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从边缘到中心:德国绿党的崛起与发展前景研究

2020-03-11朱美荣

国外社会科学前沿 2020年10期
关键词:绿党社民党基民盟

朱美荣

内容提要| 德国绿党自创立到现在40余年来发展迅速,已经从实力弱小的反对党发展为地位相对稳固的德国执政联盟党,因而研究它具有典型意义。德国绿党近15年来发展势头尤为迅猛。在多个重要选举和民调中取得超高支持率。这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它关注更多群体的需求并对政策纲领作出延展性变化,从当初相对单一的环保、反核主题扩展至劳工、女性主义、多元文化主义等诸多问题。此外,其灵活的机制和新政治空间也促进了它的发展。虽然面临各种挑战和新冠疫情的影响,但德国绿党的地位仍旧稳定。从政治理念和历史经验判断,在2021年德国大选中,它极有可能与联盟党结盟,成为新任联盟政府的一员。

当德国的主流政党社会民主党(SPD,简称社民党)止步不前,中右翼的基督教民主联盟(CSD,简称基民盟)陷入内部争端之时,20世纪70年代末期在抗议运动风潮中成立的德国绿党却发展迅速,地位不断上升。在2019年5月的欧洲议会选举中德国绿党得票率在德国各政党中跃居第二。之后德国权威民调机构福沙舆论(Forsa GmbH poll)受德国电视台委托展开的民意调查中绿党的支持率已经名列第一,超过默克尔领导下的联盟党。①由德国基督教民主联盟(基民盟)和德国基督教社会联盟(基社盟)组成的政党,成立于1950年。这种变化说明经过40年的发展,绿党已取得稳固的地位,即使新冠肺炎疫情给它的得票率带来了负面影响,德国具有关键地位的州——北威州,2020年9月举行的地方选举结果仍显示它极有可能在2021年德国大选中成为政府的重要组成部分,在作为15年的反对党之后再一次重返执政联盟。德国绿党的发展脉络、崛起原因以及发展前景值得进行深入地研究。

一、德国绿党的发展脉络

(一)20世纪70年代末期建党

绿党源头可以追溯到20世纪60年代的学生抗议运动和20世纪70年代的环保运动,它正式成立于1979年3月的西德,发起者是一些环保主义者、人权捍卫者和反核激进主义者。它将反对环境污染、反核能、反北约战略作为自己的纲领。1982年,一部分成员离开另行组建了生态民主党。在1989—1990年间,东德的一些民权运动团体联合成立了联盟90(Bündnis 90)。1993年,西德绿党与联盟90合并,全称是联盟90/绿党,简称绿党。

因为“在欧洲现有的议会民主体制下,政党不管什么性质、什么出身,只有参加选举,才能真正体现其力量存在、发挥政治影响,进而实现自己的政治主张”。①轩传树:《议会选举政治视角下的欧洲绿党》,《当代世界与社会主义》2016年第5期。所以尽管德国绿党成立之初以“反议会政党”②Silke Mende, Enemies at the Gate: The West German Greens and Their Arrival at the Bundestag-Between Old Ideals and New Challenges, German Politics and Society, vol. 33, no. 4, 2015,pp. 66-79.自称,但其后来还是走上议会政治路线并逐步发展壮大,从反对党发展为执政党。

(二)成立之初至2005年:反对党—执政党—反对党

德国绿党建党之初曾以“反议会政党”自居,但它在这一时期就已成为一个参政党,并雄心勃勃地要“重振欧洲未来”,捍卫民主社会。③Loren Balhorn, The Strange Rebirth of Germany Greens,New Statesmen, Feb. 2019, pp. 13-15.

1983年,德国绿党获得联邦议院的27个席位,实现历史性突破,成为议会政治中的新力量。在1984年的欧洲议会选举中,绿党获得了7个欧洲议席,成为欧洲议会的成员之一。在1987年的联邦议会选举中,它获得了44个议会席位,成为能够影响政局的政治力量。

德国统一后,1990年12月,得益于德国竞选法律的临时修改,对东德和西德区别运用5%“门槛”④德国选举制度规定,只有在政党投票中获得至少5%选票,获得至少3个选区议席的政党才能正式进入议会。,绿党获取了议会席位。1994年竞选,绿党的西部分支得到了7.3%的选票,在联邦议院得到49个席位。1998年获得47个席位并与社民党成功组成了联合政府。这是绿党成立以来第一次成为执政党,是其发展史上的里程碑式事件。

20世纪80年代和90年代,绿党与社民党的合作主要在州层面上并且日趋规律化、正式化,虽然这种政治合作也引发了绿党内部的冲突争执。这种在多个州政府中的红绿联盟⑤从政治学角度红绿联盟是指红色(即社会主义)政党和绿色(即生态主义)政党的联盟,德国语境下具体指的是社会民主党和绿党的合作。促成了两党政治合作的默认模式。1998年两党开启联邦层面上的正式合作,原先州层面的合作模式也顺势被运用到联邦层面上。红绿联盟模式的主要元素就是社民党掌控关键部门,比如经济、金融和工业部门,而绿党则限于外交部、环境部以及一些次要的部门,比如医疗、卫生等。⑥Charles Lees, Party Politics in Germany - A Comparative Politics Approach, Basingstoke: Palgrave, 2005, p. 216.当时新政府的外交部长就是绿党领军人物约施卡·菲舍尔(Joschka Fischer)。

到了21世纪,绿党迎来第二次执政机会。在2002年的大选中,绿党再次获得与社民党联合执政的机会。但是到了2005年,红绿联盟在议会选举中败北,绿党又回到了反对党的位子上。

绿党在这一阶段的发展有曲折,但是总体上已经成为具有一定参政经验的一个政党,从而为之后15年来的迅猛发展打下了良好基础。

(三)最近15年的迅速发展

在这一阶段,绿党领导人努力抓住新机会,利用德国的新五党体制和公共讨论中气候变化问题的焦点效应再次崛起,不仅与社民党展开合作,还与基民盟展开了日益频繁的合作。

绿党与其他党在这一时期的合作呈现多样化,有红绿联盟(如不来梅州)、黑绿联盟⑦指基民盟/基社盟形成的联盟党与绿党的合作,黑色是基民盟/基社盟的代表色。(如汉堡州)和牙买加联盟⑧牙买加联盟是德国由基民盟/基社盟、绿党和自民党组成的联合政府的代称。这三个党派的代表颜色分别是黑色、绿色和黄色,与牙买加的国旗颜色相同。(如萨尔州),合作逐渐趋于稳定化、制度化,党员的参与也更具强制性。自2016年至今,绿党与其他政党的合作更加专业化,这体现在它的内部程序和效果上。

2017年是绿党发展历程中的重要一年。这之前的多次民调和4次联邦选举结果显示,2005—2017年间绿党的民众支持有起有落。关键的是在2017选举年的前夕,绿党经历了民意下滑,下降幅度超过了10%。从本质上看,这是因为没能摆脱社民党的影响,在选民心中缺乏明确的身份和形象。从短期来看,则是因为该党过于支持默克尔的难民政策,与民意不符。而社民党的强劲崛起则进一步强化了绿党在政治上的弱势。此外该党资深成员深陷曾支持恋童癖的指控也带来了负面影响。最终,绿党在2017年选举中仅获得8.9%的选票和67个席位,无缘参加执政联盟,但是进入了联邦议院。

绿党在联邦议院的众党团中所占席位份额最少,但其仍旧在之后三年里取得了实质性的发展。

2017—2020年间,绿党取代社民党,在民调中紧随基民盟/基社盟。在2018年的一系列地区选举中,基民党/基社盟在它们的一些传统重镇表现不佳,而绿党则因为在德国日益加剧的文化战争中所持的明晰立场赢得了破纪录的支持。①Yascha Mounk, Figures of Division, New Yorker, vol. 94,Jan. 2019, pp. 26-33.2018年11月德国的一次民调显示绿党获得22%的支持率,创自2011年日本福岛核灾难以来的最高纪录。在2019年春季德国所做的一项民意调查“政治气压计”中,绿党领袖人物罗伯特·哈贝克(Robert Habeck)位居“德国10大最受欢迎政治家”之首。②Raymond Colitt, Rise of Germany's Greens Runs into Trouble with Merkel Revival, https://www.bloombergquint.com/politics/rise-of-germany-s-greens-runs-into-trouble-with-merkelrevival.而在2019年5月26日的欧洲议会选举中,德国绿党更是获得了20.5%的高票,比上次足足增加近10个百分点。绿党不仅在柏林、慕尼黑、法兰克福等大城市获得了高支持率,在传统的左派阵地科隆、杜伊斯堡也排名第一。在德国所有党派中,绿党跃居第二。③https://bundeswahlleiter.de/en/europawahlen/2019/ergebnisse.html.而社民党和联盟党在此次选举中的表现均不理想。在紧随欧洲议会选举后的福沙舆论调查中,27%的受访者表示,若近期德国举行大选,他们愿意把选票投给绿党,绿党支持率较上次调查上升9%。联盟党只获得了26%的支持率,比上次调查下降2%。社民党则仅获得12%的支持率,比上次调查下降5%。④Reuters Staff, Germany's SPD Slip in Polls after Choosing New Leftist Leaders, https://www.reuters.com/article/us-germanypolitics-spd-idUSKBN1YB0A7.这是绿党在德国民调中支持率首次名列前茅。在2020年2月的慕尼黑安全会议上,法国总统马克龙与绿党领导人会面长谈。同年2月,在汉堡州的选举中执政党基民盟成绩跌到历史最低,仅获得11.2%的选票,而绿党支持率几乎翻倍,达到了预期的24.8%,这与其在全国民意调查中的结果也是相符合的。⑤Patrick Donahue, Merkel’s Party Drops to Record Low in Hamburg Vote, Greens Gain, https://www.bnnbloomberg.ca/merkel-s-party-drops-to-record-low-in-hamburg-vote-greensgain-1.1394487.

如果当前的联盟政府能持续执政,则下一次联邦选举将于2021年秋举行。目前,由绿党和联盟党组成的黑绿联盟被认为具有最大的成功机会。2020年初,因为绿党在民调和欧洲议会选举中的表现,政界和媒体甚至预测德国或将在2021年大选中迎来首位绿党总理。这显示绿党已经成为一个选民基础牢固、具有稳定地位的政党。

绿党能在40余年的发展中迅速从边缘走向中心,其崛起的原因应从多方面探究。

二、绿党崛起的原因

(一)政策纲领关注时代精神和选民需求

绿党是在反核、反战的时代背景下成立的。1979年在德国绿党成立的前夕,北约决定将核弹部署于西德领土之上,同时建成菲利普斯堡核电厂。彼时绿党成立之初就旗帜鲜明地提倡保护环境、反核、反战、反美驻军。这样的政策纲领吸引着许多人尤其是年轻人参与到政治活动中来。此后,拥护和平和爱护环境这两种诉求就伴随着绿党的成长。

2011年日本福岛核泄漏危机之后,德国爆发反核游行示威,反核成为德国的主要政治议题,要求弃用核能的辩论也在国会展开。这推动了绿党在当时的地区选举中获胜。德国政府2011年通过弃用核电站的立法,到2020年已关闭20所核电站。这一方面佐证了绿党提倡的政策是合理正确的,另一方面也显示了绿党对德国政治社会发展不可忽视的推动力。

在2017年德国大选中,绿党则因为强调社会文化问题而受益良多。①Simon T. Franzmann, Heiko Giebler and Thomas Poguntke, It’s No Longer the Economy, West European Politics,vol. 43, no. 3, 2020, pp. 610-638.在当代德国,经济已经不再是国家政治中的决定性问题,而移民、融合以及其他社会文化问题才是驱动选举竞争的关键。早在21世纪初,有学者就指出,在当代德国,传统的左右阶级区分只具有有限的意义。②Herbert Kitschelt, Political-Economic Context and Partisan Strategies in the German Federal Elections, 1990-2002, West European Politics, vol. 26, 2003, pp. 125-152.有些学者则预测经济问题将成为不具争议的问题,而社会文化问题才能清楚显示各党的立场。③Scott C Flanagan and Aie-Rie Lee, The New Politics,Culture Wars, and the Authoritarian-Libertarian Value Change in Advanced Industrial Democracies, Comparative Political Studies,vol. 36, 2003, pp. 235-270.当时自由民主党(FDC,简称自民党)和左翼党(The Left,德语为Die Linke)更关注社会经济问题,而绿党和右翼民粹主义政党德国选择党(AfD)主要关注社会化问题尤其是移民问题。当时执政党基民盟/基社盟和社民党在移民问题上的看法是分裂的,因此它们为了留住选民而避免在这些问题上表明立场。相比之下,绿党和德国选择党,因为对社会文化问题的关注而获得了统一性支持。

而在2019年欧洲议会选举中,绿党之所以得票率高也是因为其一直以来关注的环境问题正是当下全球普遍关心的问题。在这次选举中,德国绿党的得票率比2014年翻了一倍。大选之前的民调结果就显示,德国人如今最关心的议题是全球变暖和环境保护,其次才是社会福利、保险、弱势照顾等社会安全议题,这两者正好都是绿党的核心议题。因为2018—2019年全球极端天气频发,农作物减产,全球多地爆发火灾。欧洲议会选举结果出来后,鉴于联盟党不佳的表现,基民盟主席克兰普-卡伦鲍尔(Annegret Kramp-Karrenbauer)和基社盟主席马库斯·索德尔(Markus Söder)宣布,未来要更致力于气候保护。社民党也表示,导致这次历史最差成绩的原因是没有给予气候保护话题足够的重视。相比之下,绿党的成功可以说是其绿色生态主题更符合当前选民的愿景,也更贴近席卷欧洲的“为了气候,周五罢课”运动精神。据德国第一电视台的调查显示,48%的选民认为“气候和环境保护”是他们作出决定的最重要因素,比2014年的欧洲议会选举高出28%,56%的选民相信绿党能在气候和环境保护方面做得更好。

在一次德国绿党联邦代表大会上,法兰克福学派代表人物、社会理论家阿克塞尔·霍耐特(Axel Honneth)在演讲中指出,当代社会发展丧失了明确的方向,政治家在规范和道德上也面临困惑和不解。在这种方向混乱的情形下,绿党将面临更大的身份危机,因为它既没有基民盟的基督教传统,也没有社民党的社会主义正义观,历史根基不够牢固,缺乏意识形态上的凝聚力。对此他指出,绿党的政策纲领应该以扩展性的社会正义观为核心,意即它应足够包容,能够以维护社会最底层的三类人群的利益为目标。这三类人群是指:第三世界深受污染出口和能源剥削之害的贫苦大众;被排除在现存公共民主空间之外的社会底层;以及能促进文化多样性的难民。如果绿党的纲领能注意到这三类人群的诉求,那么它将成为绿党的独特优势。

虽然绿党的发展没有完全符合霍耐特的建议,但是在40年的发展中,绿党的政策纲领也的确呈多样化发展并扩展了其覆盖的目标人群。除了和平和环境之外,绿党也关注女权和草根民主、多元文化主义等主题。这些主题已经进入德国的政治话语,成为德国政治辩论的核心。①Andrei S. Markovits and Joseph Klaver, Alive and Well into the Fourth Decade of Their Bundestag Presence, German Politics and Society, vol.33, no.4, 2015, pp. 112-140.有些目标即使没有很好地实现,但是绿党作为章程制定者所取得的成绩毋庸置疑。此外,绿党的政策纲领也影响了一些老牌政党并塑造了德国的政治版图。

可以说,绿党在政策纲领上与时代精神及选民诉求相符合是其崛起的内在原因。

(二)抓住了新的发展空间

除了政策纲领这种内在因素,绿党崛起还得益于新发展空间的出现。德国老牌政党如社民党走向没落以及一些新兴政党过于激进,从而为绿党发展造就了新的发展空间。社民党近年来支持率下跌严重,主要原因有几点:

一是其党内左右派纷争加剧,一部分左派脱离社民党另组新党。前社民党主席奥斯卡·拉方丹(Oskar Lafontaine)于2005年退出社民党,而与前东德民主社会党联合组成左派党。

二是施罗德执政期间因不利的经济发展形势采取的种种政策,从长远看虽然有利于德国经济的发展,但短期内却因为不能提高人民的生活水平而导致民众支持率下降。

三是其党性模糊。在2019年德国第一电视台展开的民调中,只有17%的选民认为社民党可以代表德国的利益,有62%的选民声称“不知道社民党究竟代表了谁”。这导致其原来的支持者有些弃权,有些则分流到了同属于左派的绿党。

因为社民党2019年在欧洲议会选举以及不来梅地方选举中成绩非常差,其主席安德里亚·纳勒斯(Andrea Nahles)辞职,这导致社民党长达半年没有领导人,而其党内就发展方向和路线一直难以形成统一意见,党外又与执政盟友基民盟多有纷争,这进一步导致之后其在福沙舆论民调中下滑到历史最低点。

另一个主流大党即当今执政党基民盟,则因执政时间太久,历史遗留问题过多,而在选民眼里形成了一种固化的、老气横秋的刻板印象。此外更重要的是,默克尔已经宣布2021年卸任总理后不再竞选基民盟主席,选民对后默克尔时代基民盟会怎样发展尚难以判断。不仅如此,基民盟内部派系纷争激烈,分化为默克尔代表的温和派和弗里德里希·默茨(Friedrich Merz)代表的右翼,党主席卡伦鲍尔的位置被不断挑战。

一方面是主流大党发展状况不佳,而另一方面,自2005年以来,几个反叛型政党则一直活跃于德国的政治舞台,包括走社会主义路线的左翼党、一群年轻人组成的海盗党(Pirate Party)以及极右翼政党——德国选择党,这些政党吸引着那些被既定政治版图疏远的选民们。但是因为德国历史上纳粹带来的教训惨痛,所以温和的中产阶级选民、受过教育的人群则对这些政党持反感态度,认为其不会成功。②Kai Arzheimer, The AfD: Finally a Successful Right-Wing Populist Eurosceptic Party for Germany? West European Politics,vol. 38, 2015, pp. 535-556.

相较于上述各党,绿党一直很统一、稳定、自信而透明,主张走中间路线。它一方面吸引了从基民盟与社民党流出的选民,成为这些人在双头垄断之外的另一种选择。③Loren Balhorn, The Strange Rebirth of Germany Greens,New Statesmen, Feb. 2019, pp. 13-15.另一方面也吸引了那些不喜左翼党和极右翼政党激进路线的温和派,从而大幅提升了自己的选票。温和富裕的中产阶级选民乐意投票给绿党,因为他们反感激进,也害怕经济下滑。

从某种程度上说,今天绿党的优势部分来自其政治主张,但是更多地是来自于它与类似德国选择党等政党的右翼主张的强烈不同。它曾经是主张世界主义、热爱环保人士所拥护的政党,今天它已经成为任何一个希望德国仍按照过去30年发展的人所拥护的党。

(三)实行灵活务实的政策和机制

正确的政策纲领以及新的发展空间促进了绿党的快速发展,但其发展历程也并非是一帆风顺的。只是它在面对困难和问题时能灵活调整其政策和机制,这种务实的态度也是其发展壮大的重要原因。

首先,其纲领政策随时代发展而变化。绿党建立之初是以激进环保主义立场进入公众视野的。它们早期的口号“我们既不是左派也不是右派,而是先锋”可以被理解为是一种思想上的无助以及政治上的失语。①Silke Mende, Enemies at the Gate: The West German Greens and Their Arrival at the Bundestag-Between Old Ideals and New Challenges, German Politics and Society, vol. 33, no. 4, 2015,pp. 66-79.一方面它显示绿党愿意与传统的、不再奏效的理念告别,另一方面也反映了它对新理念的不确定。在整个20世纪80年代,绿党虽然仍遵从它们最初的环境与和平的主题,但是它们也关注到许多弱势群体的利益并随之扩展了纲领,纳入社会政策、劳工政策等主题。现在经过40年的发展,它关注到更多人群的利益,其政策更具扩展性,涉及自由主义左翼立场相关的诸多问题,包括融合、劳工政策、女性主义、多元文化主义等,这种转变使得绿党能得到更广泛的选民支持。②Matthias Kaelberer, Party Competition, Social Movements and Post-Materialist Values: Exploring the Rise of Green Parties in France and Germany, Contemporary Politics, vol. 4, 1998, pp. 299-315; Philip D Lowe and Wolfgang Rüdig, Political Ecology and the Social Sciences - The State of the Art, British Journal of Political Science,vol. 16, 1986, pp. 513-550.

其次,绿党在政策执行时比较灵活,从而促进了自身的发展。绿党关注的诸多问题都体现了保守主义思想的一些经典元素,比如对政治自由化传统的坚持、对社会问题的认识、对弱势群体的关注、注重自然资源保护、对现代性持怀疑态度等。但是,绿党并不是死守原则不放的顽固派,为了获得政治上的地位和更好地参与执政,它在与社民党以及近年来与基民党的联盟组政过程中,逐渐稀释了其早先强硬的政策纲领。在国防问题上,早在20世纪90年代晚期,来自绿党的外交部长菲舍尔力主投票批准德国参与北约轰炸南斯拉夫的军事行动。在环境政策上,绿党也不是一成不变地坚守,而是随机缓和,比如接受长期推迟煤炭能源淘汰计划(现在已经推迟到2030年)、与德国的汽车工业达成谅解。在自由市场问题上,虽然绿党从未声称反资本主义,但是它对之一直持怀疑态度。2013年在其前领导人尤根·特利汀(Jürgen Trittin)的带领下,绿党对自由市场持左翼立场,相比之下,现在绿党与资本市场的关系已经缓和。虽然出于选举的目的,绿党会谴责自由市场资本主义的过分行为,但是它的当政经历显示它愿意为了占据权力顶端的一席之地而维持经济和政治现状。

绿党这种灵活调整政策的做法使其能够得到越来越多的支持。

此外,绿党与其他党的合作机制也比较灵活。它一方面维持独立,一方面能与很多合作伙伴一起实施自己的方针政策。比如在黑绿合作中,尽管与盟友在很多问题比如外交和国防上存在很大的意识形态差异,但是绿党选择性地忽视经济和社会政策上的再分配问题,而去强调两者在某些问题上的共同立场,比如去中心化、生物科技相关的伦理问题等等。绿党在州政府和联邦政府层面与其他党派的合作机制也比较灵活。比如,为了在某些情形下快速协调快速决策,绿党创立了非正式但有效的小型会谈机制,参加者有州政府总理、9个副州政府总理以及绿党领导成员等。这体现了绿党的学习和适应能力。

得益于正确的政策纲领、新的发展空间以及灵活的机制,绿党经过短短40余年就发展为德国的主流政党,其前景值得看好。

三、绿党未来的发展前景

(一)机遇:新政治空间下支持率攀升以及党际合作日益增多

首先,新政治空间为其发展带来契机。

德国政治空间近年来有两大改变:一是社民党力量的衰退和整个德国政党体制的分裂化;二是绿党和德国选择党的建立。①Simon T. Franzmann, Heiko Giebler and Thomas Poguntke, It’s No Longer the Economy, West European Politics,vol. 43, no. 3, 2020, pp. 610-638.有人认为这代表着德国政治从以阶级为基础的政治转向了“新政治”②Russel J. Dalton, Political Parties and Political Representation: Party Supporters and Party Elites in Nine Nations,Comparative Political Studies, vol. 18, 1985, pp. 267-299.。这种“新政治”环境对绿党来说无疑是非常有利的。绿党得以占领空缺,吸收从老牌大党那里流失的选票和对极端民粹主义政党望而却步的选民。

其次,时代精神与其政策理念的契合有助于提升其地位并吸引选民。

绿党建党40余年来,它的许多标志性政策比如淘汰核能源,都与世界发展潮流相符合,因而更容易被选民认可并得到执政党的采纳。德国是第一个通过立法废除核电站的国家,截至2020年已废除20座核电站,并将于2022年全面退出核能。这说明了绿党的政策理念与时代发展趋势非常契合,其理念已深入人心并促进了政府作出积极的回应。而近几年瑞典少女格蕾塔·桑伯格(Greta Thunberg)在欧洲乃至全球激起的新时代环保浪潮则更加推动了绿党在选举和民调中的高得票率。

绿党在创立之初就凭借反战、反核、主张和平的理念吸引了很多受过良好教育、注重生态的年轻人。当初的年轻人现在很多已成为高收入者、公务员和自雇劳动者,他们仍然继续支持绿党。因为这种现象,在代表中产阶级选民的利益上,绿党现在可以与基民盟和自民党竞争。③Martin Kroh and Jürgen Schupp, Alliance 90/The Greens at the Crossroads: On their way to Becoming a Mainstream Party,DIW Economic Bulletin, 2011.不仅如此,近年来因为其环保理念,它还在初次投票的年轻选民中获得了超高支持率。比如在2019年的议会选举中,绿党从29岁以下首次参与投票的选民当中获得的选票遥遥领先其他党派,甚至超过基民盟、社民党和左翼党的总和。此外,绿党注重女权的政策也获得了积极正面的结果,在2018年11月的一次民调中绿党成为女性选民最欢迎的政党。④Oliver Moody, Green Party Chief Causes Offence with Migrant Call, Times, Nov. 2018.

另外,与其他党的多次合作也为其重返执政之路打下扎实基础。

作为起步较晚的小型政党,参加执政联盟是其走向执政之路的重要机会。绿党在默克尔执政前已经与社民党联合执政8年。虽然之后因为红绿联盟的失败而重回反对党的位置,但是近年来因为德国两大党的疲软状态使得众多原先的非执政党进入了执政联盟,这给绿党带来了更多的机遇。绿党在许多州入选执政联盟,累积了以后合作执政的基础和经验。此外,默克尔领导下的基民盟/基社盟走的是温和不保守的行动路线,即中间路线,这使得绿党与执政大党之间的差异缩小,为其以后成为联盟政府的一部分提供了有利条件。①Thomas Poguntke, Towards a New Party System: The Vanishing Hold of the Catch-All Parties in Germany, Party Politics,vol. 20, 2014, pp. 950-963.

以上种种有利条件,有助于绿党迅速发展并走向执政之路。但是另一面,它也面临着一些挑战。

(二)挑战:保持自身特征的同时提升执政能力及应对新冠疫情的消极影响

绿党的发展机遇良好,如果其受选民拥护的势头能够保持,有望在2021年参与执政。但是在这种利好形势下绿党还须面对一些问题和挑战。

首先,如何在追逐执政目标的前提下保持其自身特征及党内凝聚力。现在民调和州层面的选举显示,2021年绿党可能会与基民盟联合执政。这样的组合可能会决定未来多年的德国政治。绿党在1998—2005年间的参政已经被认为是1968反文化派在体制内的长驱直入。而绿党与基民盟的联合执政则将成为更具关键意义的一刻,它意味着绿党这个20世纪60年代的反文化党、反议会党已经失去了其当初的激进性。而一旦进入政府,人们对之的期望将会提高。但联盟伙伴可能会阻止其主张的渐进式变革,在这种条件下绿党要满足支持者的期望可能会很困难,这可能导致其支持者质疑它失去了其当初的特征。政党的自身特征是凝聚其内部各派力量的关键因素。绿党内部在国防、移民等问题上本就存有争议,它需要加强自身特征,强化凝聚力,以避免出现分裂等问题。

其次,如何在当前形势下处理好经济问题以及相关的社会问题。

绿党是环保主义政党,它在经济问题上经验不足。当前德国几乎1/4的工人所获得的报酬比德国最低时薪还要低,②Loren Balhorn, The Strange Rebirth of Germany Greens,New Statesmen, Feb. 2019, pp. 13-15.贫穷的工人阶级亟需一个经济能力强的政府。如果德国不能应对无论是其国内还是全欧洲的日趋严重的不平等,那么推动了德国政治重组和绿党发展的社会分化同样也会压垮绿党。绿党无论如何组政都必须保持其经济和社会政策的基本条款。

而如何平衡经济和环境保护之间的关系也是绿党需要正确面对的问题。一直以来绿党重视环境问题并因此赢得选民的支持。但是现在需要在环境问题和经济问题之间找到平衡发展的方法。跟许多欧洲绿党一样,建党之初德国绿党强烈主张推行再循环利用、终结核能源等。但是现在时代变了,当前的最大挑战是综合衡量地球的生态使命和经济使命。绿党一直非常关注环境问题但是对市场持怀疑态度。成长意味着克服这种错误的二分法,比如不再苛刻地批评企业过度排碳,而是采取更加合理的办法,即给碳排放定价,将之市场化。

此外,绿党在国防等问题上的立场可能需要作出相当大的调整。

在国防问题上,绿党内部一直存在激烈争论。它最初对德国武装部队的存在和德国成为北约成员国非常反对,但今天它已经认可了这两者的价值。但它仍然认为联邦国防军在国外的行动只能在联合国安理会授权的基础上进行。绿党对德国在北约上的支出也持异议,认为当前政府拟到2024年将国防开支提高到GDP的2%的承诺(这个目标已经被现政府推迟到2031年了)毫无意义。它认为,德国不应进行一场使德国成为世界第三大国防开支国的军备竞赛。③Lydia Wachs, Germany’s Greens at 40: Between Pacifist Roots and Potential Government Responsibility, https://rusi.org/commentary/germanys-greens-40-between-pacifist-roots-andpotential-government-responsibility.

绿党在国防问题上的这些观点与现在的执政党、未来可能的执政盟友基民盟/基社盟之间存在着巨大分歧。尽管后者最近显示出“绿化”政策的迹象,但在国防方面,基民盟一直重申对核共享安排的支持,强调德国对跨大西洋联盟的忠诚和贡献。此外,针对法国总统马克龙最近关于加强欧洲核威慑对话的呼吁,德国的一些保守派政治家也持欢迎态度。因此,很难说绿党未来是会同意增加国防开支,还是会说服其保守的政府同僚撤回国防开支承诺并让核武器从德国领土撤出。

最后,也是当前对2021年大选影响最直接的问题,就是绿党必须面对2020年肆虐全球的新冠疫情带来的负面影响。疫情主要给绿党带来两点影响:

一是疫情导致经济下滑。绿党是典型的环保主义政党,选民对其发展经济的能力尚存疑问。德国经济部发布的年中经济预测报告显示其GDP较去年下滑5.8%,预计要到2022年初德国经济增长才有可能回到疫情之前的水平。2021年大选就要到了,本来在疫情爆发之前民意高升的绿党必将受到影响。因为一方面选民会考虑,如果绿党在这个时候当选,它是否有能力确保德国经济在困境下稳定发展;另一方面,绿党的环保立场在经济衰退的大环境下可能会影响潜在盟友对它的态度。正如欧洲环境和可持续发展咨询委员会主席米兰达·施罗斯(Miranda Schreurs)曾经说的:“绿党将需要证明它们可以处理除其专业领域以外的问题。”

二是默克尔领导下的联合政府因为应对疫情得当支持率提升。德国第一电视台2020年4月初公布的民调显示,联盟党支持率增长至34%,而绿党滑落到20%以下。来自绿党的哈贝克在2019年春的民调中曾经是德国最受欢迎的政治家,现在则下降到第七。这说明绿党之前享有的上升势头在疫情下陷入了僵局。对此,绿党高层人士迈克尔·克尔纳(Michael Kellner)说:“我们现在还是处在跟去年欧盟选举差不多的层面上,还是在全国取得了我们历史上最好的战绩。我们不用因为几个百分点的起伏就慌张。”①Raymond Colitt , Rise of Germany's Greens Runs into Trouble with Merkel Revival, https://www.bloombergquint.com/politics/rise-of-germany-s-greens-runs-into-trouble-with-merkelrevival.

克尔纳的态度一定程度上说明了绿党有实力面对挑战和暂时的挫折,2021年大选在即,其执政前景仍值得期待。

(三)绿党2021年重返执政的可能性预测

绿党近年尤其是过去三年在各种地方选举、欧洲选举以及重要民调中的高支持率证明了它已发展成为一个实力雄厚的政党,成为德国政治的新常态。虽然2020年新冠疫情和经济形势令绿党挑战基民盟/基社盟的势头下降,但是其近年的表现说明它的实力已够稳定,即使不能成功挑战联盟党,也足以成为联合政府的重要组成部分。基于此,在2021年德国举行区域和联邦选举之前,黑绿联盟执政的可能性是媒体、国民、政治家和学者热议的话题。

即便新冠疫情将基民盟的支持率提高到了三年来的最高水平,但民调显示它仍需与它党结盟才能在2021年大选中获得执政多数。选择哪一个结盟?社民党近年支持率大幅下降,且鉴于历史经验,基民盟与社民党结盟的意愿不大。②社民党2008年背弃其不寻求左翼党支持的诺言导致基民盟2013年拒绝与之合作。而2017年基民盟、绿党和自民党之间破裂的三方谈判也挫败了保守党及绿党与自民党结盟的热情。③Philip Oltermann, German Greens Well Placed for Share of Power despite Covid Setback, The Guardian, Sep. 2020.其他可能通过5%联邦议会准入门槛的党,如德国选择党和左翼党,因为其极右或偏左的形象,而难以成为基民盟的潜在盟友。所以,根据政党理念和历史原因分析,如果默克尔目前的高声望能持续到其任期结束,那么合乎逻辑的发展就是其接任者将继续而不是破坏她的遗产——包括与绿党达成协议组成黑绿联盟。2020年6月德国权威媒体《明镜周刊》(Die Spiege)委托民调机构奇维(Civey)所做的民调显示,60%的绿党支持者希望未来政府是黑绿联盟。即使是基民盟保守派最支持的党主席候选人、与基社盟主席索德尔竞争总理之位的默茨,也在2020年夏告诉《明镜周刊》,与绿党结盟,或是黑绿联盟或是牙买加联盟,①两种联盟方式都有绿党参加,牙买加联盟代表的是基民盟/基社盟、绿党和自民党组成的联合政府。可能是2021年联邦选举唯一的“稳定选择”②Philip Oltermann, German Greens Well Placed for Share of Power despite Covid Setback, The Guardian, Sep. 2020.。

黑绿联盟具有坚实的基础。早在2008年2月汉堡州选举之后,绿党与基民盟就建立了第一次州层面上的黑绿联盟。之后两党在黑森州(自2014)、巴登—符腾堡州(自2016)以及许多德国城市也开启了联盟。黑绿两党在地方层面上的多次联盟一方面为未来合作打下了基础,另一方面也导致两党在过去20年中纲领出现不少重叠。两党在德国多个大城市都有合作,彼此既是潜在对手,也是盟友。

哪些条件可以促成黑绿联盟呢?德国曼海姆大学教授马克·德布斯(Marc Debus)根据政府形成的经典理论,在分析11个黑绿联盟案例后指出,决定黑绿两党能否形成最小获胜联盟③英文全称是Minimal Winning Coalitions,简称MWC,所谓最小获胜联盟需满足三个条件:一是参加各方具有共同目标;二是有足够的资源来赢得目标;三是联盟成员中的任一方退出,联盟就不能成立。的决定性因素有:第一,当直选市长要么来自基民盟,要么来自绿党时,黑绿联盟更有可能形成;第二,基民盟与绿党的联盟大多形成于当两党中的任一方是当地政党体系中的主导者时,但是,在由基民盟主导的政党体系中,黑绿联盟形成的可能性要取决于基民盟可以结盟的选择范围;第三,黑绿联盟容易在高度不稳定的政党体系中形成。④Marc Debus and Jochen Müller: Bewertungen Mö glicher Regierungen oder Spiegel des Politischen Wettbewerbs? Determinanten der Koalitionspräferenzen der Wähler in den Bundesländern von 1990 bis 2009, Zeitschrift für Politikwissenschaft, vol. 22, 2012, pp. 159-186.

2021年大选将近,黑绿联盟的可能性在地方选举中得到了佐证。2020年9月,德国人口最多的北威州进行了地方选举。虽然这只是一次地方选举,但却意义重大。它是全国性的政治民意晴雨表,对基民盟、社民党和绿党而言非常重要,它也是德国在疫情时代经济大危机下的一次重要选举。在这次选举中,基民盟获得了34.3%的选票,成功捍卫了最强政治力量的地位。绿党是这次选举的最大赢家,它虽然位居社民党之后并只有20%的获票率,但这是绿党在北威州州一级的最好成绩,它的民众支持率提高了8.3个百分点。而且根据预测,绿党将是科隆市议会中最强大的力量。其他如自民党、德国选择党和左翼党的得票率则较低,分别为5.6%、5%和3.8%。

这次北威州的地方选举一定程度上预示着明年德国大选的走势。黑绿联盟呼声将高于其他联盟。明年绿党可能会是唯一一个愿意并能够与基民盟联手组成执政联盟的党。如科隆大学政治学教授托马斯·耶格(Thomas Jaeger)所说:“从今天的视角来看,绿党将会是一个执政盟友,一个多数派的组成者。”⑤Raymond Colitt, Rise of Germany's Greens Runs into Trouble with Merkel Revival, https://www.bloombergquint.com/politics/riseof-germany-s-greens-runs-into-trouble-with-merkel-revival.

德国绿党在40余年尤其是过去的15年中,因充分利用内外有利因素而迅速发展,实现了从边缘到中心的转变。面对2021年德联邦大选,其发展前景非常值得期待,它极有可能在作为15年的反对党之后重新走上执政之路。

猜你喜欢

绿党社民党基民盟
走马上任
我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