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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歌一路向南

2019-12-12邱骊吉

东方电影 2019年12期
关键词:胡歌戛纳聚会

“在世界灰色的深渊中遨游,像一只年轻的海豚。”胡歌担纲男主角的电影《南方车站的聚会》已于12月6日全国热映,相关新闻里出现了曼德尔施塔姆的诗句。据说是一幕重头戏收工后导演特别高兴,赠诗给胡歌共勉。幕后的胡歌,为周泽农一路向南,脱胎换骨,对应着导演对他的评价:“他为自己的未来打开了一扇门。”

文/邱骊吉

从零开始的雨夜

刁亦男导演说胡歌在电影拍摄中遇到困难的时候,旁人是看不出来的。“他始终是一个状态,非常平静,有时候让我觉得他是一部机器,一部行动的表演机器,不停地执行一条一条的要求。这是我对他的感觉,我觉得他内心一定有某种动力,支撑他去完成那么辛苦的拍摄。”

胡歌有过一段对工作稍感迷茫的时期,仿佛是冥冥之中注定的因缘,在《琅琊榜》和梅长苏之后,近两年的时间里他都在寻找一个“让自己放下一切投入创作的角色”,就在这时,刁亦男导演约他吃了一顿午饭,两人聊了聊近况。过了几天,胡歌骑着摩托车去制片人的公司楼下,拿到了电影《南方车站的聚会》的剧本。

“那时我在一本杂志上看到了胡歌的一张照片,那张照片特别打动我。”刁亦男后来被问起了当初选择胡歌来演影片男主角周泽农的理由,他如是说道,“那张脸后面有很多故事,而且那张照片让我看到了不一样的胡歌,一个非常叛逆的胡歌。”

《南方车站的聚会》是继2014年在柏林国际电影节拿下金熊奖和银熊奖的《白日焰火》之后,刁亦男导演五年磨一剑的大银幕新作,讲述盗车团伙头目周泽农在重金悬赏下踏上逃亡之路的故事。霓虹灯照亮的雨夜和泥水中,亡命徒艰难寻求着自我救赎。胡歌读完剧本后,被故事里周泽农的命运深深吸引,他也感觉到了这会是个非常难演的角色,万一演不好,他怕拖累了导演。然而,身为演员的决心最终还是战胜了内心的压力。

#电影《南方车站的聚会》工作照

“是个巨大的挑战,但我对自己说,导演既然敢用我,我为什么不敢演呢?”

胡歌向大银幕上的新方向踏出了第一步,忐忑而勇敢。观众们熟悉闯荡演艺圈十余年的胡歌,还有他塑造的李逍遥、明台、梅长苏……然而那些让他在电视剧领域频获奖项的角色,没有任何一个与周泽农相似。走进周泽农所在的雨夜,胡歌选择的挑战是表演上的从零开始。

进组前,胡歌向刁亦男导演坦白地说,这次他会忘记以前所有的表演技巧和经验,把自己当成一张白纸。

电影里,走投无路的周泽农被人劝说向着南方去,南方潮湿的意象在片中代表着生机,绝境中周泽农选择了“向死而生”。而对胡歌而言,饰演周泽农同样是一段“一路向南”的旅程,为角色挑战自我,甚至脱胎换骨。

在这部电影里,胡歌寻找着作为演员的自我突破,他希望自己的表演不全是“演”出来的,而是能加入更多的真实感。胡歌在采访中告诉我们,这个想法已经产生了很多年了:“很害怕自己变成一个木偶式的演员。”

所以这一次,胡歌要让自己身心都转化为故事里的周泽农,带着周泽农所有的不安、忧郁、冷峻与精疲力竭,游走在雨夜。

“我不是胡歌了”

去年有段时间,武汉出现了一位身穿“泽农保洁”工作服的环卫工,他在街头四处游荡,有时,着急的路人会拦下他询问有没有捡到过掉落物品,有时,看他面生的环卫工同行会朝他投来疑惑的目光。见过这位有点奇怪的环卫工的人们,或许到现在都不知道他们曾与体验生活的胡歌擦肩而过,他专门去网上订购了几件工作服,把角色的名字印在了上面。作为“泽农保洁”的唯一员工,胡歌得以避开关注,自由地观察人群。

#电影《南方车站的聚会》剧照

电影《南方车站的聚会》的拍摄地点选在武汉,并不是周泽农的故事和现实里的武汉有多大的关联,但武汉的城市边缘有合适的取景地。胡歌跟剧组在武汉待了数月,经历了从体验生活到拍摄杀青的全过程。剧组在拍摄现场布置出了熏染烟火的夜市,满地纸箱的水果店、热气腾腾的小吃摊、搓麻将的街头路人。光影虚实交错,周泽农隐蔽其中,融入了城市最不起眼的底色。

胡歌说,“成为角色”是一个从外到内的过程。为了贴近周泽农的外型,他努力晒灯、训练、健身,调整饮食,学习射击和拳击,还有武汉话—剧组找了一位语言老师,每天陪胡歌练习。这门跟上海话差别甚大的方言一度让胡歌学得有点崩溃,好在后来找到了一个妙招,他也开始教老师说上海话。与语言老师互相感受并总结出学习方言的要领,胡歌对武汉话台词的信心日渐增长。

电影里的打戏同样是要从头开始学起的,胡歌以前拍过的众多古装片教给了他各种毫无实战意义的“武打套招”,通过勤奋训练,他洗去了那些“套招”的痕迹,周泽农每次出手都干脆利落,带着鲜活的狠厉。

在胡歌自己看来,这些能够通过学习和训练实现的都还只是“技术上的课题”,要成为周泽农,最难的是如何从气质上接近这个人物。

“他像一片枯叶,在空中随风飘零,落到地上又被人踩踏。唯独腐烂后,能够滋养土壤,孕育出新的生命。”胡歌向我们阐述了他理解的周泽农,语句里带着仿佛根生于这部电影幕前幕后的诗意。为了找准这样一个人物该有的气质,胡歌让自己经受了一场身心的磨炼。

电影刚开机时,刁亦男导演问胡歌:“最近感觉怎么样?”以往胡歌有个习惯,在进组之前就会努力让自己达到最佳的拍摄状态,但这次演周泽农,他并没有着急去做这件事。胡歌告诉导演,他把自己精神和生理上负面的部分都保留了下来。“因为我觉得焦虑、不安,或者没有安全感,跟周泽农的状态是非常吻合的,所以我尽量在生活中把这些东西都一直留着,让它一直持续下去。”

#电影《南方车站的聚会》剧照

《南方车站的聚会》这部电影的拍摄方式很特别,不是按场景分批拍摄,而是按照剧本里所写的时间轴,故事进行到哪里,电影就拍到哪里。演员按时间顺序进入角色的情绪,并保持角色状态的连贯。为了掌握周泽农在逃亡路上精疲力竭又保持警戒的状态,胡歌自己想出办法—他强迫自己不睡觉,同时在片场沉默寡言,体验何为自我封闭。“幸好那段时间有世界杯,我可以给自己找到充足的不睡觉的理由,也能在相对封闭的氛围中找到一些乐趣。”周泽农肯定喜欢足球,胡歌用这话麻痹自己,维持着睡眠不足的辛苦状态,周泽农灰暗而冷峻的眼神里有了最真实的疲惫。

现在被问起那段日子的具体感受,胡歌笑道他这办法也是被逼出来的,只不过这是当时他找到的最有效的办法:“虽然身体和精神上会有些煎熬,但第一次尝试这种创作方式,我乐在其中。因为我不是天才,这是必经之路。”

胡歌的上戏师兄廖凡在影片中饰演追捕周泽农的刑警队长,这次在片场一见到胡歌,廖凡就觉得他和平时不太一样了:“整个人换了种气质。”在剧组的几个月里,胡歌近乎忘我地去呈现一个真实的周泽农,导演看着他从最开始的不安逐渐变得沉静,越来越靠近这个人物的状态了。

拍摄间隙,胡歌也没忘记继续练习角色的口音,他跟剧组里的武汉当地演员约好:“凡是在片场和胡歌说话,只许说武汉话。”

影片里的武汉是座朦胧而潮湿的城市,周泽农逃亡的路上仿佛一直是暴雨连绵,胡歌的镜头便也时常要与泥水为伴。顺着故事里的时间轴,来到了重要的一幕—周泽农中枪倒地,沿着一道土坡落入水塘,溅起的泥浆在水面翻起白色的泡沫,落水的身影从水塘里站起,慢慢爬上那道湿滑的土坡。

这场戏胡歌印象深刻,那道土坡实在是非常难爬,他的手还不能用力,因为按照剧情周泽农的左手是受了伤的。差不多拍到第三条的时候,胡歌感到自己的体力几乎耗尽,但心中却突然产生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知觉,仿佛在那一刻自身与周泽农重叠:“在我自己的体力达到极限的时候,我就忘记了自己,我似乎就成了那个人。”

#电影《南方车站的聚会》剧照

全身湿透的胡歌蹲在浑浊的泥浆里,接过剧组人员递来的水,喘了口气继续拍摄,他把自己推到了与这一幕的周泽农最接近的极限状态。“对我来说,这是我表演的一个分水岭。”胡歌回忆着当时的自己说,“当这场戏完成的时候,我有种感觉—我不是胡歌了。”

沉醉之时

终于,周泽农的逃亡之路抵达了尽头。胡歌记得非常清楚,拍摄周泽农被警察击毙的那一天是9月19日。

这是一场漫长的夜戏,《南方车站的聚会》的夜戏很多,超过全部镜头的八成,这一场也不例外。胡歌面朝下倒在泥水塘边,垫着户外的野草,艰难向前伸出一条手臂泡在水中。收工时已经是第二天的凌晨,周泽农迎接了他的结局,胡歌站起来披上毛巾,走向灯光拢聚之处,那里围着许多剧组成员,还有一张摆着大蛋糕的桌子。

这一天恰好是胡歌的生日。

在剧组众人的祝贺声中,胡歌一口气吹灭了蛋糕上的蜡烛。这个生日成了整部电影的拍摄中让胡歌最难忘的一天,他说:“周泽农不仅在电影里向死而生,在现实中也与我产生了某种特殊的连接。而我鼓起勇气参演这部对自己来说超高难度的电影,也是一个置之死地而后生的过程。”

刁亦男导演把胡歌从那道土坡落水的一瞬间拍了下来,签上名,镶上框,当做一份特别的生日礼物送给了胡歌。定格在照片上的人影与水花,远远看来,像是一幅颇具美感的艺术画。

头戴生日小王冠的胡歌双手抱着这张照片,一本正经地对大家说:“生日是小事情,杀青是大事情,让我们把酒和欢声笑语留到杀青那天吧。”

#电影《南方车站的聚会》剧照

杀青那天,胡歌真的喝了很多酒。他在采访中说:“以前是越喝越清醒,这时终于能够沉醉了。”

在电影《南方车站的聚会》的其他主创眼里,胡歌是个对自己要求很高的演员,影片的造型指导感叹胡歌为一场戏里周泽农的肌肉线条更明显一些,能在拍这场戏前只喝少量咖啡代替餐食。他们看到的胡歌敬业而敏锐,对片场的一切总是充满好奇心,剧组的道具出问题他都会去看看情况,像是周泽农的摩托车熄火、街头游戏机不亮了……他摸索着去修,最后还真的能帮剧组修好。

胡歌对于在《南方车站的聚会》剧组的生活充满感激,现在许多影视作品快节奏的拍摄流程,很难有条件容演员花大量时间钻研角色,更毋论从开拍前让演员下生活。而在武汉的这半年多时间里,他体验到了许多全新的表演方式,带着充足的创作动力,全身心沉浸在角色的世界里。在电影的拍摄过程中他也向剧组请过一次假。换上西装回上海参加活动,胡歌自己感觉一切如常,但别人看到那天的现场照却问“胡歌那天是不是有什么心事,为什么看起来不太开心的样子?”

入戏如此之深,甚至能让不知情者从胡歌的眼神里看出属于周泽农的陌生感。

“无论输赢,我已经获得了足够多我想要的。”胡歌在电影上映前说道。

今年5月,胡歌参加了第72届戛纳国际电影节,这还是他第一次踏入这片心目中的电影圣地。《南方车站的聚会》作为唯一一部入围主竞赛单元的华语电影,在戛纳初次亮相,作为影片的主演踏上红毯之前,胡歌借导演兜里的酒喝了一口压惊,他在戛纳现场的记者会上坦言,自己的心情非常紧张。

热闹的电影节人来人往,摄影师们的镜头不放过每一个有故事的瞬间,譬如遇到偶像昆汀·塔伦蒂诺导演时的胡歌。《南方车站的聚会》拍摄期间胡歌就曾看昆汀导演的名作寻找灵感,这次在戛纳看到偶像真人,胡歌那宛如普通粉丝的神情,还有那赶去看偶像新电影时难掩兴奋的步伐,都令广大网友感叹他实乃追星界的模范,凭实力追星。

昆汀导演去看了《南方车站的聚会》在戛纳的首映,就坐在胡歌前方只隔几排的位置,观影中胡歌能清楚地听到他的笑声和掌声。现在提起来仍然是一段美好的回忆,胡歌透露:“其实看着银幕上的画面,我特想告诉他,当时拍完这场戏收工回屋,我还刷了一遍《无耻混蛋》呢。”

时隔大半年,胡歌对他的第一次戛纳行有了更多清晰的感受:“当时在戛纳,一切带给我的感觉是不真实的,当然也可能因为每天要接受太多采访,脑子缺氧了。现在冷静下来,我觉得自己离戛纳更遥远了。原本没去过,戛纳对我来说只是一个概念,去了才知道自己还是个小学生,路还很长,去了才领悟到演戏不只是为了国际大电影节的红毯,我们真正热爱的是电影胶片上的内容,不是红毯上的浮光掠影。”

胡歌曾说自己是个“比较贪心的人”,总想在自己专业领域进行不同的尝试。此次为周泽农“一路向南”,具体收获的多少已无需多言,胡歌提起的是电影杀青时的那一场快饮,那想必是一个演员幸福的沉醉之时。

TALK 对话胡歌

Q: 您为饰演周泽农而在武汉体验生活时,在城市街头都采集到了哪些“参考素材”?

A:

我对环境和人物的观察更多时候是随机的,我的语言老师会带着我去各种老区走街串巷,有时我会假装不经意地听街边的老人闲扯,也会跑去菜市场看小贩们吆喝,有时我会穿着自己在网上订制的“泽农保洁”的工作服在大街上溜达,让自己回归到一个最“不被关注”的状态。然后我会从各色行人的语言、神态、举止中获取我需要的部分,像堆雪人一样,一点点地加到周泽农的身上。

Q: 听说您为了学好武汉话,教您的方言老师说上海话,在此过程中掌握了一点说武汉话的诀窍,具体来说是怎样掌握的呢?

A:

互为老师之后,我们都知道该如何更好地教与学。比如,我发现学习方言除了要注意语音语调和韵律之外,还要注意音高的问题。当我和老师都濒临崩溃的时候,互换一下角色,顿时又豁然开朗了。

Q: 一起参演《南方车站的聚会》的演员们说您帮剧组修好了道具摩托车和街头游戏机,是在电影片场一边拍戏一边摸索出的新技能吗?

A:

周泽农是偷车贼,又在游戏机厅看过场子,他会的技能,我至少得去了解一下吧。

Q: 这次在《南方车站的聚会》中有很多打戏,与以往经历过的相比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A:

以前我大部分拍的都是古装武打戏,比较讲究招式和身段,久而久之会养成一些习惯。现实生活中打架不是这样的,更注重实用性,我总不能打完还亮个相吧。

Q:《南方车站的聚会》这部电影在拍摄时也是按照剧情的时间顺序拍的,这样的拍摄方法对您来说有什么特别的体验,会不会让您觉得和话剧表演有共通的地方?

A:

顺拍是很奢侈的,会严重影响到拍摄的进度,但是对于演员来说,是一种最理想的方式。因为人物的情绪是连贯的,可以始终保持在一个稳定的状态,但从表演上来说,和话剧还是有很大的区别。

Q: 很多人都说这部《南方车站的聚会》是对您特别重要的一部作品。想知道在您自己心目中,这是一部有着怎样意义的作品呢?

A:

它的重要在于让我朝新的方向迈出了第一步,无论这步是否迈得坚实,甚至滑倒了,我都会继续往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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