旧,纤长软绵的手指依然能弹奏出十二木卡姆的弦音。然而,上苍赐给她永不褪色的绝世容颜,却不肯让她在自己的琴声里长久地享受安宁。

她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就是到了该离开的时候。原本她就是天使,只为拯救十二木卡姆而来吧!

一位古代精英的生命凄然而止,灵魂却恒久存活。她留下乐曲,音乐、歌舞、诗歌,爱情,供世界人类悦目,悦心,世代传唱,歌颂。

生于此,葬于此;来于尘,归于尘。一个生命的结束,另一个生命的开始,是一个人的生命起始还是另一人的生命轮回?姑且信一次生命的轮回,灵魂的轮回,文化艺术的轮回,都是精神的慰藉,生命的寄托。

站在阿曼尼莎汗王妃墓前,我肃然起敬,双手合十,默哀聆听。《十面埋伏》频促的马蹄声,踢踏,踢踏,敦厚庄重而来。《高山流水》十二木卡姆的弦音从古城传来,泉水叮咚,缠绵凄切,苍凉柔润,如天垂晶幕,潺潺流水般余音绕梁,曲音入耳,绵绵不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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