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志祥

网友质疑主播实力惹官司

《绝地求生：刺激战场》（以下简称刺激战场）是由深圳市腾讯计算机系统有限公司（以下简称腾讯公司）运营的一款战斗特训手游，玩家在游戏中匹配队友成功后，进入战斗场景，去搜集各种物资，并击败其他玩家。按照相关规则，玩家在地图里，单局游戏时间越长，最终获得经验值、金币、积分奖励越多。

这款手游的赛季段位规则为单人、双人、四人模式，各有7个大段位，各模式的段位和总积分相关。每个赛季结束后，根据在各模式中达到的最高段位，获得对应的宝箱奖励。达到超级王牌段位，并且全服排名前500的玩家，将会获得“无敌战神”这一荣誉段位。该游戏最后一个获得胜利的玩家，会有“大吉大利，今晚吃鸡”的画面，简称为“吃鸡”，因此“数字+杀吃鸡”即为击败了多少对手后获得胜利的意思。

林瀚是一名虎牙主播，主要直播内容为游戏。2018年10月28日，林瀚使用“×××”的账号在刺激战场游戏中取得了“45杀吃鸡”的战绩。第二天，林瀚便将该局游戏的录像上传至各媒体平台，引起网友的广泛关注。

2018年11月19日、11月29日、12月7日，王思思在“燃茶哥哥在斗鱼”的微博账号上陆续发布对林瀚这一战绩的三段评论视频。王思思在视频中称，自己第一次看这个“45杀吃鸡”视频的时候，感觉主播的操作很好，但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后来看了几遍才发现，原来他全程几乎就没开地图。王思思在视频中分享了自己的分析成果，并质疑林瀚在游戏中可能涉嫌作弊。

“我质疑林瀚作弊并不是只用数据来定的，我是观看时觉得奇怪，然后统计少量数据作为参考，发现疑点，然后再去找一些证据去验证……我是把所有的疑点加起来，再结合数据才推出我的观点。”

林瀚自然也看到了质疑自己的视频，对王思思在上述三段视频中提出的质疑非常不满，遂一纸诉状将王思思起诉到了北京市海淀区人民法院，要求王思思立即删除其名下15个新媒体平台发布案涉视频及文字，在其新浪微博账号平台置顶位置及全国公开发行的报纸连续15天发布致歉声明，向林瀚赔礼道歉以消除影响、恢复林瀚名誉，并要求王思思赔偿经济损失并支付维权费用等合计36.5万元。

主播与网友公堂舌战

林瀚认为，自己在移动端射击类游戏取得了至高的荣誉，其本身游戏水平极高，王思思在各大新媒体平台发布上述不实言论，导致自己账号下出现大量网民的谩骂、攻击。

林瀚认为，王思思的行为已经超出了监督公众人物的边界，是恶意的“监督”行为，其行为最终导致自己在各大自媒体平台遭到了大量网友的谩骂，并使得自己的名誉严重受损。同时，王思思的行为给林瀚造成巨大的经济损失和严重的精神损害。林瀚还提交总计5000元公证费发票、15万元律师费发票及代理合同，主张为本案合理支出。

王思思辩称自己对于视频内容的分析，均为站在客观公正立场上的分析和推理，所依据的素材均取自于林瀚自身游戏中已经公布的视频数据，且自己在使用相关素材前已经进行谨慎质疑和求证，并无任何过失，故自己的行为属于正常的舆论监督行为，不具备违法性。

王思思辩称其质疑林瀚是否开挂的主要因素，是他分析了战局中的反常行为和不符合常规的操作，并非单纯看击杀数。王思思发布涉案言论的行为起因是林瀚主动留言表示“听说你要锤我，在线等、欢迎锤我不带怕的”。王思思的行为也未导致林瀚的社会评价降低，为此，王思思提交了林瀚粉丝量前后对比的网页打印件。相关网页显示，2018年11月13日抖音平台上“刺激战场包子（林瀚在抖音上的用户名）”发布的视频有2.1万的浏览量、382的评论数，12月9日其发布的视频有27.8万的浏览量、2912的评论数。

王思思还辩称其粉丝数一直比林瀚        多，不存在因此次事件蹭热度的情况。王思思提交网页打印件显示，用户名为“刺激战场包子”的用户关注数31、粉丝数8809、播放数121万，用户名为“燃茶哥哥在此”的用户关注数116、粉丝数58.9万、播放数为3580.8万。

法院认定不实质疑不构成侵权

法院在审理本案的过程中，林瀚向法院提交调查取证申请，申请向涉案游戏的运营方腾讯公司对林瀚使用的两个账号进行账号检测，检测期限为2018年8月至2019年1月。腾讯公司回函称“针对上述两例账号于2018年8月至2019年1月进行安全检测，且与全网其他玩家无差别。在该周期内没有检测到账号使用人有作弊行为”。

那么，在官方检测林瀚未作弊的情况下，王思思发表质疑林瀚的相关言论是否构成对林瀚的诽谤？是否侵害了林瀚的名誉权呢？

法院经审理认为，判断王思思的行为是否侵犯名誉权，应当从行为人主观上有过错、行为人行为违法、受害人确有名誉被侵害的事实、违法行为与损害后果之间有因果关系四个方面来认定。

首先，行为人是否具有主观过错。游戏用户在刺激战场游戏较高段位中得到“45杀吃鸡”的战绩并非易事，林瀚作为资深游戏主播，在其游戏战局中某些高水平操作确实可能引发一些争论和质疑。王思思的相关评论是建立在对战术的分析上，如王思思分析了林瀚在游戏中开地图、看地图的次数，标点次数，发现对手的位置等因素，故这种分析、评论的内容来源客观真实，并非王思思捏造，其评论中未带有主观恶意。

其次，王思思的行为是否具有违法性。在认定具体语句是否构成侵犯名誉权时，需要综合考虑事件背景、言论的事实陈述与意见表达的区分、语句在整体的语言环境中的含义等因素，合理确定正当行使言论自由与侵犯他人名誉权之间的界限。王思思发布的视频内容显然属于对林瀚操作游戏的战术、玩法等的评价，其中多数内容属于事实陈述，少量内容属于意见表达。王思思在视频中结合林瀚的历史数据、其他玩家的数据进行综合分析，最终使用了“质疑”这样的词语，但并未直接给出结论，因此王思思对林瀚游戏进行客观评价的行为不具有违法性。

最后，王思思的行为是否导致林瀚的社会评价的降低。本案中，林瀚作为游戏主播，将其游戏视频上传到其直播间，应对该段游戏视频受到公众的质疑或是相关言论保持适当宽容度。虽然林瀚的直播中出现了部分负面评论，但同时也有正面评价，且林瀚的证据无法证明王思思的行为与其负面评论之间具有关联性，反倒是王思思的举证证明了林瀚的粉丝量在不断上涨，故林瀚的社会评价并未因王思思的评价行为而有所降低。

一审法院据此判决驳回林瀚的全部诉讼请求。林瀚不服，提起上诉，北京市第一中级人民法院经审理，于2019年12月23日对外公布二审判决结果：驳回上诉，维持原判。

（本文除被告外，其余人名均为化名）

编辑：夏春晖  386753207@qq.com

点评

诽谤是指捏造并散布某些虚假的事实，破坏他人名誉的行为。认定诽谤需要同时具备行为人主观上有过错且行为违法、受害人确有名誉被侵害的事实、违法行为与损害后果之间有因果关系。

本案系因王思思对林瀚可能存在作弊行為的质疑而引发，故认定林瀚在操作案涉账号中是否存在作弊行为是审理本案的关键。如林瀚确实存在作弊行为，则王思思的质疑自然不构成侵权;如林瀚不存在作弊行为，则不能据此简单地认定王思思的质疑行为构成对林瀚的名誉侵权，而应结合案件事实进行充分审查。

在名誉权纠纷中，言行反映的问题基本真实，没有侮辱他人人格的内容，不应认定为侵害他人名誉权。类似本案林瀚这样的网络公众人物，面对网友非恶意的批评、质疑理应有一定的容忍义务，不能简单地认为一般的质疑和批评就构成侵犯名誉权。

值得注意的是，公众虽有权利对公布在网络平台的内容进行客观评价，但更应提升自身言论责任意识，使评论具有客观性和准确性，从而更好地促进网络主播、网络游戏等行业健康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