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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姬》双重人格论

2020-06-29袁文斓阿莉塔

青年文学家 2020年17期
关键词:精神分析

袁文斓 阿莉塔

摘  要:《舞姬》作为森鸥外浪漫三部曲中最具代表性的作品,自问世以来一直被中外研究者所探讨。本文将通过精神分析理论的“自我意识分化”这一概念,分析《舞姬》主人公太田丰太郎的双重人格,即太田与相泽两个人物代表太田完全相反的两个人格。并通过对两个人格身份,地位,行为的对比分析,探究双重人格出现的意图。

关键词:《舞姬》;太田丰太郎;精神分析;双重人格

森鸥外的《舞姬》中太田和相泽所呈现出的正反相对的行为与态度,此前已被多方探讨。本文则运用精神分析理论的“自我意识的分化”即多重人格这一概念,分析森鸥外《舞姬》中太田丰太郎的双重人格,以探明哪一部分是「假的自我」,哪一部分是「真的自我」。

一.文献综述

此前对《舞姬》中人物形象的探讨不在少数。有关太田和相泽人物形象的研究主要集中在两个方面:一是有关太田懦弱的分析,例如花田俊典[1]曾评价道:太田自始至终都在避免做主观性决断,把自己的懦弱,以及和爱丽丝的恋爱悲剧都归结于“偶然的命运”,把自己的责任归结为宿命。而柴田胜二[2]也指出,太田的心里同时存在强势与懦弱两个矛盾面,在柏林的经历让太田意识到胆怯的那一面才是真正的自己,从而自行抛弃现实生活中强大的那一面。另一方面,关于太田和相泽的关系,大部分的研究都认为相泽是太田在陷入危机时伸出援手的益友,而张军在《森鸥外〈舞姬〉试论—相泽谦吉并非真的亲友》[3]一文中指出,表面上看相泽一直在为太田留后路,给予关系照顾,实际上一直在把自己的意志强加给太田,以至于导致了爱丽丝精神奔溃的悲剧,“即使不能全面否定相泽,也只能说这个人好坏参半。”

这些研究集中探讨太田的懦弱时,笔者却认为形成完全相反对照的两人其实就是太田自己的双重人格,这一点在精神分析中时常出现。笔者也赞成柴田胜二所说,太田心里同时拥有强势与懦弱两种性格,但对于柴田提出的懦弱那一部分是真正的太田这一观点难以赞同。笔者认为,太田在日记中将自己强势的一部分抽了出来,冠以相泽之名,以表现自己强势的那一部分人格,即在文章开头曾提到《舞姬》其实是太田记录自己在德国经历的日记,而太田在日记里提到的这相泽这个人物,实际上只是太田假想出来的自己的另一个人格,表现的是太田性格里强势的自我。换句话说,太田和相泽两个人物其实是太田的两个人格,太田代表的是以前那个没用勇气的懦弱人格,相泽是代替太田做决断的强势人格,笔者认为,太田在写日记时将自己的双重人格一分为二,而这一强势的人格,才是太田真正的人格或者性格。

本文意在重新审视森鸥外《舞姬》中太田和相泽两个人物,从双重人格的视点分析文中的各种事件,证明相泽其实就是太田的另一分身。换句话说,对于太田这一人格不能做出决断的事情,相泽这一人格代为决断。这么做的原因有两个,其一是转嫁责任,其二是寄托理想。这两个人格看似互不相容,实际上矛盾并统一的存在于真正的完整的太田的心中。

二.双重人格的对立

1.自我意识的分化

以弗洛伊德为代表的精神分析理论认为,双重人格就是自我意识的分化,观察者把自己分为两个部分—作为观察者的自我和作为非观察者的自我[4]。一般来说作为观察者的那一部分代表着“理想的自我”,而非观察者的部分则是“现实的自我”。“理想的自我”与“现实的自我”之间肯定存在着不同,正是由于这些不同,才产生了自我的矛盾。通常是通过改变现实的自我,来接近理想的自我。但是如果一味把现实的自我往非现实的理想的一面靠的话,就会产生自我意识的不一致。当这种不一致达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就会产生双重人格。

而这一“自我意识的分化”也适用于森鸥外的《舞姬》中的太田丰太郎和相泽谦吉两人。《舞姬》其实是太田的日记,他在自己的日记中设定相泽作为自己的另一人格。但是与弗洛伊德所认为的作为观察者的那一部分代表着“理想的自我”,而非观察者的部分则是“现实的自我”不同,笔者认为,《舞姬》中观察者太田所代表的人格是“现实的自己”,被观察者相泽所代表的人格是“理想的自己”。这与前面笔者所论的“第二人格是自己理想的寄托”一致。本节,笔者将对披着“相泽”假相的第二人格的特征与第一人格进行对比分析。

2. 性格上的对照

“我的心宛如一颗处女的心,又似合欢树上的叶儿,一碰到什么便要退缩躲闪……不论是求学还是供职,都非出于自己的本意”[5]

太田在上文评价自己时承认了自己性格中懦弱的一面。不论是与爱丽丝分开,还是后面回到日本,他完全没有任何决断力,过度踌躇以至于导致了和爱丽丝的悲剧。但是,相泽和太田正相反,从他登场的几个场景中,都以果断的态度给予太田忠告,并帮助太田作出决定。丝毫不带任何私情的相泽,与唯唯诺诺的太田,形成了鲜明的“公与私”的对照。即相泽代表公,太田代表私。

“仿佛是大海上迷失方向的人,望见了远山,相泽给我指明了前景。……姑且听从朋友的劝告,答应他斩断这段情缘。”[6]

太平的一端是爱与自由,另一段是前途与家庭,太田无法在其间取得平衡,陷入了必须任选其一的两难境地。鱼与熊掌不可兼得这一自古以来的教训一直都很适用。太田在这种情况下只能姑且按照相泽(即自己强势的人格)做出决断。在难以舍弃的爱丽丝和前途中间,其实已经选择了后者。而太田在这里故意提到自己的懦弱,为自己的胆小懦弱辩解,把责任间接推给了相泽一方。

4.3 身份地位的不同

“我一向恪守父亲的遗训,听从母亲的教诲。即便后来涉足官场,上司称赞我能干,我便更加谨慎从事。”[7]

虽然太田非常在言语里排斥作为官长的得力助手,但他心里却是十分向往成为那种人。他一边倾倒于德国大学自由的学風,一边又对自己的身份有足够的自觉,而被免官就意味着被官僚组织排除在外。但是,“相泽”这一人格与他相反,他是天方伯爵的秘书官,是得力助手,在官僚组织内部圆滑处事,八面玲珑。而太田评价自己时遵从上司指令,“拨一拨动一动的机器人”,间接暴露了他想成为“相泽”这一人格的愿望。日记的作者,真正的太田将两个人格如此设定的原因就在于此,“相泽”这一人格代表了他的愿望。

4.4 行动的对立

相泽在第一次见到太田的时候,对他说了下面一番话:

“这件事之所以发生,是因为你天性懦弱之故,事到如今,说也无济于事,然而一个才学兼备的人,岂能成为一个少女的爱情。……你应当痛下决心,与她断绝关系。”[8]

相泽劝太田,为了出人头地果断的同爱丽丝分手。而这正是太田所缺失的强势性格的象征。太田通过相泽这一人格的行动,圆满的解决掉了所有事情。但在柏林,“真正的自我”的觉醒,并未把他变得大胆的原因,可能是因为这一带有浪漫主义色彩的“真正的自我”对于太田来说并不现实,只存在于观念中。在性格和身份地位上呈现对立的太田和相泽所采取的行动也是完全不同的。无论下定决心和爱丽丝分手,还是去俄国,或是告知爱丽丝真相,在爱丽丝发狂后给她留了一笔钱回国等,太田借助相泽这一假面,把自己内心想做的事情,一件件的完成。而这些事,是太田这一人格完全不敢去做的,都靠相泽明里暗里提出建议,推着他走。太田犹豫不前,相泽果断行动,两人形成了鲜明对比。《舞姬》结尾太田写了这样一句话:“唉!像相泽这样的良朋益友,世上少有;可是我的心里,对他至今仍留有一脉恨恨之意。”[9]表面上看是对相泽强势冷酷的做法抱有不满,实际上是对自己残酷行为的隐藏。太田把相泽当作自己逃避责任的借口任意使用。这样看来,真正冷酷的不是相泽,而是太田本人。如果真的如他所说对爱丽丝如此难以割舍的话,他在回国的途中可以在船停泊的任意一个港口下船回到德国。但他只是嘴上说着对爱丽丝留恋不舍,身体却很诚实地毫不回头,伪善者的面貌展现得淋漓尽致。

三.借用相泽这一“假面”的原因

1.转嫁责任

上一节中笔者提到,“胆小懦弱”的太田理所当然避免自己做取舍,“强势”的姿态又很容易招来读者的批判。因此太田在写日记的时候,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设定了相泽这一人物来代替他受罪接受批判,太田所表现出来的“胆怯”实际上是明哲保身的一种策略。通过这种伪装,可以避免承担一切责任,将其转嫁给他人,自己则能置身事外独善其身。如果他以太田的身份来做这些事的话,肯定会遭受读者的责难。如果所有的决断都是相泽做的,而自己只是顺从的受害者的话,就能把所有的责任推给相泽。这也就是为什么太田在日记开头明明写的是“趁此时权将这段事记叙下来吧”然后从概括自己的生涯开始讲述这个故事的原因了。自己的生平与柏林的“这一概略”有什么关系呢。也许是想从自己的幼年时代,来证明自己是个“老实”“温顺”的人,从而成功把自己伪装。因为自己天生就懦弱老实,所以不可能会做出一些强势的事情。读者读到这里,自然就会把攻击的矛头转向相泽了。

2.寄托理想

深刻认识到自己天性懦弱的太田,在书里也曾多次反省。他心里是有想变强的愿望的。若非如此,就不会每次一有什么事就开始检讨反省自己的性格。太田在书里两次提到自己的“脆弱的心”。一次是被上级同僚们误解的时候,另一次是下定决心要与爱丽丝分手的时候。其中有为自己辩解的嫌疑,也有想改变自己的懦弱的决心。而相泽所表示的人格就是太田的本心,相泽所作出的所有决定和意见实际上都是太田本人想做的。这层意思下,相泽所代表的人格就寄托了太田的理想。而相泽在人物设定上从性格,身份职位,言行都与太田有着明显对比的原因就在于此。

结语:

本论分析了森鸥外《舞姬》的主人公太田丰太郎的双重人格,太田丰太郎这一人格代表的是“胆怯懦弱”的自己,象征着善良的太田。但这一人格是个伪善者一般的存在,是为了逃避责任的幌子。而相泽谦吉这一人格则代表的是强势,富有决断力,但却不给读者留下什么好印象的“恶”的一面人格。而披着相泽外表的这一人格,才是太田真正的人格,才是真正的太田。笔者认为,相泽这个人物并非真实存在,而是太田在写后来被称为《舞姬》的这本日记时编造的一个“幌子”。他一再强调自己懦弱胆小,把所有的责任都推给相泽。但相泽所代表的那一部分人格对于太田来说才是真正的他自己,相泽所做的所有事情都是太田自己做的。他只是巧妙地利用相泽这一假面,迷惑了读者。森鸥外将这两个人物如此设定,是否也有这样的考量呢?文末的那句“对他仍留有一丝恨意”,是否是选择了相泽这方人格后面对被舍弃的“太田”那一部分人格的一点留恋呢。

注释:

[1]花田俊典 『舞姫』の偶然について 『特集 森鴎外の面白さ』 湘南文学迎巻12 1999.

[2]柴田勝二 「弱き心」としての自我:『舞姫』と象徴的秩序 総合文化研究 (19), 158-175, 2015.

[3]張軍 森鷗外『舞姫』試論——相沢謙吉は真の親友ではない 八戸工業大学紀要22 、2003:93-98.

[4]Freud, S. The Uncanny[A]. In D. Sandner (ed.) Fantastic Literature: A Critical Reader[C]. Westport: Praeger, 2004.?((訳本:北山修.『無気味なもの』.西園昌久監修.現代フロイト読本2.みすず書房.2008).

[5]森鸥外.『舞姬』.陕西师范大学出版总社.2016.

[6]森鸥外.『舞姬』.陕西师范大学出版总社.2016.

[7]森鸥外.『舞姬』.陕西师范大学出版总社.2016.

[8]森鸥外.『舞姬』.陕西师范大学出版总社.2016.

[9]森鸥外.『舞姬』.陕西师范大学出版总社.2016.

参考文献:

[1]柴田勝二.「弱き心」としての自我:『舞姫』と象徴的秩序.総合文化研究 (19), 2015:p158-175.

[2]Freud, S. The Uncanny[A]. In D. Sandner (ed.) Fantastic Literature: A Critical Reader[C]. Westport: Praeger, 2004.?(訳本:北山修.『無気味なもの』.西園昌久監修.現代フロイト読本2.みすず書房.2008)

[3]花田俊典.『舞姫』の偶然について.『特集 森鴎外の面白さ』湘南文学迎巻12.1999.

[4]森鸥外.『舞姬』.陕西师范大学出版总社.2016

[5]張軍.森鷗外『舞姫』試論——相沢謙吉は真の親友ではない.八戸工業大学紀要22.2003:p93-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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