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乡土建筑工作室传统村落民居的保护性设计思想研究

2020-06-21童威鲍颖

设计 2020年11期

童威鲍颖

摘要：在当前的城市化进程中，我国的乡村民居设计被样貌雷同和地域特征丧失等问题困扰，急需一种科学的保护性设计思想作为指导。文章以法国乡土建筑工作室改造的三处传统村落民居为调查样本，分析其保护性设计思想对提升乡村宜居性的重要作用。提炼总结了相关设计经验。该思想可以为我国的乡村建设提供借鉴与参考。

关键词：乡土建筑工作室传统村落民居保护性设计法国设计思想

中图分类号：J59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3-0069（2020）06-0158-03

Abstract：In the current urbanization process， China's rural residential designis plagued by similarities ln appearance and looo of regional characteriotics Asa reoult，a scientific protective design idea io urgently needed ao a guide Thearticle takeo three traditional village houses reconstructed by the French VernacularArchitecture Studio as a sample to analyze the important role of protective deoignideas in improving the livability of the village Refining and summarizing relevantdesIgn experience This idea could provide reference for rural construction in China

Keywords： Vernacular architecture studio Traditional village reoidenceo Protectivedesign French Designidea

引言

在我国大力推进城市化进程，乡村旅游快速发展的过程中，乡村风貌城市化的问题越来越突出，导致乡村传统风貌消失“干村一面”现象日趋严重。以笔者参与的浙江省历史文化村落保护利用建设绩效评估所总结的经验来看，主要原因是我国不少地方的乡村建设者急于求成，将城市小区的设计理念和施工办法简单复制到农村，既没有考虑当地的地理条件、文化背景、历史延续，也没有真正考虑到农民的实际居住和农业生产需求。在民居设计建设方面往往改变村落原有的空间布局，广泛采用大片拆除“旧村”重建“新村”的方法，—方面破坏了生态资源造成大量物资浪费;另—方面破坏了乡村历史文化的延续性。我国乡村民居设计的“同质化”现象，扼杀了乡村的个性与特质，抛弃了乡村的历史与文化，背离了“记得住乡愁”的愿景，成为当下急需整改的课题。在这方面我们应在摒弃以往“拆旧立新”，盲目求新、求洋等粗放模式的前提下積极学习发达国家的经验，其中法国的集约型传统村落民居保护性设计思想特别值得关注与借鉴。

一、法国乡土建筑工作室的设计思想

在西欧诸国中法国有着和我国较为相似的城乡二元结构，上世纪80年代法国城乡发展失衡，乡村“空心化”现象突出，后经过一系列政策扶持和个人摸索大幅改善了乡村宜居性，并逐渐恢复了城乡均衡发展，在此过程中渐渐形成了一批奉行集约化保护性设计思想的乡村民居建设团队，其中以乡土建筑工作室（LJ Architecture VernaculaireStudio）最具代表性。

乡土建筑工作室由法兰西建筑协会理事、巴黎第八大学建筑系教授伊莎维耶·吕丘尼（Xavier LUCCIONI）创办于1988年，目前拥有签约设计师25人，成立30多年来在欧洲屡获殊荣，如今已经成为法国首届一指的乡村民居设计事务所。区别于我国乡村民居的拆旧立新快速更迭换代，乡土建筑工作室自成立伊始就对怀旧保护性设计表现出强烈的倾向，其数百件作品大都是以旧民居改造再利用为主。然而，众所周知的是全新设计建造一栋民居不论是施工难度还是使建筑师获得的利润肯定高于对旧屋的修修补补，是什么让乡土建筑工作室放弃追逐利润而要选择相对风险较大的保护性设计呢？这一选择来源于伊莎维耶教授所率领的团队早年所做的未来乡村民居的概念设计研究以及受众心理分析问卷。他们的概念设计首先考虑未来乡村人居环境的变迁，然后再考虑什么样的房子能够满足这种变化。他们认为乡村民居设计是由乡村生产生活发展状态决定的，未来一段时期将要出现的生产生活状态就是民居设计的目标。

法国未来的乡村居住形态是怎样的？是用无人化自动化农场取代传统聚集式村落吗？显然，这样理想化的乡村发展趋势不符合法国这种拥有深厚农业文明传承的国家。在概念设计研究的起始阶段问卷结果就显示，那种看似高科技的但与传统割裂的未来派设计思想就在法国遭到不分城乡的人们的普遍反对，虽然自上世纪70年代法国的急速城市化已经使城镇人口远超乡村，但是在大多数“城里人”看来，留在乡下的老房子是“根”。对广大城乡居民而言，保护与再利用传统村落民居是曾经的农业民族守土重迁的情绪使然。对乡土建筑工作室的设计师而言，这种保护性设计则是把乡村打造成为凝聚民族历史记忆的精神家园的责任使然。基于此，上世纪80年代伊莎维耶教授对法国未来20至30年的乡村民居发展趋势做了如下预测：保留多于拆除、更新大于新建和聚集优于独居，并据此推断法国城市化发展到某一拐点后将出现逆城市化潮流，乡村人口将部分从城市回流，为此乡村传统民居的设计和改造必须适应这种变化。工作室成立后他根据承接项目的变化趋势逐步总结出一套集约型传统村落民居保护性设计思想，主要体现在以下四点：

（一）原真性：民居是乡村原始风貌的“细胞”，每一个传统民居的保存状态决定了村庄的整体风貌。只有在传统民居更新改造时维护其历史存在感才能最大限度保证村庄的原始样貌不被破坏。因此乡土建筑工作室在项目设计中通常不会抹除目标建筑物的原始功能，而是在提升宜居性的同时采用新技术和新材料保护传统建筑的标志性结构。

（二）低能耗性：传统乡村的基础设施建设相对薄弱，要长久的保护与再利用古民居就必须充分考虑其未来能耗水平。乡土建筑工作室通常会保留目标建筑中最有利于节能减排的传统结构，巧妙设计低能耗新风系统，从而更经济有效的利用已有资源，使其健康的运行。

（三）生态性：未来是高度工业化的社会，城市人口聚集生态环境不达标，乡村将成为城市上班族获得休憩放松的目的地。因此，乡土建筑工作室对传统村落民居保护性设计的重心往往放在房屋周边环境改造上，在建筑外观和内部整治等诸多方面处处体现出生态设计的特征。

（四）便利性：未来的乡村民居必须服务于过惯了城市便利生活的人们，在内部管网铺设和通风采光设计方面必须达到或者超过城市标准，处处精心营造才能使城里人位于乡下的家更具感召力。

二、面包坊改造项目——记忆存留式保护

（一）项目简况：位于法国西南部多尔多涅省的Marmande古村的面包坊宜居化改造是乡土建筑工作室最早贯彻集约型传统村落民居保护性设计思想的一批项目。接受改造的面包坊建于1896年，曾经是一栋单层石质作坊，占地约200平方米，作为全村居民的主食生产车间，可日产各类面包200多公斤，其垂直于屋顶的青石砌烟囱曾是全村村民的记忆标识。据说每天清晨只要面包坊的烟囱冒出青烟，烘烤面包的麦香味儿会随风飘散，不管天有没有亮都会唤醒村民告诉大家新的一天开始了。然而时过境迁，在法国城乡发展失衡的大背景下，曾经热火朝天的人力密集型农业生产景象一去不返，留在Marmande古村的居民越来越少，面包坊终于在1975年关闭。十多年后已经迁居城市的面包坊业主思乡心切，想把留在乡下的老房子改建成度假别墅故尔找到了乡土建筑工作室，双方一拍即合，经过一年多的改造终于形成了我们今天看到的模样，如图1。

（二）设计方法：把生产类建筑改造成居住类建筑的最大难点往往是尺度的不适宜，为了容纳巨大的面包烤炉该建筑的单体层高超过5米，显然这一尺度会让居住在其中的人感觉不舒适，同时也不利于冬天采暖保温;因此出于节能和合理布置房间的集约化需要，乡土建筑工作室沿着保留外部形式拓展内部空间的设计思路，将原先的单体作坊改成了一座二层民居，将客厅厨房和餐厅等功能性单位集中布置在一层，将三间卧室放置在利用原屋顶改建的二层，其余的部分留作车库并拓宽了走廊与植被茂密的后院相连。用颜色相近的轻质瓦片替换原先的石砌房顶，从而可以将原屋顶的木料拆卸用于加固一层的主屋框架，并将椽子外露作为绿植支撑平台，为日后延屋檐布置绿化带提供了方便。这一设计一方面遮住了不同建材衔接不自然的缺点，另一方面利用不同季节绿色植被的自然更新所带来的灵动改善了原建筑外立面单调的平庸感，如图2。建筑外观保护性设计的亮点是设计师将原面包坊的青石烟囱改建成了屋顶阁楼，在确保面包坊的原始外形不变的前提下与全村风貌保持了一致。伊莎维耶教授针对这一设计点评说：“我想要达到的效果就是要让人感觉什么也没动过，房子仿佛100年来一直是这个样子。除了绿植覆盖有点儿技术性，其他只是保存，保存每栋房屋最值得留恋的部分，只有尽量保留细节才能再次激发使用者的潜意识，因为烟囱还在，面包坊拿手的甜点香味儿会一点点映入脑海——那些爱过的，有趣的，尊敬的，失意的人和事，甚至隐约可闻的麦香味又再次回来了。1”

三、灯塔民宿项目——材料更新式保护

（一）项目简况：灯塔在人们的印象里是挑战自然、搏击大洋的象征，其挺立在世界尽头的孤傲身影总与驰骋海疆的英雄们联系在一起，灯塔因而有着较高的旅游观光价值。然而，生活在灯塔里并没有想象的那么浪漫，灯塔看守人就曾经是法国最辛苦的职业，战后随着光纤通信和远程遥感技术的成熟，法国逐步实现了灯塔的自动化管理，并最终在1990年彻底取消了灯塔看守人这一职业。从那以后，不再需要看守的灯塔们就成为了一座座孤零零的海景建筑。据法国生态与可持续发展部给出的数据2，目前其国内共有220座沿海灯塔，其中95座作为历史文化遗产得到了政府的保护，其余的则在相关法规的监管下鼓励民间商业开发利用。本世纪初不少灯塔及其配套建筑被私人购得随后改造为民宿。例如，位于法国西南阿基坦大区沿海的llbarritz古村灯塔及其配套建筑群就是民宿旅游的热门景点，如图3。乡土建筑工作室在2003年承建了灯塔保护性改造和配套楼宇改建等一系列项目，经过3年多的摸索与实践最终拿出了令人满意的设计作品。

（二）设计方法

1.注重新老建筑风格形式的协调：灯塔作为历史建筑拥有独特的建筑风格，llbarritz古村灯塔是18世纪为抵御台风而设计的特种建筑，其墙体由花岗岩砌筑而成。为了与原建筑的历史风貌相呼应，设计师特意仿照古典灯塔的建造办法采用较传统的岩石砌筑手法用于塔内民宿的室内装修，从而保持了原历史建筑风格的独特性和唯一性，如图4。

2.注重新老建筑共生的可维护：将新的居住功能植入老建筑内将带来维护方面的挑战。不同于内陆乡村民居的保护性设计只要采用普通建材就可完成大部分施工，灯塔紧靠海岸线常年高盐高湿，钢筋混凝土等常规建材的使用寿命将大打折扣，常用的石灰质涂料也因易受潮的原因被设计师放弃。灯塔民宿主要采用以防潮抗腐蝕的航海船用建材设计，在形式、材质、色彩上尽量接近原建筑。为避免塔内潮气聚集，设计师在塔顶设置了风力发电机，利用常年不断的海风发电，驱动精心设计的空气交换机来控制塔内气流运动改善室内通风，有利于建筑的长期保养维护。

3.注重地方文化印记的保存：灯塔的魅力就在于当地居民与海洋密不可分的关系，在灯塔周边村落民居的改造中乡土建筑工作室力排众议尽可能剔除外来文化植入，处处保留当地海洋文化印记和文化标识物，努力保持原沿海渔村居民的生活气息（如图5），让游客感受到当地人真实的生活方式，而不是感觉走进了一个专为游客打造的游乐场。

4.注重整体人居环境的提升：法国西部沿海气候恶劣植被稀疏，乡土建筑工作室顺应气候特点进行了不少自然环境的改造设计。如在大部分民宿设计中都着重打造室内外植被景观，除了在室内布置薄荷，芭蕉，绿萝等常绿盆栽花卉外，考虑到植物的生长周期、颜色等的季节变化，还在室外引种海木榄、咸水菊和黄杨木等耐盐碱植物，与当地产的红木棉树交叉种植产生了较好的景观效果，在改善环境的同时平添了不少生活的雅趣，如图6。

四、移动木屋项目——生态循环式保护

如果前两个项目展现出乡土建筑工作室在传统村落民居保护性设计中注重文脉、延续传统建筑技术的思想，那么完成于2007年的移动木屋项目则反映出设计师勇于创新，注重生态循环思想的另一面。

（一）项目简况：目标建筑原先是一栋放牧用的二层木屋，位于阿尔卑斯山的Seynod风景区海拔1000多米的山腰上，因受地址灾害影响业主决定将木屋整体搬迁进入山脚下的森林里。乡土建筑工作室充分尊重业主的要求，将原木屋可用部分全部编号拆解，并在距离山下村落70米的树林里重新拼装搭建，由于其设计的轻量化和可拆分移动特征，移动木屋因此而得名。

（二）设计方法

1.强调环境保护：该设计以不破坏森林为根本前提，以古老的乡村木质民居的搬迁宜居化改造为目标。设计师首先采用森林里的原生木材搭建搬迁平台和步道，将建筑工地悬空，然后通过平台支柱隐蔽搭建各种管道与附近村落联通。这样的设计—方面有利于搬迁来的木屋共享村庄基建设施，另一方面也尽量减少了建筑施工活动对平台下原有森林生态圈的影响。

2.强调材料创新：由于迁入茂密的森林，移动木屋遇到了室内采光不足的问题，传统的玻璃加铝合金框架屋顶又因超重无法采用。为了在不砍伐森木的前提下保证屋内拥有足够的自然光照，乡土建筑工作室的设计师们跑遍了法国各地严格挑选新材料并重新设计了屋顶。最后来自图卢兹的航空器材研究所为他们提供了一种透明度很高的成分为聚碳酸酯的工程塑料3解决了困难。移动木屋最终得到了一个几乎全透明的轻盈屋顶为其遮风挡雨，人们可在屋内感受天光变化与树影摇曳，同时减少了白天的照明节约了能源。这样的设计使室内空间增添了丰富的光影变化，让人在感受大自然万千景象的过程中获得了精神的愉悦。

3.强调生态循环：为了尽量减少能量的消耗和排放，设计师赋予该建筑一定的生态自持能力。透明的塑料屋顶可以兼顾雨水收集，通过织物过滤后渗漏到地板下面的储水箱里，在需要的时候由水泵驱动到房间里用于洗漱。厨余垃圾被安装在灶台边的粉碎机打碎后通过管道储存在悬空平台下的一个容器中有机分解，最终作为肥料回归自然养护房前屋后的树木。

移动木屋一经落成就变为当地生态建筑设计与传统民居结合的典范，获得了2008年欧洲民居优秀生态设计奖。居住在这样的一个由传统民居改造而来的生态化建筑里将大大增进人们与自然的和谐共生，这也正是乡土建筑工作室保护性设计思想的体现，如图7。

结语

城市和乡村的民居代表着不同的生产生活状态，理应存在一定的区别，各具特色而相互补充。反观我国的传统乡村民居设计，为便于规划实施，常采用呆板单调的兵营式布局，忽略了地方自然与文化的延续性，导致“干篇一律”的情况普遍存在;在建筑细节设计中为便于施工，则采用城市通行做法，大量使用钢筋、混凝土等现代建筑材料，忽略了地方建材、地方构造等建筑传统，丧失了乡村民居特有的地区文化性。通过对法国乡土建筑工作室传统民居保护性设计思想的梳理，不难发现其对于乡村民居概念设计的前瞻、风貌改造的慎重、生态环境的呵护、地域特色的保存与重塑、建筑历史与文化的尊重、设计施工的精益求精等诸多优秀品质。差距就是动力，法国的国情虽然与我国不同，但其通过科学的保护性设计方法对传统村落民居资源进行开发与利用的思想仍然值得我国的乡村建设者们学习与研究。.

基金项目：2015年国家教育部青年课题《法国传统村落民居保护性设计的经验及借鉴研究》（项目编号：15YJC760087）的研究成果。

注释

1.LUCCIONIXavier《未来的法国乡村民居是什么？（Qllelle est lafuture maison de campagne francaise？）》[M]Paris.Presses Uuiversitaires de France 2003 P18

2数据来源https： //www ecologique-solidaue.gouv.fr/

3聚碳酸酯工程塑料具有轻巧，耐高压、耐热、耐撞击、可塑性强等特点，被广泛用于各类航空航天器韵座舱罩。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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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贾丽媛，李瑞君苗族民居吊脚楼的再生设计——以西江千戶苗寨清宅更新改造设计为例[J]设计2019（01）：158-160

[3]张一超，李斌传统村落景观保护性设计研究——以吉林省锦江木屋村为例[C]第八届艾景国际园林景观规划设计大会优秀论文集2018（12）：294-2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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