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字画修复常用宣纸的性能分析及优选

2020-02-24闵海霞

收藏与投资 2020年9期

摘要：对字画文物进行装裱修复是为了还原其原貌并长久保存，但在实践中，有些字画经修复后出现了卷翘、覆褙纸崩裂等现象。究其原因，可能是在修复过程中修复用纸选取不当。当下，字画修复用纸的选择标准以装裱师傅的经验为主，没有统一标准，缺乏科学性。为解决这一问题，现以南京博物院修复馆藏明清时期字画为例，选择六种常用的修复用纸，进行纸张的性能比对研究，尝试建立字画修复用纸性能评估体系，优化修复用纸选择。通过对这六种修复用纸的分析，从各项性能指标综合判断，红星净皮单宣纸是这几种纸中最好的修复用纸，与其各项性能指标相似的修复用纸可列为首选。

关键词：修复用纸；纸张性能；评估体系

对字画文物进行装裱修复，不仅是为了还原字画原貌，更有利于其长期保存。在修复中，修复用纸是使用最多、最重要的修复材料之一。当下最常用的字画修复用纸是宣纸，目前，关于宣纸的研究也很多。刘仁庆在其著作《中国书画纸》中，全面地介绍了我国书画纸的历史、制法、品种及应用等方面的内容以及古代和现代所用的各类书画纸，并详细介绍了有关宣纸的性能等问题，为修复用纸的选择提供了宝贵的参考意见，并通过加速老化实验，比较宣纸和其他字画用纸，得出宣纸的老化速度比机制纸慢的结论。故宫博物院刘舜强通过对宋、明、清代等几件书画装裱用纸进行检测分析，发现宋代纸样为单纯的桑皮纸，明代作品的褙纸是三桠皮纸，清代以来以檀皮和稻草为原料的宣纸较多，竹纸作为书画裱褙用纸的情况依然较多。又对明清时期几件书画装裱用纸进行检测分析，初步证实，明清时期竹纸或含有竹子成分的纸在书画装裱用纸中占有重要的位置，并且在不同的装裱工序中会使用不同类别的纸张，同时还提出，明清时期宣纸也作为装裱用纸被应用在书画装裱工作中。王珊从历史渊源、技术层面和思想文化三方面分析了宣纸与字画装裱的关系，认为在装裱过程中应根据不同的需求选择不同的宣纸，同时由于明清时期盛行宣纸，选择宣纸作为装裱用纸，能够尽量保持装裱用纸与画心用纸一致。徐文娟、吴来明、陈刚等通过实验研究了几种字画修复用宣纸的性能，认为應综合考虑修复纸的应用性能和耐久性，进一步开发采用传统工艺制作的古艺宣的原料种类，以满足字画文物保护修复的需要。在字画装裱及修复过程中，不同的修复用纸会被运用于不同的工序中，因此，修复用纸的选择标准也不一样。

在实际修复过程中，修复用纸的选择还存在许多问题，如修复用纸原料的缺乏。随着时间的推移，许多造纸原料已经消失，造纸工艺也逐渐改变，找不到与画心纸张相同的纸种；对修复用纸的选择以装裱师的经验为主，没有标准规范，缺乏科学性和理论总结。修复用纸选用的不恰当会直接影响修复效果和质量，如修复后的字画文物可能会由此产生不平整、卷翘等现象；卷轴类的字画会因为覆褙纸厚度不合适、纸张强度不够而断裂；在上墙过程中，如果修复使用的命纸与原画心纸的伸缩率相差太大，会出现崩裂的现象等。为解决这些问题，笔者以南京博物院的修复案例为例，选择六种常用的修复用纸。进行纸张的性能研究。在字画的修复过程中，最常用的修复用纸主要是命纸修复纸、画心补纸和覆褙纸修复纸，在一定条件下，三种纸具有通用性，用纸时可以相互替换，因此，选择这几种常用的修复用纸作为研究对象，依据现有经验，尝试建立字画修复用纸性能评估体系，优化修复用纸选择，以供参考。

一、修复用纸性能要求

字画文物经装裱修复后，为达到平整、美观且有利于长期保存的效果，在修复用纸的选择上，应具有以下特征：

（一）安全性

纸张中的酸具有迁移性，酸中的氢离子能在同一载体之中或相邻的载体之间移动，纸中的酸不会停留在局部而会蔓延至整张纸，也可以从酸性载体迁移到非酸性载体上。字画装裱修复的目的在于最大限度地延长其保存时间，因此，修复用纸不能有害于字画文物，应选择中性或弱碱性的纸。《档案修裱技术规范》（DA/T 25—2000）规定，修裱用料应呈中性或弱碱性，pH在7.0～8.5，字画与古籍、档案同为纸质文物，因此，字画修复用纸应满足这一基本要求。

（二）协调性

经修复后的字画文物，不仅要恢复其原有的形态，以供观赏和保存，也需要有一定的协调性、美观性，最好能够达到修复痕迹可辨且与原画整体协调的效果，以保证其“原真性”。因此在选择修复用纸上，至少需要考虑厚度和颜色两个方面。

1.厚度

在整个装裱过程中，命纸（即托心纸）、补纸和覆褙纸因工序不同，所需修复用纸的厚度不同。

命纸的厚度应视画心而定，画心厚的配薄纸，画心薄的配厚纸，要求托好画心的厚度与托好的绫绢材料一致。

传统修复中，关于补纸的厚度提倡“宁薄勿厚”。如果补纸过厚，在托覆褙纸时，补纸处会凸起、不平整，容易导致覆褙纸与命纸之间难以粘合密实而产生“空”壳。在修补时，对补纸的要求是，尽量选择与画心厚度一致的修补纸，补完后，补纸四周与画心搭接重叠的部分，也应用手指磨去半层，与之前画心破口边缘已处理过的地方吻合，直到与画心厚度相同。

根据实践操作经验，覆褙纸的厚度选择相对比较宽松，通常根据托好画心后的厚度选择修复用纸，原则上与命纸相同。

2.颜色

字画修裱过程中，有时会根据需要先将画心进行淋洗，然后选择或染制合适的命纸。配命纸时，除了要注意帘纹、纸质、厚薄的情况，更要观察画心颜色的深浅，并预估淋洗后褪色的程度，然后配备命纸。对于画心褪色较严重的，命纸颜色应比画心浅二成至三成；画心褪色较轻的，命纸颜色浅一成至二成。

通常命纸与补纸的颜色应与画心颜色一致或稍浅，这样才不会影响修复效果，修复痕迹太过明显的话，会与原画不协调。旧画通常会对修复用纸进行全色或染色。

（三）功能性

需要进行修复的字画，一般画心本身强度较弱，或不具备物理强度，需要借助命纸的强度来维持原有的形状，因此，命纸需要有一定的机械强度，能够保护画心、恢复画心的完整状态。对于卷轴形式的字画来说，来回舒卷的过程中，覆褙纸的韧性尤为重要。

从原料来看，纤维长、长宽比大的纸张韧性好，韧皮纤维具有这种特性，所以非常适合作为修复用纸，且皮纤维含量越高，韧性越好。

（四）长久性

字画修复后应尽可能长时间地维持当时的修复效果，因此，修复用纸需具有一定的耐久性。纸张在老化后强度、色差变化都要在一定范围内，这样才能保证在修复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内仍可维持修复对象的完整性、美观性。

二、实验材料和方法

（一）材料

汪六吉棉连纸（2008年10月）、红星净皮单宣纸（2015年10月）、红星棉料单宣纸（2012年12月）、红星净皮棉连纸（2014年12月）、红星棉料棉连纸（2013年12月）、特种净皮扎花纸（2014年5月）。

（二）实验方法

定量的测定参照《GB/T 451.2—2002纸和纸板定量的测定》。

厚度的測定参照《GB/T 451.3—2002纸和纸板厚度的测定》。

紧度根据《GB/T 451.3—2002纸和纸板厚度的测定》中相应的公式计算得知。

耐折度测定方法参照《GB/T 457—2008纸和纸板耐折度的测定》。

抗张强度的测定依照《GB/T 12914—2008纸和纸板抗张强度的测定法（恒速拉伸法）》。

撕裂度测定方法参照《GB/T 455—2002纸和纸板撕裂度的测定》。

光泽度的测定参照《GB/T 8941—2007纸和纸板镜面光泽度的测定》。

亮度（白度）的测定参照《GB/T 7974—2002纸、纸板和纸浆亮度（白度）的测定》。

颜色的测定参照《GB/T 7975—2005纸和纸板颜色的测定（漫反射法）》。

（三）实验结果

1.一般性能

经过测量和计算，六种中国纸样的定量、厚度和紧度的值见表1（1.汪六吉棉连，2.红星净皮单宣，3.红星棉料单宣，4.红星净皮棉连，5.红星棉料棉连，6.特种净皮扎花）。

2.强度性能

经测定，中国纸样的强度性能见表2。因为所有纸样均为纯手工操作，有差异也属正常，同时生产年份不同也会导致细微差异。通过数据比较，纸张纵向的耐折度、抗张强度、撕裂度等都比横向的好（所有纵向为帘纹方向，横向为垂直于帘纹方向）。

3.光学性能

经过测量和计算，六种纸样的光泽度、白度和颜色的值见表3。

4.老化耐久性

分别对所有纸张进行干热、湿热加速老化处理，测定纸张老化后的pH、白度、耐折度、撕裂度和抗张强度，并与老化前的数据进行对比分析，得出上述纸张的物理性能保留率，所有数值见表4（1.汪六吉棉连，2.红星净皮单宣，3.红星棉料单宣，4.红星净皮棉连，5.红星棉料棉连，6.特种净皮扎花）。

（四）实验结果分析

1.物理性能

①强度性能

从耐折度的数值来看，红星净皮单宣纵、横向数值最大，同时，纵、横向数值相差也最大，汪六吉棉连数值最小，纵、横向数值相差也最小。

抗张强度是指单位宽度的纸断裂前所能承受的最大张力。从抗张强度上看，红星净皮单宣纵、横向数值都是最大的（分别为1.347 kN/m、0.7268 kN/m），特种净皮扎花纸数值最小。抗张力的变化，反映了纸张不同部位抗张强度波动范围和离散程度，意味着纸张力学性能分布是否均匀。对抗张强度影响最大的因素是纤维自身的强度和纤维之间的结合力。红星棉料棉连纵向抗张强度的变化范围最大，红星净皮单宣横向变化范围最大，说明这两种纸的纤维结合力较弱，纸张力学性能分布不均匀。也可能是因为手工抄纸，或是实验过程中出现了偏差导致这一现象。

从撕裂度上看，红星净皮单宣纵、横向数值最大，汪六吉棉连最低，同时两种纸的纵、横比也分别是最大、最小值。

综合上述强度性能可知，红星净皮单宣能够承受更大的力，抵抗拉伸、撕裂和破裂的能力更强。

②吸收性能

结合吸水性和相对吸水性分析可以看出，檀皮纤维具有很强的亲水性，檀皮量更高的特种净皮扎花纸的吸水能力很强。从浸水伸缩性以及浸水风干伸缩性来看，所有纸样的数值都极小，说明所有纸样都具有很好的尺寸稳定性，在过于潮湿或干湿反复变化的环境中不会产生大的变形。

③光学性能

从光泽度方面看，各类纸的差异较小，每种纸的帘纹面与非帘纹面的差异也较小。所有纸样中，红星净皮单宣的白度最高。

2.老化耐久性

①pH的变化

纸张老化的主要原因之一是pH的降低，因为酸会导致纸张的纤维素降解，使纸张表面发生脆化，机械强度降低，因此，pH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反映字画的耐久性。

通过上述实验结果可知，所选纸样在老化前的pH，除红星净皮单宣纸为6.9以外，均大于7，呈碱性。经过干热老化72小时后，汪六吉棉连纸的pH有所下降，为6.48，剩余纸样在老化后都仍然为碱性，pH的保留率均在80%以上。所有纸样中，特种净皮扎花纸的碱性最强且pH变化也最小。

②白度的变化

经过72小时的老化反应后，汪六吉棉连纸、红星净皮棉连纸和特种净皮扎花纸的白度有小幅度的增加，其余纸样的白度都有小幅度的减弱。所有纸样的白度保留率均在97%以上，稳定性非常好。

③耐折度的变化

上述实验结果显示，所有纸样在经过老化后，耐折度的下降幅度最大，因此可以推测，纸张在长期保存过程中其耐折度的劣化速度最快。从数据看，红星净皮单宣纸老化前的纵向耐折度最好，老化后的数值变化最大，保留率最小；横向数值的保留率最大。

④撕裂度的变化

在老化72小时后，所有纸样的撕裂度保留率相差范围较小，总体来看，湿热老化的保留率比干热老化要高，耐久性更好。

⑤抗张强度的变化

由图5可知，所有纸样抗张强度的老化保留率都较高，红星净皮单宣纸的横向数值在干热老化后略微增大。

三、修复用纸优选

结合字画装裱修复的具体操作和实践经验，从修复原则出发，为达到修复效果的“安全性”“协调性”“功能性”和“长久性”，以所选的修复用纸为例，从纸张的一般性能、物理性能、耐久性等方面出发，根据上述实验数据及南京博物院的实际修复案例，笔者试图拟定一个初步的修复用纸评估体系，进行科学选纸。

（一）纸张性能评估

假设一种合适的修复用纸应具备的所有性能比重为100%，根据实际操作需求，分配每一种性能的占比。修复用纸需具备的性能应包括：厚度、强度性能、颜色以及pH。

通常在实际修复过程中，首先考虑的是厚度，其次为强度性能、颜色（即白度）。对字画文物进行装裱与修复，最根本的目的是能够使其长期保存，而pH的大小是评估字画性能的重要指标。因此，将各性能的占比分配为：pH（30%）、厚度（25%）、强度性能（25%）、颜色（20%）。

1.厚度

修复案例的画心厚度在0.009～0.297 mm，表5的实验结果显示，所选修复用纸的厚度在0.039～0.089 mm。因此，所选修复用纸的厚度范围在所选案例的画心厚度范围内，若只考虑厚度这一个因素，选择托芯纸，那么所选的六种修复用纸均符合上述要求，每种纸判定为100分。

2.強度性能

强度性能包括耐折度、撕裂度和抗张强度。在实际操作中，强度性能越高越好，因此在选择修复用纸时，通常会选择皮含量较多的纸，因为皮纤维较长，拉力好。将强度性能设为100%，耐折度、撕裂度和抗张强度皆为33%，结合实验数据，依次评分。

以耐折度为例，红星净皮单宣数值最大，汪六吉棉连数值最小，其余依次为特种净皮扎花、红星净皮棉连、红星棉料单宣、红星棉料棉连，各纸评分依次为33分、27.72分、22.44分、17.16分、11.88分、6.6分。抗张强度和撕裂度的评分方法与耐折度相同。

因此老化前各纸的强度性能评分为：汪六吉棉连30.36分，红星净皮单宣99分，红星棉料单宣67.32分，红星净皮棉连72.6分，红星棉料棉连40.92，特种净皮扎花45.8分。老化后各纸的强度性能评分为：汪六吉棉连51.48分，红星净皮单宣99分，红星棉料单宣35.64分，红星净皮棉连46.2分，红星棉料棉连72.6分，特种净皮扎花51.48分。

综合老化前后，各纸的强度性能评分分别为汪六吉棉连81.84分，红星净皮单宣198分，红星棉料单宣102.96分，红星净皮棉连118.8分，红星棉料棉连113.52分，特种净皮扎花97.28分。

3.白度

所有纸样中，红星净皮单宣的白度最高，其余依次为红星棉料棉连、红星净皮棉连、红星棉料单宣、汪六吉棉连、特种净皮扎花。

因此，老化前所有纸样的白度评分依次为：100分、84分、68分、52分、36分、20分。

老化后，各纸的白度保留率依次为特种净皮扎花、汪六吉棉连、红星净皮棉连、红星棉料单宣、红星棉料棉连、红星净皮单宣，评分依次为100分、84分、68分、52分、36分、20分。

综合老化前后，各纸白度的评分分别为汪六吉棉连120分，红星净皮单宣120分，红星棉料单宣104分，红星净皮棉连136分，红星棉料棉连120分，特种净皮扎花120分。

4.pH

所选各修复用纸老化前评分均为100分。

老化后，所有纸样的保留率依次为红星净皮单宣、红星棉料棉连、红星净皮棉连、红星棉料单宣、特种净皮扎花、汪六吉棉连，评分依次为100分、84分、68分、52分、36分、20分。

综合老化前后，各纸pH的评分分别为汪六吉棉连120分，红星净皮单宣200分，红星棉料单宣152分，红星净皮棉连168分，红星棉料棉连184分，特种净皮扎花136分。

综上所述，各纸的综合评分见表6（1.汪六吉棉连，2.红星净皮单宣，3.红星棉料单宣，4.红星净皮棉连，5.红星棉料棉连，6.特种净皮扎花）。

（二）小结

当下宣纸按照配料比例，主要分为棉料、净皮、特净皮三大类，本实验所选的纸样为红星牌和汪六吉牌宣纸，成分包含在三大类内。通过所选纸样的各项物理性能检测及老化试验，并依据上述评估体系整体评价六种字画修复用纸，所选纸样综合评分从高到低依次为：红星净皮单宣、红星棉料单宣、红星棉料棉连、红星净皮棉连、特种净皮扎花、汪六吉棉连，红星净皮单宣纸为最佳修复用纸。

在实际修复过程中，通常依靠装裱师的经验来选择修复用纸，拉力好、皮含量较高的纸为首选，根据经验，红星净皮单宣纸最佳。通过实验分析后发现，红星净皮单宣纸的各项性能也优于其他几种常用修复用纸。

因此，建议在修复过程中选择修复用纸时，优先选择红星净皮单宣纸，与其各项性能指标相似的修复用纸皆可列为首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