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萩原朔太郎《夜行列车》中的车窗风景

2020-06-22胡杨媛

大观 2020年4期

胡杨媛

摘 要:文章以萩原朔太郎的《夜行列车》一诗为主要的分析对象,旨在明晰《夜行列车》中展现出的独特的列车车窗风景以及这样的风景是如何通过知觉的支配形成的,并探究这样独特的乘车风景可被归纳于怎样的常见风景中及其在时代的风景中具有怎样的地位。

关键词:萩原朔太郎;车窗风景;《夜行列车》

《夜行列车》一诗刊载于大正二年五月的杂志《朱欒》,原名《道行》。至今为止关于《夜行列车》的研究大致可分为以下三种(详见参考资料):一是聚焦于《夜行列车》中所描写的与有夫之妇的私奔的情节;二是着眼于《夜行列车》的文体及表现手法;三是关注《夜行列车》故事展开的舞台——夜行列车。

在以上的先行研究中,关于列车所拥有的高速度对诗中车窗风景的影响的分析可以说还不充分,更没有从知觉支配角度来分析《夜行列车》中的风景。

本文在对《夜行列车》的风景进行考查时,将有意识地引入对列车高速度的考查,旨在通过这样的分析,进一步探究《夜行列车》的风景的特征及其中呈现出的知觉支配。与此同时,解析这样的独特性的风景能够被纳入怎样的常见风景体系中,进而辨明萩原朔太郎的独特风景的本质。

一、《夜行列车》中展现的车窗风景

《夜行列车》中的车窗风景的描写主要集中在诗的开始和结尾部分。在诗的开头,旅人透过玻璃窗眺望窗外的风景。

在黎明晦暗的光线下,

冰冷的指尖轻触玻璃窗。

微微泛白的山巅,像水银一般静静的。

——《夜行列车》①

通过“微微泛白”“像水银一样”我们既可以感知黎明即将到来这样的时间流逝,又可以隐约地感知到山在逐渐向后消失。流动的山脉的轮廓是一种具有流动性的风景,从这里我们隐约可以窥见萩原朔太郎的列车车窗风景和当时多数的列车车窗风景②是具有相似性的。但在《夜行列车》一诗的结尾,我们又看到和通常描写的列车车窗风景不同的风景。

透过黎明前的列车车窗望去,

不知何处的山村里,

盛开的白色洋牡丹。

——《夜行列车》

这是《夜行列车》的最后三行。视线从车内再一次转向车窗外,相对于前面那些常见的列车车窗的风景,这里的车窗风景是以微小的洋牡丹为视觉中心的风景。一般来说,列车沿着轨道行驶时,平行方向具有非常高的速度,高速度会影响到人的视觉方式,车窗外的白色洋牡丹以一种流动的扭曲的形象来呈现较为正常。然而从诗的描写来看,并没有感知到这样的特质,相反,这里的列车车窗风景是清晰的被扩大化的风景。

二、通过对知觉的支配形成的独特风景

那么这样的风景是怎样形成的呢?

在探究萩原朔太郎的特殊车窗风景前,我们需要弄清常见的车窗风景是在怎样的知觉作用下形成的。Wolfgang Schivelbusch认为铁路列车的高速会导致乘客的知觉发生变化,位于车窗前景中的风景会被忽略,乘客感知到的是连续的如同长画卷一般的风景。也就是说,实际上通常描写的列车车窗风景,是对列车高速运行模式所导致的视觉的清晰反映。

在《夜行列车》之中,这种列车高速度带来的视觉当然也有反映,但这其中还存在着另一种不合常理的视觉方式。前文也提到過《夜行列车》的最后三行,我和人妻的视线同时由车内转向车外,同时停留在车窗外的白色的洋牡丹上。正如前文的分析,在高速运行的列车中,同时在黎明这样的昏暗的光线下,要将视点停留在白色的洋牡丹上是极其困难的。

这里实际上是诗人对诗中世界的主体的视觉进行再操纵。关于这一点,Yves-Marie Allioux(1979)提出这三行是“画面的炸裂与扩大,如同使用了变焦镜头一般。在这里远近的概念消失了。花仿佛和山一样大”。他的分析十分具有启迪性。然而在高速运行的列车中要将焦点集中到白色的洋牡丹上,光是通过镜头扩大化还远远不够,如果没有与列车横向速度匹敌的纵向高速的视觉,那么在焦点集中在洋牡丹上之前,洋牡丹会先从视野中消失。因此,在这里出现的风景,可以认为是加入了纵深向的高速视觉再处理之后形成的风景。

三、如同汽车中看到的风景

综上所述,《夜行列车》中的风景是一种通过知觉操纵而形成的独特风景,但这样的风景也并非完全从通常的风景中脱离出去。其实透过这样的风景我们隐约可见,近代另一种交通工具的车窗风景特征,那就是汽车的车窗风景。汽车侧窗的车窗风景和列车一样是平行的、连续的,如同绘卷,但从汽车的前窗看到的风景是逐步扩大的,可以说是一种纵深的风景。

这样的特征非常类似《夜行列车》的车窗风景。也就是说,实际上《夜行列车》中独特的风景最终也可回归到另一种常见的风景中。但是我们需要注意的是,在《夜行列车》被创作的大正时代,汽车才刚刚在日本开始普及。虽然当时确有一些关于汽车外观,以及汽车在街道行驶景象的描写,但关于乘车的记述只有很少一部分。《夜行列车》的风景虽然可以归属于常见的汽车的乘车风景,却并非是当时时代的常见风景,而是一种优于时代的前瞻性的风景。

四、结语

通常列车的乘车风景中,车窗的风景是绘卷式的,是流动式的。《夜行列车》的风景则在保有这样的一些特质的基础上,通过对主体知觉的再加工形成了较为特殊的车窗风景。但这样通过加工形成的特殊的风景虽与一般的乘车风景脱离,却又依旧能够收束于汽车的乘车风景中。这看似矛盾但又存在着内部的统合性,因为汽车的车窗风景绝不是当时时代常见的风景。

如此,我们可以看出萩原朔太郎独特风景的本质特点,即通过视觉的操作将常见的大众的风景替换为另一种非寻常的大众的风景。这种风景是偏离于社会主流的。从这个角度来说萩原朔太郎的风景是独特的,是区别于当时时代的通常风景的。但这样的风景在之后的时代也成为了大众的风景,这一点也是我们需要认识到的。

注释:

①文中引用的萩原朔太郎的作品具参考筑摩书房刊《萩原朔太郎全集》(1975-1978年)。中译均为笔者自译。

②可参照同时代田山花袋的《郊游杂记》,若山牧水的《遍游水乡》,室生犀星的《急行列车》等。

参考文献:

[1]大冈信.萩原朔太郎[M].东京:筑摩书房,1981.

[2]市川毅.萩原朔太郎论的前提:初期诗歌的问题点[J].艺文研究,1982(42).

[3]坪井秀人.萩原朔太郎论:翻开诗篇[M].东京:和泉书院,19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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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胜田和学.萩原朔太郎《爱怜诗篇》的方法[J].文学论藻,1987(61).

[6]薄大助.《爱怜诗篇》考:以《夜行列车》为中心[J].日本文艺研究,1992(3).

[7]三好达治.三好达治全集[M].东京:筑摩书房,1964.

[8]那珂太郎.萩原朔太郎诗私解[M].东京:小泽书店,1977.

[9]佐藤房仪.萩原朔太郎诗《夜行列车》的诗与真相[J].四季派学会论集,1995(6).

[10]高桥世织.从《夜行列车》眺望:萩原朔太郎的身体空间[J].日本文学,1985(11).

[11]沃尔夫冈.铁路之旅:19世纪空间与时间的工业化[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82.

作者单位:

四川工商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