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感伤与无奈

2020-03-02萨日朗

西部学刊 2020年24期
关键词:李夫人美色长恨歌

摘要:白居易《长恨歌》以李隆基、杨贵妃爱情故事为基本素材,至今流传不衰。对于它的主题的阐释和争论也随之不休,概括而言有四种观点:讽喻说、爱情说、风情说、双重主题说。其中争论分歧较大的是讽喻说与爱情说。实际上,讽喻说是基于文本基础上的过度阐发;爱情说是流于文字的表层阅读。通过对诗歌内部结构的阐释,得出《长恨歌》的主题是表达“求之既得,得之又失”的感伤与无奈。

关键词:《长恨歌》;“求女”;感伤

中图分类号:I207.22    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2095-6916(2020)24-0155-03

关于《长恨歌》的主题意蕴历来争论不休,陈寅恪认为白居易《长恨歌》与陈鸿《长恨歌传》是不可以分离的共同体。白诗未明言的部分可以陈传为参证,陈传中明确表明“亦欲惩尤物,窒乱阶,垂于将来者也”。在此之前,明张纶言《林泉随笔》有言:“白乐天《长恨歌》备述明皇、杨妃之始末,虽史传亦无以加焉。盖指其覆毕,托为声诗以讽时君,而垂戒来世。”明末唐汝洵亦曾言:“《长恨歌》讥明迷于色而不悟也。”清贺贻孙《诗筏》云:“及《长恨歌》等诸作,讽刺深隐,意在言外,信如其所自评。”这都是古今学者对《长恨歌》主题所作讽喻性的阐释。关于爱情说,以马茂元、张安祖两位先生为代表,主张“《歌》《传》分离”,区分文学创作与历史事实,认为《长恨歌》主要表现李杨爱情的忠贞与伟大。日本学者近藤春雄《论〈长恨歌〉》《〈长恨歌〉〈琵琶行〉研究》中持类似观点。风情说主要将诗人自身与湘灵的悲剧爱情经历与《长恨歌》进行互证,认为该诗是白居易借他人酒杯浇自己块垒。双重主题说即是将以上三种观点两两结合,对诗歌进行综合性分析,如王运熙《略论〈长恨歌〉内容的构成》、游国恩等主编《中国文学史》等。周相录《〈长恨歌〉研究》中一方面主张愛情说,另一方面又将李、杨爱情悲剧的根本原因归结为不合理的封建君主制度,对其中的讽喻因素还是高度认可的。黄永年的“无主题思想说”,似乎是刻意逃避了“讽喻说”与“爱情说”之间所架构的矛盾。

在抒发自身对文本的独到见解之余,亦应尊重创作者对文本的自我解读。白居易曾经在《与元九书》中将自创的诗歌分为四类:讽喻、闲适、感伤、杂律,其中《长恨歌》归于感伤类,即所谓“事物牵于外,情理动于内,随感遇而形于叹咏者一百首,谓之感伤诗”。通过对诗歌内部结构分析,可以得知《长恨歌》借李杨爱情来抒发感伤无奈的情绪。

《长恨歌》共120行,以“求女”为线索可分为两个部分。第一部分为世俗中的“求女”,从第一句“汉皇重色思倾国”到第60句“魂魄不曾来入梦”;第二部分为仙界中的“求女”,从第61句“临邛道士鸿都客”到第120句“此恨绵绵无绝期”;两次“求女”亦呈现出了不同的侧重点。

一、世俗中的“求女”:美色与权力

此为诗歌第一部分,“汉皇重色思倾国,御宇多年求不得”,开篇“以汉指唐”表明唐玄宗对于美人的追求与向往,即世俗中的求女,此时追求的标准为美色。杨贵妃“天生丽质”“千娇百媚”“肤如凝脂”“能歌善舞”,是一个“以色侍人”的尤物。唐玄宗利用自己手中的权力获取了美人,虽然寻觅数载。理想实现后,“六宫粉黛无颜色”,帝王不必专一的爱情在绝世美人的配合下显示出专情的色彩。世俗中的“求女”着眼于肉欲,此时的千辛万苦得到的美人,也只是单纯的美的符号。波伏娃《第二性》中曾表明“女性不是天生的,而是被塑造出来的”,陈鸿《长恨歌传》中表明:“世所不闻者,予非开元遗民,不得知。世所知者,有《玄宗本纪》在。”李、杨爱情故事是在史书基础上的杜撰,而故事中的主角杨贵妃更是文人的塑造。她只拥有美,而不具备任何心理活动,她只是在被动地接受全部荣宠。作为恋爱链条中弱势的一方,杨玉环的“女性立场”是缺席的,她只是作为玄宗的“宠妃”身份出现的,完全是玄宗施行其帝王权力的一个结果,是一个附庸物。唐玄宗作为最高权力的拥有者,同样也是美色的占有者,尽情享受着权力带来的欢愉。他沉迷于美色之中,“从此君王不早朝”。一改往日励精图治的决心,忽略了自己手中的权力。后世文人苏辙曾评论唐玄宗“善其始,而不善其终,所以失之者一道也。”

世俗中的“求女”基本套用了汉武帝与李夫人的故事,李夫人与杨贵妃都擅长歌舞、以色侍人,也都兄凭妹贵。二人的故事同样属于宫廷秘闻,白居易自然而然地将二者联系起来。其间不同的是,李、杨枝繁叶茂的爱情之树却赘生了令人意外的政治恶果。备受玄宗宠信的边将安禄山,联合部下史思明以讨伐杨国忠为借口,带兵15万,向长安进攻,历时8年的混乱拉开了帷幕。据《新唐书·杨贵妃传》记载:“及西幸至马嵬,陈玄礼等以天下计诛国忠,已死,军不解。帝遣力士问故,曰:‘祸本尚在!帝不得已,与妃诀,引而去,缢路祠下,裹尸以紫茵,瘗道侧,年三十八。”史书中有更为详细地记录,更为明确的政治性的渗透。但白诗并不将其作为重点来进行叙述,而故意将其进行了艺术化处理。对此,清人赵翼《瓯北诗话》卷四:“《长恨歌》自是千古绝作,其叙杨妃入宫,与陈鸿所传选自寿邸者不同。非惟惧文字之祸,亦讳恶之义本当如此。”

杨贵妃自缢后,“花钿委地无人收,翠翘金雀玉搔头”,两句与得宠时的“云鬓花颜金步摇”相照应。通过今昔对比,渲染唐玄宗因失去所爱的悲痛以及对美人枉死的悲哀。“玉搔头”借用李夫人旧典。据《西京杂记》卷二载:“武帝过李夫人,就取玉簪搔头。自此后宫人搔头皆用玉,玉价倍贵焉。”李、杨爱情是在史书基础上的杜撰,而史书不曾涉及的部分,白居易则用李夫人的典故填补。“君王掩面救不得,回看血泪相和流”,唐玄宗选择沉迷美色而逐渐走向权力的边缘,待“渔阳鼙鼓”将其惊醒,自己已无法掌控局势,只能被动地接受结果。而这结果是命运的不可抗性所导致的。唐玄宗作为悲剧人物,在生活受到打击、生命受到威胁之时,做出了违心的选择。甚至在最后关头还迸发了隐秘的自我保护能力,以杨贵妃的死来换取六军听命和权力的恢复。更为悲剧的是,命运所带来打击与威胁,在最初是可以通过拒绝沉迷美色、维护权力而避免的。无论怎样分析,最终悲剧的制造者似乎都是唐玄宗。

参考文献:

[1]陈寅恪.元白诗笺证稿[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5.

[2]鲁迅.唐宋传奇集[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73.

[3]马茂元.纶论《长恨歌》主题思想[J].上海师范学院学报,1983(1).

[4]周相录.《长恨歌》研究[M].成都:巴蜀书社,2003.

[5]白居易.白居易集[M].顾学劼,点校.北京:中华书局,1979.

[6]西蒙·波伏娃.第二性[M].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11.

[7]歐阳修,宋祁等.新唐书[M].北京:中华书局,1975.

[8]刘昫.旧唐书[M].北京:中华书局,1975.

[10]卡尔·雅思贝尔斯.悲剧的超越[M].北京:工人出版社,1988.

[11]班固.汉书[M].北京:中华书局,1962.

[12]雒莉.《长恨歌》主题新论[J].唐都学刊,2001(4).

[13]王国维.王国维全集[M].杭州:浙江教育出版社,2010.

[14]莱辛.汉堡剧评[M].上海:译文出版社,1981.

作者简介:萨日朗(1992—),女,蒙古族,吉林松原人,单位为陕西师范大学,研究方向为中国少数民族语言文学。

(责任编辑:御夫)

猜你喜欢

李夫人美色长恨歌
晴朗的诗
《长恨歌》中王琦瑶的物化爱情——用马克思“交换—消费”系统解读
汉武帝《李夫人歌》成因献疑
长恨歌
——笔画设计
星光达/美色当前 戒不掉 星光达珠宝静心选·匠心造星光达/美色当前 戒不掉 星光达珠宝静心选·匠心造
美色当前 戒不掉 星光达珠宝精心选·匠心造
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桃花姬
兰峪水,长恨歌
理性思考 深切同情——用“以意逆志”“知人论世”之法探究《长恨歌》的主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