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琳 图/王陆杰

自习还要付费？这在很多人看来不可思议，但对于不少职场人来说，这里的确是学习效率最高的地方。

工作日晚上，准备考研的白领职工小许加了一会班，把手头繁杂的事务处理好之后，在公司附近用了晚餐，便外带一杯咖啡，步履匆匆赶往写字楼附近的一处付费自习室。已经有其他白领职工捷足先登，抢占了小许最中意的靠窗位。

“没办法，我就坐中间的小隔间吧，”小许介绍说，由于要帮助付费的使用者沉浸在安静埋头学习的气氛中，通常，除了写字桌的小台灯之外，这里的自习区域光线很暗，因而被他们戏称为“小黑屋”。“大家都是在大学自习过的，当初，我也很疑惑，自习为啥还要付费，但身边有不少要准备考试的同事推荐，就来尝试，没想到，我也成了使用者。大概是一种氛围，倒逼着你在这里分秒必争，看到别人在埋头学习，你都不好意思开小差。”

有需求就会有市场，有媒体将2019年称为“付费自习”元年，各种被称为“小黑屋”、“沉浸自习室”的空间在白领职工扎堆的写字楼附近，如雨后春笋一般冒出来。不少职工在一开始对付费自习室的认知态度和小许当初的不理解如出一辙。的确，图书馆、大学的公共教室，哪个不是免费自习的空间？但有不少白领职工之后很快发现，付费自习室有其生存和发展的空间。一方面，图书馆、大学离写字楼近在咫尺的情况并不多见，尤其，现在，不少大学已经搬到了市郊，和市中心的写字楼相隔十几甚至数十公里。想蹭“象牙塔”的自习室，只能是心中美好的梦想。而图书馆等公共空间，开放时间虽然延迟到了晚上8点，但和常常加班的白领职工能够挤出的自习时间“擦肩而过”。而付费自习室一般是在晚上11点才收工，有的自习室还在筹备通宵开放业务，因此，占据“天时”“地利”的付费自习室，逐渐在白领职工中走俏。

笔者走访了位于市中心地段的几个付费自习室，发现不少自习室都为使用者准备了茶水和提供就餐的休息区，而正襟危坐的深度阅读区和会发出“哒哒声”的鼠标键盘区也被明确地区隔开来。除了作为招牌的半封闭“小黑屋”区域，还有与之相对的“小白屋”开放自习区。收费则分为周卡、月卡、季卡以及年卡。店家告知说，目前来自习室的使用者多是30岁以下的年轻白领，当然也包括一部分住在附近的备考高中生。“现在买周卡来体验的人最多，”店家介绍说，平时工作日是晚上人比较多，一些市口较好的自习室一般上座率达到七成，临近注册会计、公务员考试这样的大型考试的时候，自习室人气爆棚，甚至出现“一位难求”的状况。

“有这样的事情，”小许表示，自己就偶然遇到过这样的情况，一打听才知道最近“注会”考试临近，如果不是之后学聪明了，用手机预约，那几个晚上，她差点都没能在“小黑屋”自习。

事实上，“小黑屋”走俏，正是职工充电忙的写照。尽管争议和质疑声不绝于耳，但“小黑屋”的出现，作为引子掀开了众多职工欲在职场转型的盖头。小小一间付费自习室演绎着都市职工的悲欢心情，或许是他们面临人生转折点的另一次起航。

用“仪式感”开启职场转型之路

和正准备考研，筹谋“回炉”大计的小许一样，准备注册建筑师考试的黄敏仪也是“小黑屋”的拥趸。虽然已经在上海买房，家里也完全可以自习，但她仍选择在公司就近的自习室办了卡。“我是需要‘仪式感’的人，小黑屋的灯一亮，心情就跟着安静下来了。”黄敏仪坦言，在自习室的氛围和家里完全不一样，在家里，她总是处于一种放松状态，刷刷手机，追追剧，撸撸猫，时间很快就过了。“有时候，父母还会打来电话‘催婚’，说是老家的闺蜜已经准备二胎云云，如果在家里，我不是在电话那头怼回去，就是发点脾气，”但在自习室，这一切都会被黄敏仪不自觉抛在脑后。

研究生考试刚结束不久，自习室公共休息区的电视屏幕上已经挂出5月11日注册建筑师考试的倒计时。时不我待的紧迫感弥漫在自习室中。“在自习室里，不只有各种学霸的传说，你还会亲眼看到，那些比你年轻，可能比你厉害的人都在努力，”更让黄敏仪觉得省心的是，在自习室，每当接到父母的“催婚”电话，她只要回一句：“我在外面自习呢，”到目前为止，基本每次都能应付过关。相比于老家闲时总是唠个家长里短的环境，已经融入上海城市生活的黄敏仪，明显更喜欢自习室中透出的那种大城市的“冰冷感”和人人都在努力往前迈的节奏。“没人跟你打招呼寒暄，没人关心你要干什么，大家目的都很明确，各自埋头做自己的事。”

回归“校园”，重拾“自律”准则

并不是人人都喜欢付费自习室，在知乎等平台上，就有人质疑，每月支付300至2000元不等的价格，才能在上海拥有这样一张并不完全属于自己的书桌，这值得吗？

“不管值不值得，它是我目前能找到让自己变得自律起来的唯一途径。”在公司担任法务，正在准备司法考试的杨纯这样表示。

事实上，虽然从2019年开始，付费自习室才在国内城市走红，但早在上世纪八十年代，这样的付费自习室就已在日本、韩国出现。

“来这里的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都是需要在环境督促下才能自律起来的人，”杨纯开玩笑说，真学霸是在菜场里也能看得进书的人。之前，他也尝试过其他途径，但发现都不如意，咖啡店里人人都在谈业务，看书变成摆造型；图书馆是免费的，但关门早，有时候还要和学生、老人抢位子。自习室的费用在他承受范围内，而且沉默而紧绷的各种细节暗示都在推动他自律自觉地学习。

“时不我待”“不及格才怪”“未来可期”的流行语之外，背景墙上贴满之前在这里自习的学霸们复旦大学研究生院、MBA录取通知书，注册会计师CPA的考试成绩，以及特许金融分析师CFA、项目管理资格认证PMP等各种证书，都让杨纯羡慕。巧妙的是，这些证书之后，再来一句“自律是一种延期的快乐！”的标语，更是点破了很多自习者的心结。

就连自习室提供的各式“贴心服务”，也有“绵里藏针”之嫌，打印机、充电线、草稿纸，甚至卫生巾，种种都像店家的微笑暗示：“能想到的我都有，来了可就别想跑。”一些自习室还会以“促进使用者交流”的名义建立微信群，分享诸如某位通过CPA考试的“大神”又通过了司法考试的“好消息”。

用杨纯的话来说，这里的自律准则能让人的整个世界只剩下眼前被灯照亮的桌面，此时，内心充实而平静。

终身学习是职场人的永恒话题

当然，也不是所有去自习室的人都抱有明确的考试目的，分秒必争地刷题。因为送孩子去周末的才艺学校学习，在等待时闲逛，周青云在周边的共享空间里找到了一家传说中的付费自习室。

按理说在事业上小有成就的他应该不用再和小年轻们一起抢占自习室的位置，而且家里还有一间30平方米的书房随时等着他使用。“但我觉得有这样的空间是很方便的，充电还是应该随时进行的。”每次孩子上课，周青云就“笃悠悠”地坐进这间自习室，他选了比较放松、可坐可卧的沙发座，要么是看一本专业大部头，要么就是一些经典文学作品。以前从来看不进去的《百年孤独》也是在自习室里静心读完了。

在笔者的探访中，尽管每一位付费自习室使用者的情况不一样，也对包括硬件设施在内的问题有着自己的意见，但他们都表示，终身学习是职场人永恒的话题，希望付费自习室的走红能更持续一些：“上海是一座激励生活在这里的人不断学习进步的城市，学习空间应该多元化，市场化的学习空间很有必要。因为，在上海这样的城市，学习应该是一种习惯、一种生活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