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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0年代高校青年教师两地书(1986)

2020-03-25

天涯 2020年1期

思远:

你好!亲爱的。

一路顺利。车上也不太冷,让你担心了。

今天下午开会只顾睡觉了,不知道别人都在干什么。开完会领工资,领到了94.78元。下月还是这么多,够多了。你买录音机的钱要是不够我可以出借。而且可以长期借给你,给你又不要。

我们主任没有责怪我。我告诉他我没有回家看父母,而是去呼和浩特市看朋友了。我还收到了十几张同学寄来的贺年卡。

命运使得我不得不返回异地,离开我最亲爱的人,想起来心酸的泪水就禁不住地流,真是又苦又涩,我是多么不愿意离开你那温暖的怀抱,温柔的爱抚。可是现在我必须坚强起来,好好地工作、学习、生活下去,为了我们美好的未来努力奋斗。

盼望着重逢。

放假我回家和父母团聚,不去玉川县了。如果不是想去看你,那里我再也不想去了。代问林叔叔、顾阿姨、思霞、思波好,问二姐、二姐夫好。你要是来看我,可一定事先写信我去车站接。好好学习,不要因为我影响你的学习。不写信也没关系。因为我心里明白,我知道你是爱我的。就写这些吧。代问你的同学,尤其是小邱、布仁、小马好!

祝你愉快!吻你。

你的:艳艳

1986.1.3

艳艳:

当西去的列车渐渐消失在浓浓的夜色中,一种沉重的感觉才真正袭上我的心头。一想到你会比我更痛苦,我就无法忍受。世上如意的、十全十美的事情总是并不多的,这才给生活增添了复杂多元的内容。况且,痛苦与不如意总会去激励每个有出息,立志活得像个人,爱得像个人的强者们去追求那不朽的喜悦与幸福!

今天上午又碰到了教研室主任温老师,谈了一会儿备课的事。下午睡起午觉就开始写讲稿。一种崇高与自豪的感觉从心中油然升起。想想不久我就要站在三年级的讲台上成为一个名正言顺的大学教员。我是何等兴奋!我和朋友们几次交换意见,都一致认为,中国的人文、社会科学至今还在黑暗中摸索,在将来的五十到一百年之后才会有根本的改变。粉碎“四人帮”以后的学术界呈现出几分万象更新的活气,但积攒起来的劣根性并没有消除,要想消除,一两年、十年二十年都根本无望。有眼光的人看出这个问题,无眼光的人还在自得其乐,其实很可悲。这里像是文明的沙漠,我无时不在为毕业后未能跳出这里而痛苦。不过这一天迟早都会到来。“取法乎上,仅得其中”,向着最高境界奋斗,才能得到有价值的收获。当然,如我跟你说过的那样,中国的知识分子永远是清寒的,通往知识高峰的路往往用白骨铺成。在这块土地上,那些手持屠刀的屠宰场工人都要比脑外科一级教授生活得富贵、安乐、省心得多!但我的意志很明确:宁可做一天自己精神的主宰而死,也不愿一辈子做安安乐乐的庸人而苟活。至于自己的才能与天分,那是谁也没有办法的。唯有努力奋斗应该成为每一个人心目中的宗教。

回单位怎样向主任交代呢?这几天你累了。好好休息再看书也不迟,分手时候该说的差不多都说了,对你、我,最重要的是战胜自身的软弱,相信这一点你会比我做得好,我相信你,亲爱的!

几天吸烟,果然咳嗽的惩罚降临了。不过,就会过去的。

放假我让同学带东西给你,你回敬我一本相册好吗?我真后悔这几天没有想起让你买件东西留给我做纪念,幸好并不难补救。

“双星奶液”好用吗?今天是星期六,夜快来了,晚上做个好梦!

拥抱你,我亲爱的!

思远

1986.1.4

亲爱的思远:

你好!来信收到了。

我想世界上再也没有比获得一个被自己深深爱慕之人的爱更幸福的事了。当我们俩第一次紧紧拥抱的时候,我是何等的激动,只觉得两腿发软,身上每一个细胞都发出了同样的信息。真想永远这样下去。分别给我们带来了痛苦,也加深了我们的爱。

我和你一样向往更文明的生活,不甘心落后,不满现状,更无意于苟且偷安。你越爱我,我越觉得应当勤奋学习,不忍心加重你身上的砝码。希望着尽可能凭自己的力量早日飞到你的身边。

吸烟的害处太多了,怎么做才好,我是不必说的。多吃些梨。要注意身体。应当明白,它不只是属于你一个人。

相册我答应回敬。原想在你生日时送的。毕业时没送,已经很后悔了。

回来这几天,早晨就擦“双星奶液”了。因为是你送的,我就喜欢用。况且又是在北京给我买的。

紧紧地拥抱你,吻你。

你的:艳艳

1986.1.7

亲爱的:

现在提起笔时的心情就像是几年前我第一次给你写信时一样,人是那样单纯与坦荡,好像整个大脑只有一个世界,一个爱我和被我所愛的人存在。一串串的话语纷纷从笔底流出。一时间就要全部倾泻出来。

刚才全校停电,我去四婶那里看了她的小宝宝。是个很可爱的女婴。胖胖的脸,一头黑得令人难以相信的秀发,一双眼睛已经露出美丽大花眼的端倪。像人们说的那样,“孩子够懂事的”,不太哭闹。于是我看着,四婶去吃饭。可一两个小时之间小家伙尿了几回,哭了几遭。使我深信带孩子有多难,父母的道路会有多坎坷。不过,四婶的坚强的确货真价实,很让人肃然起敬——两地分居,她承受了很多。她问起我们的事情,责备我没有带你去见她。我尽管不无悔意,但总觉得无所谓,来日方长,机会还是很多的。重要的是我俩本身,你说呢?

今天是9号,你回去已经整整一周了,可我感到过了很长时间,日子太难熬了。从长远想,这几天又算什么呢?我们这种分离不知会有几百万个一周呢。你很希望我寒假能去看你,我又何尝不想?只是我想我们还是要学会克制自己,多往大处着眼。等待着苦尽甘来的那一天。下次来信可以把你们学校放假、开学的日子告诉我。看情况吧(主要是妹妹思霞结婚的事),也许我真有时间去Y市看你呢。不过不要死等,我会给你发电报的。

星期一我们参加了一个婚礼,这是大学同班同学的第一个婚礼——一个极为传统、刻板的婚礼。一心要为之尽义务的亲朋好友认为大吃大喝一顿才最够意思,于是我们这帮壮小伙可吃了个实惠。鸡鸭鱼肉管饱吃,丸子大得两口吞不掉。新娘子是个工农碧玉,花枝招展的打扮为宴会增添了喜庆的气氛。她总是笑,高兴得说不出话来,不过前后照应得游刃有余,让人们感到是个通情达理的贤内助,只是同学们的捉弄有些太不像话(虽然也是气氛所需)。我们这班同学一人拿了一张“大团结”去,老乔说高低适中,是个良好的开端。

吃喝完毕,我们班在呼二十几位同学搞了个舞会。不少人都说我的迪斯科很让人刮目相看了。的确,很感自信,畅快淋漓。恐怕是头一次,放开胆子玩吧。当时什么都没想,回到宿舍后才感到夜并不好捱过,点了一支烟也无济于事。我一夜无眠,想了很多很多。现在我根本就不能想象元旦如果没有你,我会过个怎样的元旦,会怎样开始我的24岁。

我大概是个没有眼泪的人,送你上车我尽力装得无所谓,好让你不至于过分悲伤,可第二天我偶然把头放在双臂间,闻到了你送我的毛衣上的特殊味道,一下子就联想起你扑在我怀里的情景,眼泪怎么也抑制不住……真没办法,这样的日子我们还要过好多呢。

很荣幸我们长了5毛钱的“工龄工资”。昨天共领到了56元5角6分,就这么可怜。前几天宝瑞来我们宿舍过了几夜,天天都是集全屋的大衣、棉衣于一身。还是喊冷。白天宿舍根本就坐不住。我在屋里已穿两件毛衣了。不过,新年伊始,我们301室的精神文明建设搞上来了。我订了《讽刺与幽默》《文摘报》《光明日报》三份报纸,老乔所在的团委给他们订了《青年报》《青年参考》,都很有些看头。我剪下来给你寄的这张“外国幽默”是《讽刺与幽默》最近一期上登出来的,表现了一个艺术家的可笑行为——一个杰作通过几年惨淡经营终于搞出来了。可这名艺术家没有像样的房子,雨来了,他顾不上自己,赶忙把自己的“杰作”推到一个家里雨淋不着的地方!干事业的人下场就是这样,到头来,这个“杰作”能成为“杰作”,自己的问题还是“问题”。

备课进度很慢,对这类特别重要的事情我总是过分认真,有希望尽善尽美的意思。事实上什么事情也不可能达到完美。对于我这个初出茅庐的人,不能自我要求过高。不过我最起码也要讲得超过他们现任这门课的教师,只是我的口才让我不踏实,有时自我感觉很不妙。但愿老天保佑。

相距如此之远,我们之间的交流很必要。爱情使一个人的苦恼分为两半因而减轻了,使一个人的喜悦相加为双。喜悦增多了。我愿意说我的心事,也希望你有烦恼、苦痛就告诉我。憋在心里无法忍受,也没有一点必要。不断相互沟通,会使情绪趋于平衡,又有利于优势的发挥,以利再战。

我们的通信没有必要一一对应,谁想写了谁就写,想什么时候写就什么时候写,你说呢?

十点多了,明天还要准备外语考试和备课呢。

吻你!我亲爱的!忘告诉你了,伴我俩不少甜蜜时光的那盘张燕妮的歌带我录出来了,一式两份,放假让人带给你。

《中国青年报》本月8号第三版有篇湖南中医学院研究生的文章,可以找来一看。

思远

1986.1.9

亲爱的:

“外语”考完了,刚从考场上下来。试卷分为三部分——听力、精读、泛读。最紧张的是听力,在二十分钟内答完三页纸,只听二到三遍。那段对话虽然放了三遍也紧张得听不明白。但愿答卷上别闹出了笑话。题量很大,根本没有回头检查的时间。最后还不得不延长了十分钟。从整体情况看难度不大。我可以说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他们专业学生毕竟是“佼佼者”,我和曹先维桌子挨桌子。两人都一板正经,想起来很有意思。有趣的是泛读部分的文章的题目是Smokingand Cancer(吸烟与癌症)。不过你别担心,由于好几天没有吸烟,我又恢复了正常。不咳嗽了。痰也见少。

来款与书都收到了。我一定为你们主任尽力效劳。我们放假比你们晚,实在不行只好把火锅捎到你们家了。不過下次来信,你可以告诉我你们主任的尊姓大名以及具体找他的办法,也许可以直接送到你们学校的。放假我想主任也会到系里“转转”的。

说实话我很想寒假去看你,但又担心多有不便。对我们来说,未免为时过早,你说呢_尔打算什么时候返校?我想正月十五过后总可以了吧。我可以晚回H市几天去银川看你,因为我太想你了。你也同样如此吧?下学期的课,最近二十天不到的时间要备出一半来,温老师还要看讲稿,所以松快不了。27号参加《西方哲学史》的考试,还得啃大部头。

我们301室的精神文明建设又有了起色:老邱镜子挂在了他照得最得意的方位老乔换了门纸——正面是“咏马诗”,背面是“光夫与幸子”的奶油合影,很有意思。

《情爱论》只看了三十几页,我去银川时带给你好吗?这本书在我国无疑有令人耳目一新之感。而在国外恐怕是顺手可得的东西。东欧人写的东西与西欧、美国大不相同,学院昧浓。正统得幼稚。我国亦步亦趋也学不来。我做了笔记。星期天买了三个日记本,不知能坚持几天。

上周与老邱看了电影《日出》,拍得很成功。只是方达生这个人物很无生气,到最后人们只觉得他多余。可惜没有你与我一起欣赏。有时间你去看吧,是可以与电影《雷雨》比美的。

艳艳: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在我俩陶醉于无知的笑耍之余,也要考虑一些长远之计。不过别过分分心,我是会“算计”的。我希望你回家后多与父母通气,让他们多理解一下我父亲在我的个人问题上的困难处境。我母亲因病早亡,父亲担心你的身体。我曾在以前给你信里谈过。你是可以理解的。总之他无意于做我们之间的绊脚石,只不过是尽一下做父亲的义务罢了(我很不爱听“义务”这个词,但细想起来,它的确又是个含义深刻的概念)。你父母是我素来都十分敬佩的师长,通情达理。不要搞出什么误解才好。这样对我们这两个在爱的路上经过了如此之多跋涉的人(以后还会继续的)是必要的,好吗?

话太多了,下次再谈吧。

录的歌带我听了一次。说句实在话,我不敢多听,太伤感了。特别是《是否》《一样的月光》《相思河畔》《明天还要继续》一听就暗自心里流泪。

吻你,亲爱的。

思远

1986.1.13

亲爱的思远:

也许是有某种特殊信息的传导,许多我想说的话,让你先说了。我也一样很难想象元旦我不去看你,该怎样度过。在你那里的几天,我太高兴了,天天和我心爱的人在一起。一向很能睡觉的我,觉也少了。我知道在H市时间有限,只想和你多待会儿。你白天陪着我,晚上又睡不好,让你受累了。

刚回来有些不习惯一个人做事、吃饭,总觉得旁边应当有你。打开书看一会儿又想起我在你怀抱中的甜蜜。实在看不下去就练宇,这也不错,我把宇练好了,也许能为你抄点东西。

报告你个好消息,下学期我院举办日语班,脱产学习。主任告诉我的,我要去学。银川中山业余学校一年制日语班有口语班、初级班、中级班、进修班。我想报口语班、进修班(为考研究生和出国留学办的)。每天晚上都有,还是上培训班容易学好。我希望能把日语学好。自学实在事倍功半。本月20号报名,你一定会高兴的。

我们本月30号放假,3月1号开学。无论什么时候来都要事先告诉我。你要是月底放假就别来了。下月9号就过年。你得为思霞办事出力,反正日子还长呢。我相信你会来看我的。我盼望、等待着。

书收到了吧,我们主任非要你买火锅,我也不好推脱。最大号的,抽空买一下吧,亲爱的。

拥抱你,吻你。

你的:艳艳

1986.1.14

亲爱的:

你来吧,我正月十五过后肯定返回来。你得告诉我具体日期,我可以直接到银川东站去接你,咱们一起到我们学校。真是太好了。我非常希望见到你。昨晚学校停电,我坐在凳子上等了一会儿还没来电,就钻被窝了。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幻想着你来以后的情景。虽然我没吻过你,可相片和名字已吻过多次了,亲爱的。

《日出》我已是跟着院工会包场看的。我认为方舒演的陈白露还缺乏疯劲,方达生也好像是多余的。还是那个老妓女演得逼真,你说呢。明天下午、后天下午又要包两场电影。我和教生理课的风老师(研究生)一起看的。她30多岁,还没有结婚。我跟她都说好了,你来后就住我那里。我们宿舍张梅不在宿舍过夜,平日就我一人,我可以和风老师在一屋睡觉的。现在我们单身楼大多数都成双了,尤其是女的。一般都找的市的别的单位的,向外发展。你们那栋楼似乎是向内发展。

你知道我父母都是通情达理的人,只要向他们讲清楚,是不会怠慢你的。再说他们最疼爱我,自然也会疼爱你的。我回去好好跟他们说说,你不用担心。

我们主任叫张贤淳,住在七栋楼最里那个门洞一楼靠西头(102)。最好是送那里。主任说是想春节用。本来我想让药学系1982级一个小女生买,可主任怕她不知尺寸,非要让我买,自然就是你的任务了。

祝考试成功,盼望着你来,亲爱的。

吻你。

你的艳艳

1986.1.6

亲爱的:

今天是20号,你可能已经报名参加日语班了吧。你的选择最正确。这两个班确实是你应该报的。你有自己的判断力,这一点我非常清楚。写到这里我不禁想起几年前我给你去第一封信时的头几句话:“上次没有给你回信,实在是我的不对,但以我对你的认识,我知道你是完全不在意的”,是这样吧?实际上,我知道你很在意,只不过我作为一个大男子主义者,为显得潇酒一些因而全不管你的感受罢了。

你能练宇很让我高兴,但你“也许会给你抄写什么”这句话大大地感动了我了。正像除夕夜晚因为你脱口而出的“我不能跟你吵架”这样一句普普通通的话,让我第一次把你紧紧地搂在怀里一样,“爱情的性质往往表现在一些小事情上”,这句话说得太对了。

你对《日出》的评价使我看出了一个很有审美细胞的头脑,这种印象虽然在你谈路遥《人生》的时候就有了,但这次显然更强烈。你的感受與我完全相同,这样说亳不夸张。

我的备课在紧张而缓慢地进行着。这果然是块不太好啃的骨头。我最初的狂劲不久就要消磨殆尽了。原来在社会科学领域要想真正越些雷池,出点新意是如此之难,问题恐怕主要还不在客观,而主要在自己的内在条件跟不上——想狂是需要真本领的,不是一两句话就能奏效的事情。我们太需要谦虚与好学精神了。上周末与我叔叔发生了一场舌战,我的意思是要清楚中国知识分子的可悲处境,他拿各人有各人的乐趣来加以反驳。辩论中我发现我们这一辈人的想法与上一辈如何大大不同了。我们似乎缺乏他们那种干劲和任劳任怨精神,的确是“灵活”了好多,我们想过一种高层次的精神幸福的生活。与事业相比,二者应该是同样重要的。但上一辈人认为事业最重要,其他乐趣牺牲了也在所不惜。必须承认,造成知识分子寒酸的另外一个不可忽视的因素来自自身性格的悲剧性。如像我叔叔这样的知识分子力图包揽一切、过于固执,以及小事也不糊涂等等。但愿我将来不会落到这种地步,如果事业成功了,但生活得很不像生活,这又有什么意思呢?舌战当然是以我妥协而告终。因为传统意识主导着我的行动,此时必然会起作用。

寄了几本书,是为了把磁带寄出,关于书法的书你可能愿看。《高考指南》给你小弟弟。这本书前面手写的内心话是老邱的杰作,很有喜剧效果吧。书是他送我的。

我去Y市的时间初步定在2月25日(正月十七),乘43次列车,这样安排是因为恰好白天,便于你去接我。你直接从父母家出发就行了。我不能早去,否则剥夺了你与家人团聚的时间,我于心不忍。不过你不能晚于25号返回银川,这些都是计划,变化谁也说不准。你那儿的情况如有变化,就写信到B市教育处我爸爸那里,让他转我。我想我们假期也可以交流思想,我们可以写信。

你们主任拜托的事你不用操心了,我已安排妥当。实在不行就送到你家去。

希望你收到邮件后给我来封信。

吻你,盼望着相见!

思远

1986.1.20

亲爱的:

你现在是复习考试呢,还是在看《情爱论》?我太想你了。我离开你已有19天了。即使正月十六相逢,还有35天,太难熬了。

上星期五晚上看了《月光下的小屋》,没你在,看电影都没意思。星期六晚上的《爱与恨》就没去看,我也不想学习。独自一人待在家里,重新翻看了我的影集,仔细端详着瘦瘦的你。不禁喉部发堵,泪水默默地流下来。轻轻抚摸着你的眼睛、前额、端正的鼻子,微张的唇和清瘦的面颊。过了许久,最后吻了吻你的双唇。一个周末的晚上显得好过多了。

日语班已开始报名,我明天去报名。今天下午要给大专班监考,以前可从来都是别人监考我的,感觉很爽。

我想给你织件毛衣,在你收到信时我已经开始编织了,放假前差不多能织好。你来看我时就可以亲手给你穿上了,亲爱的。

虽说是三九天,可Y市的天气非常暖和。我甚至可以不穿大衣从办公室走到宿舍。天热加上我心情烦躁,有些坐立不安。我喜欢靠在你的肩和臂上,太想你了。如果在爱情和事业两者之间选择的话,我一定会选择前者的。我爱你!亲爱的人。语言已无法表达我的感情。

拥抱你,吻你。

你的艳艳

1986.1.21

艳艳:

前天给你寄去了几本书,中间夹有磁带,注意查收。

下午党员开了三个半小时的会,这是我进系之后最长的一次会。现在会完了,我在等高元,说好了一起去同学那里赴宴,就想起给你写信了。

今天接到我爸和妹妹的来信,妹妹的婚事正月初八办(我不知道是在L县还是D县,办一次还是两次)。妹妹怀着兴奋的心情对我说=爸爸着实让她吃了一惊,感到父亲还是真正的亲人!这是我预料中的事。大凡通情达理的人,都是大事上把握得很严,小事上很能宽容,表现出了长者的风度。这样一来,我去Y市看来是问题不大了。日子还是会在2月25日(正月十七)。你直接从A市接我(43次列车)。有变化我们是可以在信上谈的。一想到再过一个月我们就可以相见,我的心情就难以平静。你恐怕也是如此吧。我太想你了。每天除了备课,就只有回味我们相处的难忘日夜,这种日子真是漫长,让人受不了。

信让打断了,现在我从同学那里吃喝回来,再提起笔接着写下来。我也报告你个好消息。邓××老师已调往北方工业大学(原北京机电学院),这是所综合大学,他在中文系、外文系教外国文学。前几天我去拜访了他。他告诉我如果他能争取到1987年招研究生的资格,就让我报考。我马上来了劲头。不管怎样说,我和他还算是有交情的。但愿邓老师这次不要再放空炮了。这样我会容易如愿以偿,不用费那么多周折了。

艳艳,我是个十分内向的人,但又是个不会释放火热情愫的人。在我们恋爱的过程中,我可以抛却自己的面具,把自己的真面目袒露在自己所钟爱的人面前,有时与你在一起我感觉到有说不完的话。人又机智又明快,有时又仿佛出现了童年的情景。但在整个过程中有一点我是把握得很严的,就是,力图让我们的恋爱成为一个丰富多彩又富有力量、深度的过程,使我们双方能在其中提高,绝不走过场,流于平庸!这一点我想是完全可以得到你赞许的。因为我知道你爱我是那样的深。我珍惜我们之间初恋时的一切,无论是别扭的继续,还是发展的热烈,都难以忘怀。有时我可以对你无所不谈,唯尽兴而后快,希望你不要随便对别人讲我曾给你说过的某些事。尤其是有关我们家的一些事。否则我会不高兴的。我认为这样就太贫了,不是吗?

亲爱的,和同龄人比起来,我觉得我们在许多方面是可以行动得很不同凡响、很不落俗套的。因为我们是杰出的人,至少我们可以学做杰出的人。你说你不理解我退你照片时的那封信,其实很简单,我注重我们恋爱的过程,希望事情有步骤,按其自身发展进程一步步向前推进。我那封信最后一句大概是:“我自信我能做一个像样的男子汉——在各方面,按自己的路子”是这样说的吗?亲爱的,这是很有深意的。

《情爱论》看了一半,兴趣似乎没有最初看时高了。这原来是本十分中庸的书。步步注意“经典”原理的运用。我没看完日本人写的《青年心理学》。但有些分析的片段是高出《情爱论》的。东欧理论家长期受“主义”教诲,有时就难免框框过多。但作者对艺术、文学的分析相当精彩,文宇也因而深入浅出了许多。

看来写不了多少了,宿舍的布仁与巴特尔回来了,他仍情绪很高,打开了收音机。

但愿这封信到你手里,我打算31号回家。因为我爸来信,显得很着急让我回来。30号要监考,坐晚上的列车回去。也但愿回家前能收到你的来信。

晚安,亲爱的,吻你!

思远

1986.1.24

艳艳:

我为什么又要在纸上动笔?

亲爱的,请别这样苦苦地追问。

因为,我本来没有什么要说明,

可是,它到底还是寄到你手里。

因为不能来,所以寄信给你,

给你交上我的不可分割的心,

连同欢喜和希望,快乐和愁闷,

这些都没有起始,也没有尽期。

“语言已无法表达我的感情”,我也是如此。要不是歌德的这段诗,我会连这封信的头也开不了的。亲爱的。

看着你信上朴实无华的字句,我颤抖了。且让我把歌德这首诗完整地奉献在你眼前吧:

从今以后我再也不会对你讲,

怀着思念和盼望,幻想和志愿,

我忠实的心是怎样飞向了你。

我曾经站在你面前,对你凝望,

一句话也不说。还有什么要明言?

我整个一生已经自臻与完美。

歌德真是人类灵魂的伟大洞察者,我认为他之为伟人,因为他首先是爱情的伟大巨人,我此时的全部情感已经让他揭示无遗!

我说不出话来,但此刻不写信给你,我无法忍受。今天也是周末,我也没有去看预先说好的电影,在等人来拿走你们“主任”的火锅子。现在好了,火锅子已经拿走了。

我们真是在度日如年地生活著,没有你在我身边,周围的一切都失去了光彩,更谈不上诗意了,好像是沙漠一样——一个真正的情感与热情的沙漠。唯有逃避在回忆中才有些许安慰与乐趣。亲爱的艳艳,原谅我在痛苦眷恋和思念中不得不求助于香烟给我带来的一点点陪伴,因为这实在是不可避免的。

我说不出话来,好像又犯了口吃的致命伤,但我有办法让你知道我深层的感情流动,亲爱的人。

备课使得我有幸见到不少马克思的生平材料,他的爱情生活经历使我感动。据说“直到他来到柏林一年以后,他才接到她的第一封信”。我想象不出马克思这一年是怎么捱过的,但有一点我清楚:他因而染上了不可救药的烟瘾。另一点就是他把自己的感情倾泻在写满了三册的献给“我亲爱的,永远爱着的燕妮·冯·威斯特华伦”的诗篇中,而燕妮“含着悲喜交集的眼泪”读了这些诗!你曾说收不到我的信也没关系,但在我,不给你写信是活不下去的。我没有写日记的习惯,现在也居然坚持写了。我不要求你老写信给我,但心中显然天天都在盼信。上星期四系里开会,我到系里不敢随意打开我的信箱,故意欺骗自己,心里告诫自己,不能老希望有信来,因为才收到信没两天工夫。打开信箱发现空空的,这时的复杂感情真是难以说清,开罢会我怅然若失,打开日记本,一写就是两三页,有两句是这样的:“我是多么想念你啊,亲爱的!”“人是软弱的。”我发现这是个很好的方法,写完了我方才平静下来,才可以着手去干别的事情。

现在只盼下一个25号,亲爱的,吻你!

思远

1986.1.25

亲爱的:

今天,父母对我比昨天好多了。我心里稍微舒服些。他们并不反对我的事,只是希望我每一步都向他们请示。爸爸信上说我眼里没他。也许是我11月中旬回家取录音机和爸爸的舌战伤了他。言者无意,听者有心。我以为是在家里说话就很随便,以后真该注意了。我这么大了,自己的事该由自己做主的,很讨厌父母干涉我的(尽管他们出自好意)。你不用担心,我会不顾一切地追随你的,亲爱的。

张燕妮的歌带我拿回家,准备听。现在还没敢听呢。我不知道我能否受得了。你一定要来银川看我。我渴望见到你。我对过年回家似乎没多大兴趣了。只想和你在一起,永不分离。

问叔叔、妹妹、弟弟好!

你的艷艳

1986年2月2日中午

亲爱的:

我回到家已有两个多小时。现在已十一点二十分了。不知怎么搞的,我总想哭,实在控制不住。周围静静的。爸爸、妈妈、弟弟都睡了。我的眼泪一滴滴滚下来。由于我没有征求父母的意见就去找你,他们生气了。本来我都不想回家了。29日下午电大的一个学生去告诉我说31日电大有车去银川,顺便接我。今天上午我买了很多东西,回到家里,看到的是和以前截然不同的面孔,真让人受不了。我真想离开这个家。

原谅我又有十天没给你写信了,可我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你。今天中午我去办公室给你写信写了一半,就回宿舍了。因为用电炉子熬粥,已有半个小时,我不放心,结果都烧焦了,满屋子烟。昨晚我到十二点才织完送给我心上人的毛衣,我织的是“光夫衫”,我认为很漂亮。不知你穿上合适不。由于总想着你在干什么,织错了几次。见到你时穿着试试吧。

现在也许你已睡着,也许梦见我了吧(我常梦见你)。

邮件收到了,你叉雪中送炭了。昨天收到的。我用颤抖的双手打开了邮件,把他们贴在胸前,什么也说不出来。仿佛空气也凝固了。一股暖流流遍全身。我闭着眼睛,坐了好一会儿。拿上东西,就回宿舍织毛衣了。如果你在我跟前,我会投入你的怀抱,紧紧地拥抱你的。

亲爱的,吻你!

你的艳艳

1986.1.31晚

亲爱的:

今天是大年初一,在这里我给你们全家拜年,祝二位老人身体健康,愿二位弟弟学业长进、万事如意。

现在已是夜里十二点半了,我才看完连续剧《武则天》的前四集,洗漱完毕,可睡意全无。我知道,只有给你写点什么才能让我今夜睡个安稳觉。昨晚中央台的文艺晚会你看了吗?我从头看到尾,办得不好——虽然也出了些新,这就是文艺界惨淡经营的结果吧。我们作为观众和欣赏者要的是什么呢?在我,也许助兴和消遣是微不足道的事情。重要的倒是希望能引起共鸣。我对能反映我精神和内心世界的艺术作品兴趣更浓。香港的江桦和张德兰二位的歌唱打动了我。艳艳,江桦的第一支歌是《燕子》吧,你记得吗?还有,张德兰唱的第一首歌(我记不清歌名了)多让人动情啊。听着心里直发堵。她唱的是春天里相爱、故事好长好长。诸如此类,我记不清了,但当时的感受十分复杂微妙。随着那动听的音乐与缤纷的色彩,我的思绪回到了我们相爱的一幕幕情景中去了。你有这样的感受吗?我想你感受也是的。情人的感受是完全相同的。回家前收到你一封信,你写了一个周末的凄凉情景,真让我心碎。可又有什么办法呢?看了你那封信我一肚子话说不出来。思绪翻腾,情感波澜大有冲腔而泻之气势。谢天谢地,我手头正好有歌德的一首诗《爱人又一次来信》,我将它抄给你,这样信才开了头。以后我再遇到这种情况,我就要干些创造性的工作给你。爱情能激发人,尤其是人的创造力,它使人动,不欲使人静。不少艺术家,文学家在恋爱时期就是他们的多产和丰收期,而对科学家就不同了。哲学家也不会如此。因为科学和哲学不是激情的产物。我是个没有写作才能和灵感的人(这一点怕要使你失望的,亲爱的),很惭愧,不能像马克思那样在热恋时期给燕妮写三卷浪漫的诗篇,用文学形式倾诉我的衷肠与痛苦的思念,但我可以翻译东西,可以讲故事给你听,满意吗?亲爱的。

那两位香港歌手的演唱真是不俗,我太欣赏了。她们唱的歌词写得那样美。这台晚会有两个让我十分反感的人物,一个是阿J,此人现在不知为何在曲艺界如此咄咄逼人。其实他的相声不仅无法与侯宝林、马季相比,就连侯耀文他也差得很远,但很有人吹他。

记得你称赞过《武则天》,我也是带着试试看的心情去欣赏的,但发觉很快就进入情节了。亲爱的,看了四集,我好像有些明白你为什么欣赏它了。毋庸置疑,武则天比慈禧太后有更多文化,更令人喜爱。

《血的锁链》你看了吗?不知怎么,我不能很好地理解信夫这个人物,他真是不爱真砂于,而是由于父母压力才和她“领结婚证”的吗?真有一见钟情的爱,使惠子串起那恼人的锁链吗?

现在十点零七分,可我还想写下去,管它呢。有一次我在《中国青年》杂志上看到了关于美国“月票夫妻”的文章——这些夫妻是分居两地的,为了事业他们甘愿忍受分离的痛苦,并且不少人有意为之,因为这样可以省掉许多日常琐事,没有孩子的最好。有了孩子就苦了一些了。可他们乐在其中。夫妻始终像在初恋一样真诚、热烈而执着。但一位妻子说,每当周末她就陷入无尽的苦恼之中,揪心的思恋使她急于投入丈夫的怀抱……我觉得文章写得有趣。它的结论也不过是:这样的生活只是令人回味无穷,给人生的旅途渡上了永不消逝的、玫瑰色回忆。

我天天在盼你的信,我是肯定要去银川看你,否则就会发狂。亲爱的,只是越来越想提前我的行期,希望你尽早与你爸爸“请示”好,希望你快点儿给我写信,我时时在想着你,亲爱的人啊!

吻你,亲爱的。

思远

1986.2.10凌晨一点半

亲爱的:

虽然我说过你不给我写信也没有关系,可我天天都希望能收到你的信。

初五早晨,因一个饺子掉在地上我没捡起来,妈妈没有看见踩上了,就哭了,我怎么说都不行,还是爸爸把她扶到了床上。她早展刚看了电视剧《包氏父子》,就触景生情了。又气愤又委屈的我,打算第二天就返校。下午爸爸把我叫过去谈了谈。爸爸妈妈的确是偏爱我的。他们并不反对我和你的事,只是让他们伤心了。我回家看到他们那样的面孔就什么也不打算说了。爸爸说我不给他说也行,但怎么也应该给我妈妈说说,而我只宇未提。别人问我有无朋友,我都给了肯定的答复,以免不必要的麻烦,爸爸说我并不希望像过去那样的方式求婚,可我们还是他的老师呢,他至少也应该来看看我们。我说:“在D县时他已经去过咱家了,以后一定会经常看你们的。”“我们并不指望你,只是希望你能幸福,两家人也处好。”爸爸正说着,家里来了拜年的人。

无论是你的父母,还是我的父母,之所以表现出这样的态度,原因全在咱俩本身。把一切埋怨都加在你的头上,我可不愿意。导致“不对”的,我至少有一半责任。我们俩之间的事,真的可以写小说了。其实在中学时代,你的作文和你对老师某些问题的回答已经吸引了我。我常常跟妈妈打听你的一些情况,由于工作关系,我妈妈和你妈妈,以及你的继母还是经常来往的。上大学后,我知道你只差5分落榜,而且在杭一中补习,改学文科了。如果你继续学理科,我也许会给你寄些复习资料,我给尚老师的大女儿寄复习资料时就想过,只是没有付诸行动。也许你不信,可那时我的确這样想过。夏天回家后,我听说你考得不错。你和叶盛来我家看我时,你的录取通知还未到。记得当时我穿的是后来在大学毕业后去你二姐家穿的那件漂亮裙子,塑料凉鞋,坐在靠厨房门的床边,甚至不敢正视你。还是个害羞的小姑娘,可不像现在这么“厚脸皮”。该说的太多了,见面慢慢谈吧。

这两天电视播放电视连续剧《新星》,你又出现了,“高加林”变成了“县委书记”,如果你再胖一点,就与周里京很难区别了,言谈举止都很相像。

我每天早上睡到九点多,一向就能睡。我爸爸妈妈昨天去看了我的大爹、二爹和小爸爸(即爸爸的弟弟),家中就剩我们姐弟三人。大学教工是2月25日上班,你在给你妹妹办完事后就来看我吧。越早越好,我太想你了。(给你的信发出后一直未见回信,我想去信叉怕你收不到,今天才收到你的信。)

问你父母、妹妹、弟弟好!

祝妹妹新婚幸福!

你的艳艳

1986.2.14

过年后思远怀着忐忑而激动的心情,到Y市看望了艳艳。他以前没有去过这个塞外明珠之城。短短的几天里,明艳带着思远在寒风中一起逛街、吃饭,去了书店进商店,把有意思的地方都去了。最重要的是,他们在西门的一家国营照相馆里,明艳坐着,思远站着,在一个以“广州站”为背景的幕布前,照了他们一张平生第一张合影,彩色的,标准的竖向四寸,两人都穿着牛仔裤,艳艳上身是手织的蓝色毛衣,头发扎在脑后。思远是红色手织毛衣外加一件“麻袋片”西服,留着长长的头发。

艳艳所在的医学院和附属医院是他们活动最多的地方,这里位于银川南门外,是个南北通衢之地,清真寺、汽车站、自由市场集中在一起,为南部很繁华的地段,距离老城西门还有一段距离,但他们有使不完的劲儿,经常从西门走到南门。一路上说不完的话。爱屋及乌,因为艳艳的缘故,思远很快就喜欢上了这个城市。

过年之后就是开学季,留连数日,思远不得不返回H市。俩人都全身心投入了各自的工作、学习和备战考研之中。唯有书信见证着他们的思念与情愫。

亲爱的:

我太自私了,躺在床上,想着你下车后一人提着东西,在黑黑的夜里走那么长的路,心里就不是个滋味。总担心你会不会有事,别累倒在路上。真不该让你坐44次列车,半夜到家。

我从宿舍出来腿就一直发软,不愿意让你走,实在不愿意离开你,可又没有办法。东去的列车缓缓地开动,我用力挺着,好不至于瘫倒在地。我在亮处,看不见车内,但我感觉到你微笑的目光和告别的手势,也就举起了我的手。

来到吴叔叔家,大家都非常高兴见到我,尤其是吴×。不停地谈你。说她对你的第一印象非常好,稳重、谈吐自在。在寒冷的冬天里去接我两次,把她都感动了,一个劲地说我有福气,很羡慕我。叔叔家的人都抱怨我没领你去他们家。当初听你的就好了。我只想就咱俩在一起,在你的温暖的怀抱里度过我们宝贵时光。说好的去张老师那儿,也没去。

上午来办公室学习,教日语的刘老师来告诉我,日语口语班、进修班,人没够就不开了。让我上中级班,她来讲。路上还有伴。她的口语不错,当了一假期的翻译,现在即;阵给我们院的老师教课,又要去夜校教书,还在翻译书,真有能耐。她很愿意教我。今天晚上我就去听课,路上也不用害怕了,这样你也好放心。这两天累了你,有时还“饥寒交迫”,都是我不好。

已经十二点多了,我该回去吃饭了。吻你,亲爱的。

你的艳艳

1986.3.3

亲爱的:

一路顺风,今天是4号,我已经坐在N大给你写信了,但旅途的疲劳尚未消除。尽管如此,还是觉得不写点什么给你,我是不可能捱得过去的。

回家后的情况一切都好,只是看到你没来,有点遗憾,尤其是继母和二姐。中国的父子关系从来都是不很自然的。我甚至没有想过拿我们的合影让父亲一睹。回家短短二十几小时,照片我都看了几十回。一次不巧让弟弟看见了,抢了过去。小家伙不大,其实什么都明白,我问跟哥哥照相的这个人好看不,小家伙脸红了,撇了撇嘴说真像他姐姐。我想等我走了,他肯定会向爸爸妈妈讲故事的。我现在确确实实看出来一家人视我为明珠,与你在家的地位没有二致。因为回家晚,他们担心我生病,老头很有些心急,又想拍电报,又想打电话,但见了我却又没什么话可说的样子。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他确实是爱我爱在心里不是表面。电子表、打火机和枸杞茶老头挑了不少小毛病,但我看出他是从心底高兴的,尤其是电子表,来得正是时候,恰好他的表不转了。他似乎无心于打听我此行的情况,我跟他简单交代了几句,尤其是去你家的情况,话说得很策略。你放心吧。我是能让爱我的人信任的,这一点我向来自信,正如我向来自信像样的姑娘会执着地爱我一样。

上午稍歇一会儿便去系里走了一遭,课表已经排出,每周都有课,是礼拜二上午。到系里的又一收获是领了90元的奖金。7号还要发工资。宿舍同仁老邱已经买了一件呢于大衣。我看了心里直痒痒,不禁有些动心。艳艳,不知怎么搞的,在衣着打扮方面,现在我已有了依赖你的思想了。买穿的东西,似乎有你的参谋我才心里踏实。因为你的审美能力是那样的让人服气。听到我说的这些,你又得意了吧,亲爱的。休息好明天就该备课了,上课第一炮一定要打响,我自信不会很糟的。等我第一次從讲台上下来,我就会给你谈感想的。

我们的合影和你的几张照片我都放在“托福”书里,置于枕边,似乎时时在“托”你的“福”似的。合影我看不够,方寸之地也是看你,不看我。我是上帝,你就是天使了。你是我心中的天使,亲爱的,离开银川时见你镇定自若地向我微笑、挥手,我的心都醉了。我相信你是好样的,能成大事。在结束这封信时,我只有一句话告你:为我们的幸福争口气!

紧紧地拥抱你,甜甜地吻你,亲爱的!

思远

1986.3.4

亲爱的:

信和报纸都收到了。

咱们的合影我不知看了多少遍,还是看不够。与你不同的是我多看的是我自己和肩上的手,虽然远隔千里,可心却贴在了一起。总觉得你还在我身边。被子里还是留着你身上的味道,每天都在你的气息包围和环绕中度过我的中午和晚上。

我一、三、五晚上听日语课。老师用日语讲课,常常提问,让我回答问题,念课文。一年里讲完日语讲座的3-6册。一周讲一课,有点慢,不过可以背诵课文。现在讲的语法基本都学过,就是记得不太清楚,单词大部分没有学过。为了我们的幸福,我会好好努力的,争取不让你失望。“我的上帝”会保佑我的。

我打算下午乘车去青铜峡市的我大姐家,她前天下午来叫我,我没去。坐了一个小时公交车,明天就回银川了。晚上院工会办舞会,我一点也不想去。

我相信你肯定能讲好,别紧张,就像跟我说话那样。刚上班别累坏身体。注意锻炼。下周我又要练气功了,争取白白胖胖地去见你。

你的审美能力也较强,你看上的东西,一般我都喜欢,缺什么就买了吧。如果不放心,就等我去呼市时,跟你一起买。给我亲爱的人当参谋,我当然非常愿意,你说呢弛许七月中旬放暑假,我可以早些去你那里,该多好呀。

深深地吻你,亲爱的。

你的艳艳

1986.3.8

思远:

又一个周末来到了。我由不住又拿起笔给你写信。时间过得真快,转眼两个星期过去了,想到暑假去你那里,倒觉得还是有些慢。分离的滋味可真不好受。吃饭和睡觉的时候最难熬。以前我一躺下就入睡,现在却不行了。只有在你身边才睡得踏实、甜蜜。为了我们以后的幸福,也许分离会有它的好处吧。

我爸爸星期一来银川办事,顺便来看了我。是中午坐电大的小车来的。看到爸爸微微弯曲的背,斑白的头发,我真有说不出来的感觉。爸爸来时我已经睡了,又起来,我要去食堂打饭,爸爸不让,因为有司机,城里还有一个人,他们要一起吃。看来我们家真的不干涉咱们的事了。他让我下星期和高艳玲一起坐电大的小车回去,爸爸妈妈都很想我。估计是星期五来车。

我上星期六下午去青铜峡,在大姐家住了一夜,星期日我姐夫要了一辆小车,我们一起去了青铜峡化肥厂我二姑家的姐姐那里,晚上回大姐家,星期一早晨才返校的。不用说是好招待了。我们家的亲戚对我真不错。姐夫给我弄了三十斤煤油,过几天来银川办事捎来,因为有时我用煤油炉子做饭。人们都说我命好,我也很相信。记得元旦去你那里,你第一次紧紧拥抱我后说了“你真有福”这句话,你还记得吗环说别的,就与你成为朋友这一点我就觉得够有福的。当我说你是我的上帝时,你笑了。你朗朗的笑声时时回响在我的耳边(我很少听到你出声笑),响在我的心里。

亲爱的,跟你商量件事情,我想入党呢。我们系多是中老年人,新成立党支部,有个吸收新人的机会,你看呢?有无必要?

吻你,亲爱的人。

你的艳艳

1986.3.14

资料写作者思远,媒体人,现居北京:艳艳,离休大学教授,现居北京。以上资料由写作者本人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