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小军

童慧敏的眼睛

一个叫童慧敏的女孩，有着胖胖圆圆的脸。自这个学期以来，我更忘不了她的眼睛。

也不知道究竟是为什么，只要一走上讲台，我总不自觉地寻找她那一双极为专注、极为明亮的眼睛。尤其当上课有些累了，直至有些焦虑了，刚想要表现出一点不耐烦的时候，这双眼睛总是那么充满信任和期待地望着你，一动不动。她注意着我的每个举动，仿佛害怕一不小心，便有个关键的字词或句子飘过去，漏掉了……每每这时，我便多少有些惶恐，便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來。不为别的，只为这双眼睛，我便马虎不得。毕竟教书是严肃的、讲台是神圣的，不能稍有懈怠。

从教几十年来，遇到这样的眼睛太多了。在这些眼睛的注视下，我兢兢业业躬耕三尺讲台，只为不愧对这一双双求知若渴的眼睛。

孩子们的“美人鱼”到哪儿去了

早些年，我上的是语文课。但不知是从哪堂课起，孩子们的“美人鱼”让我给上没了。本来，孩子们心中的美人鱼是美丽动人、充满爱心的。然而，我告诉孩子，大海里其实是没有美人鱼的，鱼是水生的，它们用鳃呼吸，而人是哺乳动物，呼吸靠的是肺。两种根本不同的物种，是不可能结合在一起的。

我总是要求孩子掌握书本知识，这使得孩子们越来越理性和成熟。他们看到草，看到树，看到花，会认为它们只是植物，它们的生长和养分、温度、湿度有关。而对于花开的声音，那绽放时神秘的私语，他们不再相信，他们认为声音是有分贝的，花开有声音是一个谎言。

有一次，看到一个高年级的孩子问一个一年级的孩子：“养了两年的鸭子两条腿，养了四年的鸭子应该是几条腿？”“还是两条呀。”一年级小孩眨了眨眼说。“说起来应该是四条的，可能我看到的鸭子还没长出另外两条腿。”这个小孩又眨了眨眼，还挠了挠头，补充道。

这个孩子的回答很警觉，也很智慧，显然也担心遭到这个哥哥的戏弄。人类最大的财富，依我看其实不是别的，就是天真。一个不再天真、失去了想象力的人，所有的运思都那样功利和粗俗，这算不算是一种无可救药的傻呢？

看到孩子变得成熟和理性，我是欣喜的，可有时也会感到有些悲哀。我觉得，即便是在我们大人的世界里，尽管事务繁忙，然而在倦怠之余，“美人鱼”之类的想象，也还是要有的。孩子的世界，有一半是应该留给想象的，这样，孩子才更有灵性和活力。

为我搬椅子的学生们

好几年前，由于我的腿不好，再加上当时身体也不大好，上课讲不到几分钟，便总想找张椅子坐一下。可教室里并没有多余的椅子。几个同学发现了我的心思，从此只要是我的课，便总有几个男孩或女孩从楼下搬一把椅子上来给我坐。等下课了，他们又搬回去。而这一搬就是一年多，直到我不再给他们上课。

其实我虽说腿不方便，但总还是习惯站着上课的。即使搬来了，我也总是尽可能站着上课。所以我也总是和他们说“不要搬，不要搬啦！”可还真拗不过他们，他们总说：“老师，不要紧的，要是哪天你又想坐了呢？”

再后来，我其实是不用再坐了的，可每每临下课前，我总还要坐上几分钟。因为我知道，只要坐上去，孩子们便总会欣慰地笑笑。我喜欢看他们笑。一群多好的孩子啊！

他们临毕业的时候，我原本打算和这些帮我搬了一年多椅子的孩子们照张合影的，但由于各种原因，加上孩子们也有些害羞，一直没照成，我至今深感遗憾。

我们总以为自己给予孩子的很多，其实孩子也给了我们很多。要是我们彼此爱着，相互敬重、相互理解、相互宽容，那么，成长是件多么快乐的事，老去又是件多么快乐的事啊！

（作者单位：江西德兴市第二中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