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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学怪人:弗兰肯斯坦》的文学伦理学解读

2020-09-10安秋蕙

今古文创 2020年6期

安秋蕙

【摘要】《科学怪人》通过讲述人造怪物一生的创生、成长、灭亡的经历,融科技入伦理,塑造了怪物模糊暧昧的伦理身份,勾勒了怪物置身的混乱的伦理环境,刻绘了促成怪物“兽→人→兽”两次转变的伦理意识,提供了生命体应明确自身伦理身份、树立理性伦理意识、做出适当伦理选择的伦理启示。

【关键词】《科学怪人》;伦理身份;伦理意识;伦理环境

【中图分类号】I71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編号】2096-8264(2020)06-0017-02

《科学怪人:弗兰肯斯坦》(Frankenstein)是由英国作家玛丽·雪莱(Mary Shelly, 1797—1851)创作的一部哥特小说、科幻小说,讲述了人造生命因面目丑陋可憎而遭遇的伦理身份不定、置身混乱的伦理环境、伦理意识两次转变,最终同创生者决裂并走向灭亡的故事。郭方云认为,该书实际上为男性话语表征下的女性叙事,三重男性叙事话语沃尔顿、弗兰肯斯坦、怪物置换了女性的历史主体地位,颇为讽刺。陈姝波指出,该作是对代表新兴资产阶级理想的个人主义激情不着边际、激进的一面的反思与批判,弗兰肯斯坦即是这一欲望的化身,认为人的激情应受调节、管束。文学是一门关乎伦理的艺术,本文分析怪物的伦理身份、伦理环境、伦理意识,探究社会秩序受到科学、欲望的冲击所带来的伦理启示。

一、伦理身份

姓名是生命个体获取伦理身份、社会身份的第一步,是个体得以被标记、识别的特定符号。自诞生之初,其创造人弗兰肯斯坦(Frankenstein)并未赋予他亲手创生的生物一个具体的名字,这一生命体在叙述中只能用诸如the monster(怪物)、vampire(吸血鬼)、murderer(凶手)、wretch(卑鄙的人)一类贬义、泛化、涉及众多所指的能指概念来笼统代称。标记怪物作为生命个体的独一性的名称缺失,使得怪物落入尴尬的身份境地,在与他人、与社会的伦理关系之中无法自我定位。

即使是对于亲手创造出怪物赋予其生命的弗兰肯斯坦而言,“极度悲惨”“极度的衰弱和疲惫”“苦涩的失望”“地狱般的梦魇” ①等等是创生者用以形容创生物为其带来的体验的语汇。创生者尚且不愿承认他亲手赋予生命的这个生物,更不用说不熟悉这一生命的他人。怪物无法融入人类社会成为自由之人,只能永居技术的衍生品之列,囿于含混、模糊的身份迷宫中无尽漂浮。

二、伦理环境

故事背景设定在十八世纪的欧洲,维多利亚时代(1837-1901)的大英帝国,工业革命使得英国社会在经济、文化、政治等层面皆取得了长足的发展,这一时期堪称“黄金时代”,达到变革的顶峰。

工业革命完成后,欧洲国家急遽扩张,英法两国是当时世界上两个最大的殖民帝国。彼时,工业革命正在经历了文艺复兴洗礼后的中欧如火如荼开展。人们摆脱了过去作为权威的神学、经院哲学的教条束缚,解放人的个性、感情、欲望,贬抑神权,推崇人权,认为已与过去的中世纪决裂,并迎来了一个开化、科学的时代,科学、理性成为这一时期民众信奉的新的神祇。

在克兰帕教授、瓦尔德曼先生的引导下,弗兰肯斯坦潜心研习以当代化学、生理学及一系列综合学科为代表的自然科学,他相信,科学理论和实验仪器能指引人类走向一个光明的未来。他以创生人形怪物的实际行动,推翻了上帝造人的神话。

因怪物的容貌丑陋骇人,人们怯于接近,遑论接受、认可,引为熟识,而是将其斥为异己、拒为异端。怪物踏入农舍一家的生活场域,试图融入这一集体,成为人类社会的一员。

既有的平静、和谐的伦理秩序遭到破坏,引发一系列道德问题、冲突、不良后果:怪物遭槌打,鼻青脸肿;怪物救人的善举被误会为蓄意行凶而被子弹击中,皮开肉绽;怪物扼死被父亲灌输“怪物即吃人魔鬼”思想并斥责他的小男孩;怪物杀死弗兰肯斯坦的伙伴亨利·克莱瓦尔、威廉、贾丝汀、未婚妻伊丽莎白。他本可通过自身的文化习得,脱离受鄙视、受厌弃的低等生物之列,成为区别于蒙昧、混沌等特性的理性的、伦理的存在,却因不被环境接受、允许而回归到兽的行列。可以说,个性张扬、欲望膨胀的伦理环境催生了怪物,偏见根深蒂固、旗帜鲜明的伦理环境谋杀了怪物。

三、伦理意识

“把人同兽区别开来的本质特征,就是人具有理性,而理性的核心是伦理意识。”②我是谁?这一问题贯穿文学史的始终,人们对自我究竟为何的思索、追问从未停止。小说中的怪物亦然,他经历了伦理意识上由兽至人再至兽的两次转变。

首先是怪物的伦理意识由“兽”至“人”的转变。长期旁观人类社会生活,怪物的伦理蒙昧日渐褪去,伦理意识启蒙、成长,呈现出“兽→人”的转变趋势。他开始思考自我这一概念为何,以及自我在他人之中如何定位。

根据泰勒所下的定义,文化、文明的主体是社会中的人,其所具有的能力、习惯皆属于文化。文化可通过作为载体的音乐、书籍、言谈、行为传递。怪物偶遇老人、姑娘、小伙组成的农户一家,满怀慈祥的老人奏乐、举止温柔的姑娘啜泣、浸透忧伤的小伙朗读,人类社会特有的文化调动起了怪物心中最原始的人性因子—— “那是一种悲喜交加的感情”“一股十分特别的强烈情感”“没有体会过这种感情” ③。

情感上,怪物不仅生发出自身感情,还能与人同情。“他们郁郁寡欢时我也会无精打采,当他们欢喜雀跃时,我也能感受到他们的快乐。” ④他将自己摆到农户的位置上,体谅他们的痛苦、哭泣与不幸。行动上,怪物学习砍柴行为,主动为一家人带来维系日常生活的柴火,分担人类生产性活动的劳动。

此外,《失乐园》《名人传》《少年维特之烦恼》,让怪物习得了美德、和平、法律,使其获得不竭的思想源泉。第一阶段的由兽向人的转变,召唤了怪物体内兽性因子隐退、人性因子涌现的活动,激起了怪物内心向善、从善的愿望。

其次是怪物的伦理意识由“人”回归“兽”的转变。怪物融入农舍一家人的计划失败,并被殴打辱骂,陷入伦理混乱。他愤恨、暴怒、怒吼,决心与人类这一种族势不两立。“我将永远与他们为敌。” ⑤ 纵火的伦理选择标志着怪物试图融入人类社会的企图的破产,这是他出于被侵犯、被损害而愤怒、还击的原始本能,相较于调动理性,思虑全局,从而寻求更佳的解决方式,怪物全然抛弃,置之不顾,甚至采取了一种更为偏激、极端的方式,实现了“兽→人→兽”的回归。

四、结语

正如聂珍钊教授所言:“文学批评不是批评的重复,而是追求新的理解与新的解释,并从对文学作品的阅读中获得新的理解和启示。” ⑥重读《弗兰肯斯坦》,分析科技对伦理的吞噬,或许可为人类文明的发展提供些许经验、教诲:其一,伦理身份,在社会这一框架内进行合理的身份建构、身份规约,平衡自我与他人、与社会的关系;其二,伦理意识,在技术理性大行其道的局面下有所恪守,守住基本的人性、良知;其三,伦理选择,个人欲望的释放须遵循社会道德的伦理规范、伦理禁忌,唯有如此,才能与他人在融洽的伦理环境中和谐共存。

注释:

①[英]雪莱(Shelley.M.)著,范颖译:《科学怪人 弗兰肯斯坦》,重庆出版社2010年,第51頁。

②聂珍钊:《文学伦理学批评:基本理论与术语》《外国文学研究》,2010年,第1期。

③[英]雪莱(Shelley.M.)著,范颖译:《科学怪人 弗兰肯斯坦》,重庆出版社2010年,第109页。

④[英]雪莱(Shelley.M.)著,范颖译:《科学怪人 弗兰肯斯坦》,重庆出版社2010年,第113页。

⑤[英]雪莱(Shelley.M.)著,范颖译:《科学怪人 弗兰肯斯坦》,重庆出版社2010年,第142页。

⑥聂珍钊:《文学伦理学批评:基本理论与术语》《外国文学研究》,2010年,第1期。

参考文献:

[1]雪莱(Shelley.M.)著.科学怪人弗兰肯斯坦[M].范颖译.重庆:重庆出版社,2010,07.

[2]聂珍钊.文学伦理学批评:基本理论与术语[J].外国文学研究,2010,32(01):12-22.

[3]聂珍钊.文学伦理学批评:伦理选择与斯芬克斯因子[J].外国文学研究,2011,33(06):1-13.

[4]郭方云.分裂的文本 虚构的权威——从《弗兰肯斯坦》看西方女性早期书写的双重叙事策略[J].外国文学研究,2004,(04):5-11+169.

[5]陈姝波.悔悟激情——重读《弗兰肯斯坦》[J].外国文学评论,2005,(02):129-13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