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的每一天：机器齿轮的精准运作

2020-01-13张子博

家族企业 2020年2期

张子博

在电影中，只要见到身着黑色燕尾服、行事优雅而谦顺的形象出现，我们就知道“管家”登场了。而早在1923年英国作家埃里克·霍恩就这样写道：“‘管家这种生物已经越发稀少了，要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像渡渡鸟那样永远灭绝吧。到时候，就让考古学家抓个管家回来，做成标本，摆在大英博物馆里吧。”正如霍恩预测的，事实上真正意义上的管家早已在现实世界中消失。但正是这样一个消失的物种，今天有些职业将其作为对其专业性褒奖的最高评价。甚至有一种家族办公室就称之为管家型的家族办公室，或者将管家作为家族办公室的一种职责。那么真正的管家究竟是什么样的？

早期英国贵族宅邸一般都生活着一两百人，大多数是各司其职的仆人，管家就站在这个复杂组织的顶端。管家不仅要统领家中的大小事务，还要负责领地的运营工作，一手撑起主人家的收入。

中世纪时贵族听命于国王，而爵士与绅士为大贵族服务，当时贵族与绅士会将自己的孩子送去比自家更有权势的家庭当“住家佣人”。《图说英国管家》一书作者村上理子说，中世纪的时候在别家当佣人不一定是件丢人现眼的事情，戴上主人的纹章，穿着主人家的工作服昂首阔步，反倒是莫大的光荣。

在《唐顿庄园》这个世界里，楼上楼下不同阶层的习惯和风俗，是那个时代人们日常生活的必要准则。《唐顿庄园》里的仆人都以庄园为荣，管家卡森先生说：“在唐顿庄园，凡事都有规矩。”

唐顿庄园的规矩，如同一个完整的微型社会系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角色。它就像是一台复杂精密的机器，为了达到齿輪精确而有条不紊地运作，每个人都必须知道他们在何时必须出现在何地。一切就从早晨5点15分开始，女帮厨醒来。

场景：英剧《唐顿庄园》第一季以一个长镜头开启了庄园数十年如一日的生活：楼下的仆人们纷纷起床，从厨房、餐厅，到院子，大家忙忙碌碌，各司其职。

大管家卡森先生身穿笔直的燕尾服，头发梳得光亮，随时随地都在等着主人的传唤。

《唐顿庄园》的一天

05：15

女帮厨黛西是这个家里最早起床的人，她的任务之一就是去叫醒其他人。

每天清晨，女帮厨们会搬两大斗煤上楼去，给炉子添煤，然后点燃。楼上的一家人就会在温暖中醒来，而她则在寒冷中醒来。

楼下的疯狂生活会让人们领略到，为了让这座巨大的庄园“机器”运作起来，都需要投入怎样的努力。

场景：在楼下，厨娘帕特莫太太大声催问黛西：“仆人们的早餐摆好了吗？炉子擦亮了吗？”“好了，帕特莫太太。擦了，帕特莫太太。”黛西不停地回答道。

帕特莫太太的饰演者莱斯莉·尼科尔回忆：“当我们在排练一场厨房戏的时候，第一个问题总是，故事发生在几点？这通常决定了我们的动作速度。因为如果要开饭了的话，那个场面是很疯狂的。”

仆人们要服务的是一整个社群，而不只是楼上的一大家子。楼下的仆人们也都需要吃饭，也都需要从农场运来的木材和煤。但是，他们所有这些准备都是为了确保楼上的贵族过上喜乐的生活。

08：00

场景：楼下的管家和仆人们正在吃早餐，墙上的铃响了，“他们起来了。”男仆托马斯·巴罗说。“片刻不得消停。”女管家休斯太太抱怨了一句。他们随即开始投入忙碌的工作中。

贴身男仆和夫人们的女仆是这个家庭里的闹钟，他们用拉开窗帘的方式打开新的一天，并且给主人一杯沏好的茶。

当大小姐玛丽一大早拉铃的时候，她的贴身女仆安娜已经吃完了早餐，并为玛丽准备好了一天要穿的衣服。她要根据玛丽当天要去哪里，或者参加什么活动，为她选择穿什么衣服。

08：30

格兰瑟姆伯爵——罗伯特·卡劳利会准时在8点30分走下楼梯，楼下餐厅等待他的将会是鸡蛋、培根、鸡蛋葱豆饭……而伯爵要做的就是读读报纸，看信件。在此之前，管家已经将报纸细心熨烫完毕，以免主人在阅读报纸时，手被新鲜的油墨弄脏。

09：30

事实上，庄园主人罗伯特·卡劳利对这架机器的齿轮该怎样运转一无所知。很明显，管家比一家之主更懂得怎样经营一个家。

场景：在餐厅里，格兰瑟姆伯爵用完早餐，管家卡森说：“老爷，我能和您谈谈吗？”伯爵显得十分不耐烦，厉声回绝道：“不能等等吗？”管家卡森语气淡定而又坚决：“不，老爷，不能等。”

管家卡森在家里起着连接的作用，因为他能够在楼上楼下自由地行动。而作为仆人，他深知自己的工作就是让楼上的生活完美无瑕。管家的角色既像船长，又像是舞台经理，他们做着幕后的工作，而楼上就是舞台。

17：00

管家对楼上日常生活的管理中，最好的例子就是对下午茶的讲究了。喝茶是一天中最重要的环节，因为在这时，卡劳利一家会停下来享受一家人的时光。

午餐大约在下午2点结束，而晚餐需要一直等到晚上8点30分，因此在下午5点，下午茶会准时开始。

而这种安排也是为仆人考虑，因为贵族一家人都在会客厅，这意味着仆人们可以去自由打扫其他所有房间而不被打扰，同时也不会打扰到主人的生活。

所有事项都按照规定的时间分毫不差地进行——唐顿庄园这种严苛的运作流程，让这家人能轻易觉察到其中发生的任何变化。例如，如果有人在下午茶时间迟到了，那么整屋子的人都会知道，他们多半是遇到了大麻烦。

19：00

精准和准时对于唐顿庄园这样大宅子的平稳运行非常必要，鸣锣是必不可少的一环，用来确保所有人都知道在什么时间该做什么。晚上7点整，管家卡森会来到锣前，用锣响亮的声音，提醒楼上的所有人要到一楼来，该准备吃晚餐了。

实际上，鸣锣控制主宰着主人一天的生活。例如，更衣锣是要告诉主人们，什么时候该上楼更衣；晚餐锣是告诉他们，什么时候要用晚餐，一切都有严格的时间表。

或许唐顿庄园最具风格的象征，就是楼下仆人间墙上的铃板了。这项伟大的发明将楼上主人的需求，和楼下的仆人们联系起来。楼上每个人的房间安装一个按钮，按动按钮，能传递到楼下仆人间对应的铃上，一旦铃响，仆人就会及时收到传唤信息。

男仆们会站在这面铃板前，密切关注着所有事项的进展。他会知道“谁，在什么时间，需求什么”的全部信息。例如，如果玛丽卧室的铃响了，他就会知道玛丽在房间，并找到玛丽的贴身女仆安娜，让她火速上楼去，并带上玛丽需要穿的衣服。

生活靠鈴声、锣声进行。工作永无止境，从不停歇。

隐形人女仆和门面男仆

如果楼下的生活全是长时间无休止的辛苦工作，那么楼上的生活即便承担着重大的责任，但依然完全是休闲、享乐和社交活动。

隐形人女仆贵族的风格必须看起来是轻松泰然的，尽管需要通过大量的准备工作来维持这优雅泰然的外表。“漂亮又得体”，不论是在家里还是在社交场合，都十分关键。

优雅高贵的服饰是体现财富和地位的完美方式。为了选择正确的搭配来适应贵族女性们所在的场合，她们一天要换多达7套服装：下楼吃早饭要更衣，出门散步或拜访朋友需要更衣，用午餐需要更衣，下午为了骑马也要更衣，下午茶、晚餐，甚至到就寝前，都各需要一次更衣。当然，这也是表明贵族压根不需要工作的一种方式。

但是，有格调的生活方式离不开一位女仆。贵族女性们基本没有办法自己穿衣服，例如，一件女士的衬衫，后背从上到下需要系20多个纽扣。除了服装款式繁复的客观原因以外，被服侍穿衣和宽衣已经成为了贵族们的生活习惯。

“她们真的就像巨婴，你要为她们料理所有事情。从更衣沐浴、洗护内衣，到帮她们挑选要穿的衣服。”伯爵夫人的女仆，巴克斯特的饰演者拉克尔·卡西迪说，她们有的人甚至连鞋带都不会系。例如，《唐顿庄园》中玛丽的贴身女仆安娜，不仅是玛丽的穿衣人、发型师和美容师，还是她的知心女友。

主人有格调的生活方式，也在无形中对仆人的气质形成了一种要求：优雅但有分寸。

场景：贴身女仆对伯爵夫人科拉·卡劳利说道：“优雅但有分寸，我懂了。”科拉欣慰地笑着说：“你安排吧。”

在贵族家中，一个仆人不被允许拥有复杂的发饰，或者化浓妆，她们应该像是个隐形人一样，做到不引人注目，不能扰乱会客厅、餐桌上的社交氛围。

门面男仆在家中，最亮眼的人始终是男仆。因为他们是这个家的门面，多是来显示主人家的气派和涵养的。他们需要被看上去无懈可击，因此身材高大是男仆的重要条件。而个子高、长相好的男仆，通常能比其他仆人拿到更多的工钱。

场景：管家卡森对莫斯利要求道：“你是个男仆，男仆就应该戴手套。”

男仆的着装要得体，要确保服装纽扣上有家族的徽章等。他们着装的每个元素都向外展示了这个家族的形象，并且力求完美。“侍者终究是佣人，在陪同主人出行的时候，他们还是要尽量低调，穿稍显落伍的衣服，免得抢了主人的风头——凡事都讲究一个‘度。”《图说英国管家》书中写道。

管家的职责和本分

管家的职责——管理仆人之间也有等级划分，仆从间也竞争残酷。男仆（footman）的名称，是源于此类仆人需要跟着马车跑，他们的地位比厨师、管家和贴身男仆低。《唐顿庄园》中经常能看到男仆侍奉晚宴的场景。

场景：管家卡森安排第二男仆为晚宴端第一道菜，引起了第一男仆的不满。

按照规矩，晚宴的荤菜一般都是由第一男仆端，而第二男仆负责端第二道菜、佐菜或素菜。由于男仆的工作没有太多技术含量，所以个子高就显得尤为重要。

《图说英国管家》里这样描述：管家的职责就是“管理”，管理监督全家上下的大小事宜，这就不仅仅意味着管家检查部下的工作成果，还要指导部下的日常生活，用餐的时候也是由他们带头说祈祷词。在贵族家的楼上，这都是一家之主，也就是男主人的职责。换言之，管家就是楼下的家长，他们必须扮演仆人们的严父。为了管理，管家必须戴上严格的面具。

管家的本分《图说英国管家》中介绍，管家（butler）一词来源于古法语单词“bouteillier”，这个单词的意思是斟酒者。而管家的历史也的确与“酒”息息相关。

管家的祖先，是中世纪贵族大宅的酒水管理者。到了19、20世纪，原本由总管负责的一部分重要工作（如人事、财务）也落到了管家头上，但管家们并没有断了和酒水的缘分。他们需要将葡萄酒的消耗情况详细记录在酒窖账簿上，确认酒窖的物品有无缺失，并定期接受主人的检查。甚至也有一部分主人认为“酒窖是管家的专业领域”，自己从不亲自下酒窖。

大宅邸的酒窖一般都建在地下，用石材砌成，在炎炎夏日使酒仍能保持清凉，还配有用于清洗酒瓶的水箱等设备。有些酒水被送到酒窖时还装在木桶里，所以管家也需要在酒窖完成装瓶的工作，平时供主人引用的酒水也要提前过滤，倒进玻璃瓶里醒好。

把酒平稳而缓慢地注入醒酒器，把沉淀物留在瓶底，这个过程就是“醒酒”。

场景：管家卡森在房间给波特酒“醒酒”换瓶后，把酒放在那里，并没有马上端给主人们享用。

原因是醒酒需要做到对时间的严格把握，例如白葡萄酒要到喝的时候再开，波尔多红葡萄酒要提前开始醒，而管家卡森手中的这瓶波特酒，需要提前半天倒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