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妍

说起金字塔，我们会自然而然地想到埃及，事实上墨西哥也有金字塔——位于墨西哥城东北郊的特奥蒂瓦坎金字塔，同样是全世界游客的打卡胜地。从我的学校出发去金字塔可以当天往返，坐地铁到汽车北站买两张往返车票即可。留学的半年里，我一共去了三次金字塔，每次去那里都人山人海。最夸张的一次，排队爬塔的游客竟从塔前绕到了塔后，如此熟悉的景象，实在勾起了我的乡愁。

墨西哥城非常大，而且地势高低起伏，所以很少有人骑自行车，连摩托车也不常见，人们出行主要靠地铁、公共汽车和私车。墨西哥城拥有超过2000万的人口，可是墨西哥人不爱造高楼，而是选择像摊大饼一样不停地扩张首都面积，直到与周围的卫星城连成一片，还是无法停下扩张的脚步。墨西哥城就这样成了我们难以想象的巨型城市。

说起墨西哥城魔幻的交通，就必然逃不开地铁系统，它诠释了何谓“新”与“旧”的极致融合。平心而论，这地铁系统不赖，十余条线四通八达，到了郊区还有地上城铁，一张不限路程的单程票约合不到两元人民币，对通勤人群非常友好。而且这里的地铁各节车厢并不互通，前三节是女士、儿童专用车厢，有安保人员维持秩序，这种设计也颇为人性化。

墨西哥人对地铁站的巧思天马行空，可以说全墨西哥城找不到两个十分相似的地铁站：我就读的国立自治大学站天花板上挂满了墨西哥诗人的诗句，而我住处那站则绘制了巨幅墨西哥历史壁画，还有一站甚至建起了小型天文博物馆，幽深的换乘通道四周“星辰”闪烁……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你看不到。

墨西哥城的地铁像当地人一样“随性”。高峰期的时候，地铁常常会因为调度不科学而“堵车”，突然就停在了黑暗的隧道里，过一会儿才慢悠悠地开动，乘客能在地铁里获得公交一般的体验。地铁停站后，就会有小贩上车兜售，还有卖唱的、耍杂技的，甚是热闹。他们中许多人还是带着孩子的母亲。墨西哥的贫困率很高，墨西哥城的地铁系统用这种方式解决了一大群人的生计问题，这些地铁从业者甚至拥有自己的工会。

如果说墨西哥城地铁是“简单”模式，那么这里的公共汽车就是“地狱”模式了。除了国有的Metrobus连接着各大地铁站，还有数不清的私营公交——司机往往兼任售票员，在各个地铁站出口大声拉客。问题是，前挡风玻璃上只简单写了几个地名，方向路线一概不明，全靠乘客张嘴去问。私营公交一般人满就发车，司机会放起震耳欲聋的拉丁音乐，油门一踩，疾驰而出。乘客需要细心观察周围街景，抓住时机大喊“我要下车”，等着司机应声的一脚急刹。在墨西哥城住了四五个月，我才鼓起勇气体验了一回这种“硬核”公交。我将之视为墨西哥城生活进阶的关键一步。

你可能想不到，在墨西哥城打网约车，还能用国内的滴滴软件。当地司机都很友好，但魔幻的是，你用滴滴叫来的很可能是一辆需要手摇车窗的老式汽车，少说也是十几年前的款型。墨西哥城有着大量的旧款汽车，配上不利于空气扩散的盆地地形，这可能是城市严重雾霾的罪魁祸首。

墨西哥最著名的景点当数特奥蒂瓦坎金字塔，可以从城北汽车站坐大巴前往。大巴在漫无边际、色彩鲜艳的墨西哥城建筑中一路向前，一个多小时的车程中，你几乎感觉不到城市和郊区的界限，目之所及尽是五彩斑斓的房子，仿佛一把把随手撒出的种子，在山上、路边、河边遍地开花。坐一趟这样的大巴，你会对墨西哥城之巨大有真切的感受。

一般来说，坐上大巴前往特奥蒂瓦坎的只有两种人，一眼就能分辨出来：遮阳帽、墨镜全副武装的外国游客，以及拿着大包小包、家在城郊的当地人。如果游客在金字塔站睡过了头，不管他说的是什么语言，整车的热心乘客都会站起来把他推下车。车子猛地一刹，车上一半人把另一半人推出了车厢，阳光像熔岩一样倾倒下来，吞噬了车外的人。车走了，我沿着仅有的道路向前走，猛地矗立在眼前的就是巨大的太阳金字塔。

特奥蒂瓦坎遗址有两座代表性的金字塔——太阳金字塔和月亮金字塔。太阳金字塔高66米，据说和埃及的胡夫金字塔差不多高，但是最高处的尖顶被“削掉”了。月亮金字塔与它形状相似，但要矮得多。关于墨西哥金字塔的用途，至今未有定论，比较盛行的说法是当时塔顶建有太阳和月亮神庙，特奥蒂瓦坎人在那里用黑曜石刀进行活人献祭。此外，他们还崇拜丛林里的美洲豹和形似巨蟒的羽蛇神。小贩售卖的纪念品也紧扣主题：黑曜石小物件、木制的美洲豹哨子、玛雅人的圆形日历盘。小孩子用力吹着木哨，哨声悠长而凄厉，仿佛美洲豹的嘶吼，在惹恼你之前就消散在阳光里了。

人类有爬高的本能，作为游客的人类尤是——看到这样巨大的土石堆，除了与众人一起爬上塔顶，在那里拍一张身后有月亮金字塔的照片，还有什么更好的选择呢？说实在的，太阳金字塔并不好爬，中间一段尤其陡峭，人们必须手脚并用，还要小心翼翼地闪避前面人的脚底或臀部才行。虽然有些狼狈，但实在是十分有趣的体验。

位于墨西哥城东南郊的水城索奇米尔科是另一处旅游胜地。早在1987年，索奇米尔科就被评为世界文化遗产，旅游业是当地重要的经济来源。在那华特语里，“索奇米尔科”意为“鲜花播种之地”。这是一片天然的湿地网络，河道纵横，五颜六色的手划船挤满了整片码头。

你可以租一艘手划小船，一头扎进绿色的水道中。虽然是晴天，但水面上氤氲着绿色的蒸汽，看不太清前方的风景。這里的船只多冠以女性的名字，如“伊莎贝尔号”“格洛丽亚号”“马琳切号”等。两船相错而过时，船夫们会互相击拳问好，跳到对面船上寒暄两句又跳回来。有卖饮料、零食的老妈妈划着船经过，也有戴着墨西哥大檐帽的传统玛利亚奇乐队划着船拉客——如果有客人点歌，乐队的船夫就会控制速度，和游客的船只一同前进。

索奇米尔科独特的生态环境孕育了许多特有的水生物种。我花50比索进了一家私人“动物园”——这可能是我进过最硬核的水族馆了。漂亮的解说姑娘从玻璃缸里捞出一条亮晶晶的大黑蛇抱在怀里，说“这个只有索奇米尔科才有”，然后捧出一只奇特的蜥蜴说“这个也是”，之后是黄色的蛙……如果胆子够大，你还可以把它们接过来抱在怀里。一只美西螈在缸子里看着我，微微笑着，它粉白色的皮肤晶莹剔透，黑色眼睛像婴儿一样纯真。

我向身边划船经过的老妈妈买了一杯传统饮料“米切拉达”，配方是柠檬汁、果酱、盐、大量的辣椒粉，只要喝一口，酸甜咸辣人间百味就会在口腔里爆炸，迅速上头，但已经来不及了，你会忍不住把一整杯都喝光。迎面而来的那艘船正好雇了玛利亚奇乐队，十几个年轻人在船上蹦蹦跳跳，船夫一边跟着音乐扭动，一边大喊着：“不要聚在船头，站得均匀一点儿！” 然而谁会听他的呢，反正谁也不怕翻船，所有人都跳得更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