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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的春与孤独的人

2020-09-10凌巧

小作家报·教研博览 2020年32期
关键词:萧红鲁迅小说

中图分类号:G4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20)-32-280

江南的春有如“千里莺啼绿映红”的诗情画意,蜀中的春有如“润物细无声”的连绵喜雨……那些都是极富魅力的。作为在山城重庆长大的孩子,我眼中的春是短暂的。仿佛三月的阳光一洒,背上不断沁出的汗水就提醒着我夏日将临,因此我也就常带着好奇去阅读其它有关春天的作品。

《小城三月》是萧红的最后一部出版作品,解读这本小说,仿佛就能深切地看到她最后时刻的想法。她以极具诗意却又质朴的文字,和着散文化的叙事风格,勾勒出了一个有些淡淡忧伤但又极其现实的社会。

一、 “季节感”下的人物塑造与女性意识的觉醒

——举例《小城三月》及其他作品

小说中,萧红用三月这个极富生机的背景,以常带美感的笔触,描写出一种种蓄势已久的必然。主人公翠姨独具想法,会和念书的“我”彻夜长谈,会思考女子不该太早结婚,会对妹妹的“美满”婚姻置若罔闻。这样的文字处理,使得小说角色具有很强的穿透力与既视感。她同许多女性一般,对知识充满渴望、追求美丽、向往爱情、敏感、自尊。然而又有多少女性能鼓足勇气,以生命告诫并非自愿的婚姻。一方面讲,这是一个女性的果断与勇敢,是对社会强有力的反抗。另一方面讲,翠姨的死又掺杂了不少无力感,就像茫茫时海里的一滴春,鼓足了劲溅起的水花,转瞬便被汹涌的夏淹没。小镇中的人也是极具故事性的,他们愿意拥抱生活——车夫愿意停在门口等人上车,孩子们愿意去学堂念书。他们又不愿意思考另一种可能性——书生见了女人就该脸红,众人奏乐就该是在祝寿。正是这善良与偏执并存的矛盾感,使得小镇富有人间气息。

萧红似乎对季节描写有着特别的偏好。不独《小城三月》,萧红在她的许多作品中,都非常在意情节发生的“季节感”:《后花园》把六月初夏的葱茏描绘得淋漓尽致;《呼兰河传》极力刻画封锁大地的严冬;《王阿嫂的死》开头便言“秋天零落凄迷的香气”……这样的安排使得小说即使不在人物塑造上大费笔墨,也能给读者留下极深的印象。在本书中,有关翠姨的外貌描写并非特别细致,更多的是通过动作和语言描写来传达出翠姨的孤独与敏感。再言《王阿嫂的死》,这般寂寥的秋本就已经暗示了小说的悲情走向,社会的狭隘性与群众的麻木更是催发了这一悲剧的产生。与翠姨的死一样,王阿嫂的死也具有无力感。不同的是,由于两本小说的发表时间相隔了八年,其中女性主人翁的塑造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翠姨死于充满希望的春,死于崇高的追求。而王阿嫂的死则多了几丝反抗意识被麻痹以至走投无路的哀情。

在我国封建宗法制度的背景下,绝大部分妇女的发言权都是较为薄弱的。“五四”运动无疑震醒了处于浑浊状态中的女性。前文已提到,王阿嫂的反抗意识已被昏昏沉沉的旧社会冲刷。她骨子里已经把自己当成了被剥削的“下等人”,未曾想过也无力去改变。倘若王阿嫂的死是“无声”的,那么翠姨的死便是“有声”的。她盼望著出于本意的自由恋爱,向往着知识瀚海的洗礼。虽出身传统家庭,她却有着向前的意识,其追求与苦楚都构成了与英雄人物别样的悲剧之美。文艺创作不能脱离时代,对比两个主人翁的性格特征,多年来的社会变化也就可见一斑了。

二、 “春天”之下的人性思考

小说里有这样一段话:“春来了,人人像久久等待着一个大暴动,今天夜里就要举行,人人带着犯罪的心情,想参加到解放的尝试……”为何偏偏春天有如此大的魅力,以至于人人都想不顾一切地挣脱旧社会的枷锁,诀别过去的种种不快?

不妨做个合情合理却有些凄凉况味的假设——我们生来孤独、感性,对生命与相似性有着接近原始本能的共鸣。周国平先生曾说:孤独是人的宿命,爱和友谊不能把它根除,但可以将它抚慰。孤独不全然是坏的,或者说孤独本就源自于爱,源自于曾经受过的的抚慰。厌倦官场而隐居山林的陶渊明会惧怕孤独吗?想必他是享受孤独的。恐怕群居闹市无人理解的苦闷,要比独处幽林无人扰的寂静来得剧烈得多。由此可见,孤独也不失为一种高质量的象征。这是孤独层面,接着谈谈感性。想象一下,大雪深数尺的寒冬腊月,仿佛万物生灵都被这茫茫氤氲欺压得喘不过气来。熬过了隆冬,是连空气都浮动着的阳春。不用苦苦守着稀疏的绿意了,处处都是醉人的风景,是纷飞的蒲公英和乘风而上的纸鸢。漫山遍野都有自己的称谓,在阳光下姿态万千地支撑着人们从不停顿的旅途。是孤独滋润的敏感,和感性催生的美好愿景结合,产出一个新的婴儿——去拥抱希望吧,去争取解放吧!

历史长河中,这样的新生儿有很多,“五四”运动便是其中至关重要的一个。如果说令大地焕然一新的是春天,那么让人民豁然开朗的又何不是“春天”。五四运动宛如沁人心田的春风,又如混沌时代的解毒剂。萧红等成长在这样一个节骨眼上的作家 也就自然而然地接受了“五四”新思潮的熏陶,将一腔热血抒发在作品中了。

三、更加孤独的灵魂——谈萧红女士

如果说翠姨是一个孤独的人,那么创作出她的萧红女士无疑是更孤独的。她几乎不会将战争拉扯进作品,而是喜欢在作品中反映更深层次的人性,把人物命运和故事背景紧密结合,将人间冷暖交给读者去体味。作家的风格往往是和自身的经历密切相关的,或许我们可以从她短暂却颠沛流离的一生寻找她创作风格的形成过程。

她的灵魂是寂寞的。萧红的童年缺乏双亲之爱,常常是在祖父身上寻找童年应有的快乐。然而或许对于成年人来说微不足道的阴影,对儿童来讲都是沉重的打击。祖父带给萧红的温暖并不能完全消除她的寂寞,她记忆里更多的依然是后园的长草,草里的小虫,和在视野里变换的云霞。后来,祖父去世,这无疑又给了萧红留有一丝温存的内心世界一记响亮的耳光,也加重了她的孤独。

有阴影的地方便有阳光,孤独也带给了她坚强与隐忍,和一个自由而纯粹的灵魂。一个出身封建家庭的女子,需要多么强大的内心,才能不愿服从封建礼教的捆绑,只身一人出走北平,追求独立和自由。她如春天般怀揣希望,如夏天般饱含热情,奈何总是遭遇秋冬般的寂寥。她向往自由恋爱,渴望异性的一丝温暖,却总是遇人不淑。萧军的不忠令她痛苦万分,她想要逃离却又不舍昔日患难与共的温存。她前往日本想要释怀,可命运就是如此儿戏,她的恩师——鲁迅先生却在这时与世长辞,加深了她本就沉甸甸的孤独。

作为对萧红鼎力相助的人,鲁迅先生的影响也是不可磨灭的。研读他的文章,会发现鲁迅先生有一只“冷眼”——会以最冷峻的笔端描写出封建时代的种种腐坏人性,会写出“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我只觉得他们吵闹。”鲁迅先生也有一只“热眼”——会关心受伤的车夫,会送书给进步青年,也会写出“此后如竟没有炬火,我便是唯一的光”。或是灵魂相仿,或是相互影响,萧红也同时有着“冷眼”和“热眼”。她冷眼看世界,直言不讳地写出社会的贫富悬殊与对立。她又是那么饱含热忱,同情下层百姓的境遇,呼吁不做亡国奴。鲁迅先生的指导使她的创作技艺越发娴熟,也越发形成自己独有的写作风格。也许,她本就是在鲁迅先生身上寻求祖父的影子,在冰冷的世界里寻求一丝慰藉。他们互相理解又互相欣赏,是师生关系却又超越了师生的藩篱。

写到这里,我仿佛与萧红女士完成了隔着时空的对话。然而我只能通过她与时间共同给我的讯息,拼命地揣摩她,靠近她。我想象翠姨嫁了个志同道合的灵魂伴侣,我听到王阿嫂在向周遭的欺压奋力反抗,我看见马伯乐毅然走进混沌的战场,我梦见萧红女士有一个天真烂漫的童年。

三月稍纵即逝,但也不必为此怅然。明年会有三月,后年也会有三月。过了三月,将是那人间最美四月天啊。

作者简介:凌巧(2001-),女,重庆江北人。重庆工商大学融智学院财富管理学院2019级学生,兴趣方向:书评及阐释。

基金项目:重庆工商大学融智学院辅导员工作室“正浓学风工作室”阶段性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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