韵丰

法国北方剧院将《为什么？》带到了第七届乌镇戏剧节，编剧、导演是彼得·布鲁克与玛丽-海伦娜·伊斯坦尼。这部戏可以说太过简单，正如梅耶荷德所言：“通往简约的道路并不容易。”想来，这就是戏剧大师彼得·布鲁克的返璞归真吧。近几年在国内看到的彼得·布鲁克的《情人的衣服》《惊奇的山谷》，都是极为简约的呈现。正如戏中所言：“最糟糕的就准备布景，要发明一种没有布景的布景。”是的，彼得·布鲁克发明了这样一种布景，让你自由想象的布景，你可以想象舞台上有很多门和楼梯，他的舞台是自由的，无论是形式、表演还是思想。正如剧中一直被提及的梅耶荷德，他说：“我要一个真正开放的剧场，一个可以感动大众的剧场，那里没有帷幕，那里公开免费”。

这部戏又确实太不简单，因为它探讨了很多戏剧问题，简直就是一部戏剧简史。为什么是戏剧？为什么做戏剧？戏剧有什么用？带着这些问题去看戏，问题终究没有得到解答，然而有时提问本身就是答案。正如戏的一开始，人类产生纷争，去向上帝寻求答案，上帝给出的答案只有一个字：WHY。是的，为什么，看完戏心中始终还是存着疑惑，于是笔者特别采访到了导演海伦娜，让她来为我们解惑吧。

问：为什么做《为什么》这个戏？

答：为什么我们活着？为什么活在这个星球上？这是一个很大的问号。你们要写关于戏剧的报道，有时也要问自己：我在做什么？为什么要写？怎么写？还会问自己是不是投入太多了？是不是因为它而荒废了生命中的其他？有些做戏剧的人，甚至会选择不生孩子。做戏剧并不是很容易的事，一点儿也不容易，当然这还取决于你想怎么做，是想要赚钱，还是想要成功，这当中有很多层次。

问：那么，你为什么做戏剧？

答：我曾经是个记者，做了一年左右，当时的我感到特别无聊，实在写不出新闻稿。偶然间，我遇到了彼得·布鲁克，遇到了戏剧，我感觉自己必须做戏剧，而做戏剧就必须亲身去体验，用我自己的身体和心灵去投入，于是我就问彼得我能够加入你吗，然后他很快就说可以，然后我们就一直合作到现在，已经50年了。

问：这部戏的形式是如此简约，你们想要通过戏剧来传递或表达什么呢？

答：我们可以说回彼得·布鲁克，很多年来我们都在一条简单化的路上前进着，我们不用宏大背景和绚丽语言，不用很多演员，我们试图用简单的语言，每个观众都能理解的语言。我们的演出不仅仅停留在巴黎，而是全世界到处巡演。我们被全世界观众触动，同时触动他们。这件事情是很重要的。找到一个能够触动观众的主题，传达我们对这个世界看法的承载体是很重要的。主题可以是好笑的、难受的，要看具体情况，对彼得来说传达对世界的关照是不容易的，我们不能对他人的痛苦和境况很冷漠，要把个人经验与更大的图景联系起来，这样才能被更多人所接受和感受。我们为此做了很多尝试，比如工作坊、讲座、交流，彼得现在94岁了，他又在伦敦出了本新书。

问：这部戏的语言很简单，却又充满哲理、触动人心，你们是如何做到的呢？

答：对于戏的内容和语言，我和彼得做了很多工作，也许是因为年纪比较大，所以我们知道的会更多一些。我们想要传达的不仅是关于文化的，也是关于人类本身的。我们将想法传达给演员，然后再通过演员传达给观众。在剧场中，这种寻找到彼此的尝试很有意思。

问：观众为什么要进剧场看戏？

答：这是一个好问题，但我想从另一个角度回答。当我们还是孩子的时候会玩玩偶，戏剧是如此自然、如此美好，我们需要戏剧，就像需要阅读一样。我第一次带《情人的衣服》来中国演出时看到了京剧，感觉很美，并没有感到文化的隔阂，反而感到惊讶因为非常好理解，还记得剧组中有一个南非演员，从没看过京剧的他看得流泪了。当然，现代戏剧更加复杂，因为形式更多更杂，找到这些形式是很困难的，需要有意思的人去发现。

问：有人说戏剧是小众艺术，在你看来戏剧是大众还是小众？

答：我知道戏剧是小众，因为电视，因为手机，所以我们必须战斗。戏剧在不断变化，但我不认为它会消亡。在英国，戏剧是那么重要，但生存还是困难，在中国，那就更困难了，然而这就是为什么我们来到了这里的原因。做戏剧是很困难的，这在任何城市都一样，非常优秀的舞台剧演员也要在电视上演出。在欧洲，越来越多的人是业余做戏剧，不靠戏剧赚钱，他们做戏剧是为了兴趣、为了爱好，这很重要。年轻人、老人都可以参与到戏剧中来，难民也可以参与其中，他们可以有不同的方式去表达自己。我想分享一个在英国看到的戏，叫The Jungle，彼得和我都看哭了，非常非常美。在法国有一大片难民居住的地方，治安不太好，大家都会称那里为the Jungle，有两个法国年轻人在那里做了一个戏，后来由一位很好的导演执导，难民演员和专业演员共同出演，去到伦敦西区、纽约等地巡演， 取得了巨大成功。最后，还通过网络汇款，难民得到经济上的支持。现代社会中最大的問题就是人际交往问题、移民问题，这种戏剧形式也可以帮到社会。作为戏剧人，你总是可以去为大众做一些事。

问：戏剧带给人们什么？

答：戏剧可以让你忘掉生活中的问题，戏剧可以给你悲伤、给你喜悦，如果你悲伤它会愉悦你。戏剧是工具，戏剧是表达，戏剧会给予你很多。让更多人知道戏剧给予人们什么，这就是我们的工作和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