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丹

”要做到投入和产出的平衡，要实现制作成本的合理匹配，让更多的钱能够投入到制作上。“

4月17日，中国电视剧制作产业协会、首都广播电视节目制作业协会联合发布《关于厉行节约，共克时艰，规范行业秩序的倡议书》（以下简称《倡议书》），提出六条倡议，号召影视制作行业谨慎立项，慎重开机，厉行勤俭节约之风，反对一切攀比、奢靡之气，把制作成本压缩到合理范畴之内。发布不久，该《倡议书》被人民日报、新民晚报、中国青年报等多家主流媒体转载，在业内形成了广泛讨论。

“因为遭遇疫情，所有的拍摄工作都停了下来，大家有了思考的时间。这两年来市场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行业也碰到了很大的困难，但行业内的一些沉疴和不正之风的破坏力依旧强大。疫情后的复工阶段，我们希望行业能够复苏，也希望借着这个机会能够真正去除浮躁、浮夸之风，恢复市场秩序，还行业一个风清气正。”中国电视剧制作产业协会会长、导演尤小刚，中国电视剧制作产业协会副会长兼秘书长王鹏举接受《综艺报》独家专访，解读中制协提出的《倡议书》。二人表示，希望通过这六条倡议，能够让产业迅速进入良性调整阶段，再创中国电视剧辉煌，“复工之后，我们要用新的形象、新的作品，回报人民对我们的期望和期待。”

希望行业风清气正

作为中国影视行业的金牌制片人之一，王鹏举参与过《京华烟云》《天龙八部》等多部经典作品的创作，也见证了影视行业的变迁。但近十年，行业一度奢靡浮躁之风日盛，让他心痛不已。

本世纪初，《天龙八部》筹拍，林志颖出演了剧中段誉一角。王鹏举告诉记者，当时林志颖的片酬是6万元一集，并且提前半个月进组，在剧组整整待了半年。开机前林志颖一边熟悉剧本，一边练习“凌波微步”;在剧组期间，他也跟剧组其他同仁同吃同住，偶尔周末想进趟城，还得自己掏钱住酒店。2004年，王鹏举拍摄《京华烟云》，整部剧集结了赵薇、陈宝国、潘粤明、黄维德等一众知名演员，总投资4000多万元，其中演员成本占比不到制作费的35%，主演赵薇44集片酬一共480万元，两位导演和编剧的酬金不到制作成本的10%。

这样的片酬和明星配合度，如果放到今天，恐怕很多制片人做梦都会笑醒。前几年，明星的片酬越来越高，档期也越来越金贵。很多时候，一线当红偶像虽然拿走了几千万元甚至上亿元的片酬，却只给了剧组几十天的拍摄时间。为了赶档期，剧组不得不起用替身演员拍摄大部分场景，产生了所谓“抠图”剧，让观众诟病不已。

与此同时，当红演员在剧组往往“前呼后拥”，一个人可能得带着若干助理和保镖，为了照顾演员和他的团队，剧组往往还得安排多部车辆负责接送。“明星爱带多少工作人员是他的自由，但这些人的吃穿住行如果都让剧组承担，这不是浪费是什么？”尤小刚说道。

资本追逐的不仅是当红明星，名编剧、名导演薪酬也水涨船高。尤小刚介绍，这几年整个剧组的人员成本涨了300%。一位业内人士也曾向记者透露，在剧组，如场记、灯光等一个部门的领导月薪可以达到十万元。

如果一位编剧因为一部作品火了，马上会有多个项目找到他/她，有时候一个编剧一年可以产出三四部作品。怎么维持这么高的产量？部分编剧是自己接活儿，然后找枪手写，把剧本创作过程结构化、模块化，反映在电视荧屏上，则是套路化的情节和脸谱化的人物。

挂名编剧之外，还有挂名导演。“很多剧的总导演只出现在片场几回，导演的活儿都是副导演、执行导演在干，请问这部戏是你的吗？”在尤小刚看来，让副导演和执行导演承担更多的职责确实能锻炼新导演，但总导演不能只挂名不干活，得把关整部剧的艺术质量和水准。

演员的天价片酬一直是这些年行业管控的重点。不管是主管部门，还是制片公司、播出平台，都提出了很多政策、举措，优化电视剧制作的成本。尤小刚告诉记者，目前市场上大多数演员片酬已经降了下来，这次的六条倡议也不是只针对演员，而是进一步优化电视剧的成本结构。“所谓厉行节约，共克时艰，规范行业秩序，是希望能够破除束缚行业发展的潜规则和不正之风。”尤小刚和王鹏举都表示，不让其他成本占用真正用以保证影视剧艺术质量的费用，让有想法、有才华的创作人员有饭吃，这是六条倡议的根本出发点。

厉行节约，共克时艰

“每集成本控制在400萬元人民币以内，摄制人员酬劳亦同步降低30%，编剧、导演和男、女一号的酬金，各自最高不得超过制作成本的10%，全体演员酬金不得超过制作成本的40%。”——《倡议书》对于成本控制的建议非常具体。为什么这样建议，王鹏举向记者算了一笔账。

据他介绍，当前各电视平台、视频网站平台购片与自制片定制价格已下降30%—40%，三家视频网站联播能够给到的版权价格是十几万元到300万元不等，再加上卫视的发行收入，一集电视剧的首轮市场发行实际收入目前最高在500万元左右，因此协会建议电视剧、网络剧制作成本应控制在每集400万元人民币以内，否则投资与收入失衡，行业将难以为继。投资降下来了，为保证质量，服化道、摄录美、灯光置景一分也不能降，因此必须降低人员费用。在主创、主演大幅降薪的同时，摄制人员酬劳亦应同步降低30%。

“如果编剧拿到10%，导演拿到10%，再加上男女主角，制作成本已经用去了40%，再加上其他演员的费用预算20%，制作成本中剩下的40%要用于服化道、摄影、灯光、场地和器材租金，几百人在剧组的生活费用以及后期制作等。”王鹏举介绍，这个成本比例建议既参考了日、韩、欧美等其他国家影视行业的情况，也是从本国国情和行业现状出发——“我们要做到投入和产出的平衡，要实现制作成本的合理匹配，让更多的钱能够投入到制作上，保证出精品，同时把浮躁的心态和奢靡之气压下来，让大家潜心创作。”

“这六条建议已经非常具体，当然行业的改变绝非一朝一夕之功，我们需要一步步让理性和良好的秩序回归，倡议目前聚焦的都是现在应该解决的问题，是观众和业内人士眼前能够看到的问题。”尤小刚说道。

“我们希望大家能静下心来反思我们走过的路，冷静分析目前行业所面临的形势，展望未来的发展之路。中国电视剧制作产业协会作为一个行业组织，我们看到了这样的问题，提出这几条倡议就是供大家思考，如果行业能够达成共识，那么大家一起去落实。”王鵬举说。

《关于厉行节约，共克时艰，规范行业秩序的倡议书》

各会员单位，各位影视同仁：

我国抗“疫”之战已经取得阶段性胜利，各行各业正响应中央号召积极复工复产，我们影视制作行业也将迎来复工复产高峰。大家都明白，此次疫情对我们影视制作业的冲击很大，全行业面临资金严重短缺、生产周期延长、疫情防控困难、购片价格锐减等一系列困难，需要我们团结一心，同心同德，共渡难关。为此，特向广大会员单位和影视界同仁发出如下倡议：

一、坚决克服前一时期因资本大量涌入，给我们影视制作行业带来的浮夸浮躁之风，希望大家静下心来，审时度势，认真分析市场容量和观众需求，谨慎立项，慎重开机，力争把我国电视剧网络剧的数量控制在科学适度的范围内，杜绝一切资源浪费和资金浪费现象再度重现。

二、倡导全行业厉行勤俭节约之风，反对一切攀比、奢靡之气，把制作成本压缩到合理范畴之内;各摄制組要精打细算，下决心压缩人员、车辆和物资配置，把有限的资金投入对精品的制作中，下决心压缩在服装、制景和特技上过度追求奢华的投入，把功夫下在讲好故事，塑造好人物上。

三、要认真贯彻执行广电总局和行业协会提出的合理匹配制作成本的意见，把制作成本控制在合理范围内。目前各电视平台、视频网站平台购片与自制片定制价格已下降30%～40%。为保证生产与产出的合理平衡，我们建议我国电视剧、网络剧制作成本应控制在毎集400万元人民币以内，摄制人员酬劳亦应同步降低30%，同时需进一步调整主创和主演人员酬金过髙的现象，避免造成主要创、演人员与普通专业工种的收入失衡。根据国际惯例，一部电视剧、网络剧的编剧、导演和男、女一号主演的酬金，各自最髙不得超过制作成本的10%，全体演员酬金不得超过制作成本的40%。

四、进一步规范行业秩序，治理行业乱象。要拒绝演艺经纪公司在艺人随行人员、生活待遇、交通工具以及宣传推广上的过度要求。主要演员可带随行助理一人，享受剧组普通工作人员生活待遇，毎人可配工作用商务车一辆。如要求配房车或要求特殊生活待遇，则费用自理。经纪公司到剧组拍摄艺人宣传资料，要服从剧组统一安排，且一切费用自理，努力减轻剧组负担。要坚决杜绝过度排场、过度炫耀的奢靡浪费行为，树立影视工作者良好的社会形象。

五、尊重艺术规律，用敬畏之心对待我们的事业。编剧、导演要亲力亲为，潜心制作，反对粗制溢造，认真打造精品;各公司、各摄制组要科学安排制作周期，合理控制演员档期， 保证演员有充足的时间和精力熟悉剧本，熟悉角色，塑造人 物;要坚决杜绝滥用枪手、执行导演和演员替身的现象，保证产品质量，维护行业声誉。

六、应严肃规范字幕署名制度，重视我国制作人才队伍的规范建设，明确各职务的专业工作职能，确认其在作品中的实际工作职务责任与效能，不挂虚名。大力扭转整个制作行业，名不副实、沽名钓誉，以权职谋虚名，以至于真正干事的人，在艺术创作中有造诣的人被埋没、被忽视、被虚化的不良风气。坚决纠正真正对作品思想艺术质量负责的艺术创作人员的署名价值被剥夺的乱象。

各会员单位，各位影视同仁，党和国家寄希望于我们， 全国观众瞩望着我们，让我们挽起手来，同心同德，砥砺前行，努力打造中国电视剧网络剧新的辉煌，创建永不落幕的中国剧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