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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问:战争与人与文明

2020-03-01李路平

名作欣赏·评论版 2020年3期
关键词:长诗孙子

摘 要: 马晓康的作品《孙子》以长诗的形式,为中国古代杰出的军事家孙子立传,作为一个“90后”诗人,他继承了长诗写作的传统,同时有意对这一写作传统加以发扬和创新,显示出了新一代诗人对历史题材的把握,以及成熟的诗艺。

关键词:马晓康 长诗 《孙子》

一、引论

对历史人物的诗化书写,古今中外比比皆是。有的是通过民间游吟诗人的传唱流传至今,比如国外的《伊利亚特》和《奥德赛》,国内的《格萨尔王》和《江格尔》;有的是经由强力诗人的书写,向一位英雄或一个时代致敬,比如国内外各种缅怀式的作品,几乎可以用不计其数来形容。

但热衷于用史诗般的叙述去致敬一个人或时代的诗人,似乎正在这个时代消退。我所阅读过的很多诗人对历史人物的书写,大多是以短诗短小精悍的方式,聊以自慰,几乎没有人试图通过一己之力,去为一个英雄人物或时代造像。这样的成熟诗人很少,他们一般找准了自己的叙述对象,年青一代的书写者,专注于这一领域的更是寥寥无几。马晓康就是其中比较突出的一个,他以巨大的热情和精力投入到长诗(也可看作是史诗) 的书写中,在近些年推出了长诗《逃亡及》 《还魂记》 《晏子》,以及将要论述到的《孙子》。

这样的创作既是一种繁重的体力劳动,也是一场艰巨的脑力劳动,需要诗人如严谨的学者一样,前期投入到资料的收集与辨析,然后依凭自己的诗歌技艺和灵感,整合庞杂的时代资源,最后为读者呈现一部反映时代的史诗力作。马晓康的长诗《孙子》是年青一代的积极尝试,也是向这一伟大的书写传统的致敬。

孙子是中国古代著名的军事家,生于公元前五百多年,春秋末期齐国乐安人,生于战乱时代,满目兵戈硝烟,群雄并起纷争不已。正是在那样的一个环境中,他成长为一代杰出的军事家,曾率领吴国军队大败楚国大军,令其几近覆国,被后世誉为“兵家至圣”“百世兵家之师”“东方兵学的鼻祖”,他的兵法要义直到如今还在国内外政治、军事、文化乃至哲学等领域得到研究和运用。马晓康正是专注于这样一个军事家,从他的身世和兵法要义着手,用两千多行的篇幅,向这一位伟大的军事家致敬,同时也向《孙子兵法》这一军事经典致敬,通过春秋战国那一混战时代,叩问当下的战争与和平。

二、长诗《孙子》的四个特点

马晓康以史诗般恢宏的笔法,以包含情感的笔调,用一问扣一问、一问追一问的推进方式,让读者了解到了孙子的军事才能之外,还能从这种叙述口吻中感受到当事人的情感状态,更能从这种情感表露中,去思索战争的含义,思索文明的起源和意义。这首长诗至少在以下几个方面给读者以期待,并为史诗性的长诗书写提供借鉴意义。

第一,独特的形式设计。《孙子》是一部以诗歌形式弘扬古代人物事迹,为古代人物立传的长诗作品,它接续了过往史诗书写的传统,比较完整地刻画出了人物波澜起伏的一生,描绘了那个时代的政治景观,又在体例和形式上有所创新。孙武的史料并不丰富,但作为一个有名的历史人物,关于他的传说却流传繁多,极大地超过了史料本身,这些材料丰富了人们对孙武的认识,也体现了人们对这位杰出军事家的崇敬之情。他基本是按照《孙武兵法》的体例来构建整首诗的书写框架,在每一个框架之下,又有很多看似零散,实则不可或缺的形式内容。这些内容既有有史可证的材料,又有传说轶事的衬托,相互映照,将孙武的形象展现出来。每一个章节的开篇,都有作为引子的古体诗,这是历朝历代诗人们,对孙武这一形象的持续塑造,和作者的写作形成互文作用。然后就是以“时间轴”为名的史料呈现,这是很重要甚至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通过这些简短但信息丰富的史料文献,可以让读者了解时代背景及每一次写作的基本前提。然后便是诗歌之后的注释。这些注释很好地补充了诗歌中各个意象,让它们变得饱满而立体,增加了作品的内涵和丰富性。将它们整合在一起,既有古今的对话,又有互文的补充与延展,还能让读者更好地进入到文本之中,领会其中寓意。这种形式,可以看作是一种致敬式的写作,既有与古代人物的现代对话,又有对他作为的赞颂与思考,需要情怀,也考验深度。

纵向时间轴与横向时间轴交融在一起。大约从轴心时代开始,东西方文明的发展逐渐显现出明显的区别,这种区别的形成包含着复杂的因素,但都可以看作是人类进取的体现,人力的快速激发导致人与自然之间抗衡的加剧,战争、破坏与毁灭,也可看作是“天道”与“自然”的矛盾显现。《孙子》在横向的时间轴上,贯穿了孙武的一生,从他的家族起源,到成为将领后的征战跋涉,直至大势已去找寻人生的归处,将这一人物形象比较完整地勾勒出来。在纵向的时间轴上,通过“诗外音”这一形式,将中国与同时期的世界历史接续起来,把中国历史放在世界历史的维度里去审视,无疑展现了作者的宏阔视野以及独特的历史观。如在开篇叙述家族起源时写道:“礼崩乐坏的时代刚刚开始/古老的东方上演着君位争夺的闹剧/陈国开启了田氏代齐的序章/楚王的弟弟在隋国成长为一代雄主/晉国覆灭了骊戎,却逃不掉骊姬倾晋的惨剧/东方的诸侯们,纷纷倒在追逐霸业的路上/而在遥远的希腊,斯巴达人仍在研究步兵方阵/双排的桨船还不足以支撑他们在大海尽头的梦想”。一下子就将当时的世界局势凸显出来,呈现了在世界文明的进程中,中国是何种状态。这样的叙述在全诗中比比皆是,可以说,这是作者创作的一个野心,他想凭一己之力,通过孙武这个拥有卓越军事谋略的角色,展现宏阔的世界文明版图。作为一个“90后”年轻的写作者,这样的思考和尝试无疑是很有意义的,但这样的宏达构思,考验写作者的知识储备,需要丰富的积累,如果这种积累尚且不足就加以运用,常常会变成鸡肋,甚至只是蜻蜓点水,可有可无,就将很难引起读者更深层次的共鸣。

第二,并行的叙述模式。《孙子》的写作在某种意义上,突破了以往的史诗创作模式,将春秋战国时代与过往的历史融合起来,犹如打碎了重组,但这种重组是建立在叙述统一的基础上,所有史料的“乱入”都是为了同一个中心服务的,这是纵向和横向时间轴更高程度的融合。比如在“作战第二”章的第二节写道:“历经近百年的落后史/有人提出‘师夷长技以制夷的妙方/可再妙的手法也无法挽救一盘残局/从《孙子兵法》到《战争论/农业与冷兵器更加接近自然的本质/而火药与蒸汽机则趋向唯心主义的美学”,就利用了清末时期与近代欧洲工业革命的“共时”效应。又如“谋攻第三”章第七节写道:“……/不如放弃无谓的抵抗/为更多人更好地活下去而战/也为更多人更好地活下去而休战/我想,傅作义将军应该深谙此道/重重包围下的北平/不仅仅是一座城池那么简单/除了二十五万部下的性命/还有在战火中瑟瑟发抖的古迹”,等等,类似的诸多叙述,也是为了更好地表达作者的创作意图,利用不同时代历史的某些“相似面”,将它们放到一起并行叙述。这让史诗性长诗的写作有了更多的可能性,也展现了作者丰富的历史知识储备及其恰当的运用,伴随着这种叙述视角的转变,更让它有一种充满阅读的期待与惊喜的创作模式。历史先贤打开了一扇窗,诗人经由它俯瞰,这种古今的交织与对话,突破了一般的模式,带来了新的阅读体验。

第三,强烈的人文主义关怀。虽然长诗洋洋洒洒几千行,数万字的篇幅,丰富的形式设计,让整首作品充满了可阐释性,但阅读下来给我的感觉,既充满了创作者个人的叙述风格,但更像是叙述主角孙武的独自吟唱,充满了强烈的人文主义关怀。作品中的抒情主体,将叙述的视角更多地转向内心,如屈原天问般,追问战争的本质以及文明的意义,充满了悲悯与拷问。比如在“作战第二”章第四节中写道:“(为何闷闷不乐/因为遍地的尸骨吗?/立下了赫赫战功/真的就可以扬名立万吗?/那些被记录在史书里的/是否用阵亡将士的鲜血凝结为笔墨/满目疮痍的大地/又是谁,一点点将它清洗干净?) //人们常说,长痛不如短痛/谁愿让自己的国家久经战火?”,“谋攻第三”章第三节中写道:“要用多少枉死的性命/才能唤醒一个迷失的皇帝?/要用多少失败和教训/才能开悟一个沉沦的民族?”“虚实第六”章第二节中写道:“……/那被灭门屠尽的伤痛究竟该谁背负着?/度日如年的煎熬里,那些夜露又是谁的泪水?/轻装前行的逃离,是否已看清不得善终的宿命?/……”“九地第十一”章第一节中写道:“抢占了战略上的高地/是否就能在这场战役中屹立不倒呢?/经得起敌军的冲击/是否也抵挡得住来自朝堂内部的混乱?/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胜利之地又在哪里?/为什么几千年的岁月里,都没人找到它?”等等。这样的“天问”处处可见,在他的另一部长诗《晏子》中也很明显,抒情主体表现了命运的无法逆转与注定的孤独,更表达了强烈的反战情绪以及对和平的向往和文明的追求,是一颗诚挚心灵的美好向往。他的叙事探索,也是笔下人物心路历程的转变,合二为一,颇有意味。

三、结语

马晓康的这部长诗,很好地接续了史诗创作传统,给人以震惊和惊喜,表现了年青一代对宏达叙事的向往与尝试,也表现出了优秀的创作潜质。我一直将长诗创作作为衡量一个诗人成熟与否的标志,他的尝试,也让我对“90后”及更年轻的诗人的创作充满期待。

作 者: 李路平,文学硕士,《广西文学》编辑,广西作家协会会员,主要研究方向:中国现当代诗歌。

编 辑:赵红玉 E-mail: zhaohongyu69@126.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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