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谱系化金融的本质和银行业未来机会

2019-11-19陈玉京

新财经 2019年20期

[摘 要]文章从数字化时代本身的新特点、金融本质的演变及其新特征的描述出发,结合笔者提出的“亲缘格局”“谱系化金融”等概念以及区块链技术带来的新机遇,对谱系化金融的本质和银行业未来的新机会作了初步探讨。文章提出,银行要利用金融科技特别是区块链技术,紧抓个体及其家族的各种“亲缘”关系,主动介入其提升亲缘格局(对应数字资产积累)的全过程、諸环节,并服务其相关的人群、企业、产品等,在未来的谱系化金融涌现过程中才有可能占据先机,银行才会成功转型。

[关键词]亲缘格局;谱系化金融;数字资产;银行转型

[中图分类号]F832.49

近几年,在银行转型的实际工作以及对数字经济的研究中,笔者越来越强烈地意识到,数字化转型的先机已经被头部金融科技公司占得,而且数字化时代的特点决定了这种先机一旦失去,再追赶就很难了。因此,笔者认为,需要仔细地研究数字化时代本身的新特点、金融本质的演变及其新特征,由此催生“亲缘格局”“谱系化金融”等概念,同时结合当前区块链技术所带来的新机遇,对数字经济、区块链金融、银行的未来发展等做出了一些较深入的思考。此文是笔者在专著《亲缘格局论:面向智能时代的哲学》出版之后的进一步认识,求教于方家。[1]

1 资本的外在化、外部性的内在化正在使谱系化金融“回归”

美国、意大利的左翼政治理论家哈特和奈格里的《大同世界》一书描绘了西方发达国家正在出现的一系列新趋势:[2]一是在资本主义价值增值的过程中非物质生产正在逐步取得霸权或者主导地位,图像、信息、知识、情感、符码以及社会关系在资本主义的价值增值过程中,已经超越了有形商品或者商品的物质性层面;二是工作的女性化,女性在雇用劳动市场上所占的比例迅速提升,劳动的“灵活性”提高,与“女性岗位”相关的传统特征(如情感、情绪和公关等)正在逐渐成为所有劳动部门的一个核心;三是移民劳动者处于与社会和种族的混合过程中,合法与非法移民的不断涌入带来很多政治与社会问题,同时也使劳动力市场发生本质性的变化。他们认为,这三种主要趋势向政治经济学的传统概念和方法提出了挑战,因为“生命政治劳动”将经济的重心从物质商品的生产转移到了社会关系的生产,而生产与再生产也日益混同。经济学家已经认识到资本以外要素不断增长的重要性,因为在事实上,与传统的经济学构想不同,资本日益处于生产过程和财富的生成之外。也就是说,以非物质生产者、女性劳动者、移民劳动者为主力军的“生命政治劳动”正变得更具自主性,资本的主导力量在明显减弱。

与此同时,以互联网以及与之相关的大数据、云计算、人工智能和区块链技术正在推进数字经济的迅速发展,“开放性网络”和“创造性劳动”的日益融合正在使资本的地位和性质发生深刻变化。凯恩斯在20世纪30年代所预见的“食利者的安乐死” [3]有可能成为现实,资本拥有者越来越被置身于社会劳动的具体过程之外,企业家和资本家的界限越来越明显了。资本家正在回归到像封建时代的地主那样只收“地租”的角色,投资、生产、交易本身的利润产生和分配好像和他们无关了哈特和奈格里说:“资本主义摧毁了经济学,将其变为数学,而现在需要我们将其重新带回生命领域和家政学(oikonomia)的古典意义中去。经济价值决定于协作性行为(知识的、手工的、情感的或交往的)在反抗并超越利用市场的金融规则对社会实行的资本主义调节时完成的溢出和逾越过程。” [2]他们说的这些比较晦涩,照笔者的话语翻译过来就是:与一体化金融相伴生的资本主义早已经成了“计量经济学”,一切都是冷冰冰的计算,这在资本主义上升期和机器大生产的年代是合乎理性的,但正如韦伯所言,它们制造了一个巨大的“铁笼”,使人的自主的协作性行为(知识的、手工的、情感的或者交往的)成为多余。[4]而数字化时代(智能时代)却不能允许这种情况继续下去,于是谱系化金融有可能应运而生,从其古典形态“诸众”(the Multitude)劳动、休闲的诸环节、全过程将使经济过程的描述变得更加复杂,瓦尔拉斯均衡经济学的理想状态显然无法胜任新的经济形态的要求。即使是一体化金融时代的非瓦尔拉斯均衡经济学,也只在个别侧面实现了与真实市场的对应,使人们不再沉迷于瓦尔拉斯构筑起来的理论幻境中。在笔者看来,理论经济学以所谓“代表性经济主体”实现的简单对应永远也不可能再现真实的市场环境,特别是现代货币经济的复杂性更加剧了这种对应的不可能性,因为货币在市场中的真实效果是由处于不同立场、拥有不同偏好、具有不同信念的经济主体相互作用的结果,货币的内生性永远夹杂着外生性。因而,有必要彻底转换一种思路,用数字资产融合市场主体的各种行为、数量和价格信号,转换成真正的内生性实现的“真实货币”。随着这样的“真实货币”的生成和运行体系逐渐成熟,谱系化金融将取代一体化金融,成为未来金融业的主要形态,如果这些真的能够实现,那么金融的本质也就改变了(详见本文第二节)。笔者个人感觉,生命价值、亲缘格局、宙合等,这些融合了中华传统文化的新概念[1]在某种程度上比哈特和奈格里所说的“生命政治劳动”更易于理解和接受,中译本把他们的著作Commonwealth译为《大同世界》是恰当的。互联网经济的高度平台化、区域化和集群化正在催生货币的数字化和谱系化。金融谱系化的格局之演进,有可能因为货币的谱系化而达到高潮。在笔者的设想中,区块链数字资产(货币)的运行,就像全社会的毛细血管都充分地张开了,如此将更有效地实现谱系化金融贯穿渗透于个体及其家族之亲缘格局提升的过程,进而促进每一个个体都趋向于达到“宙合”之境。与以往的一体化金融促进工业制造和全球贸易相比,谱系化金融将更注重于人本身的自由发展、和谐共生社会的实现,这有可能就是中国古人向往的“大同世界”。

2 谱系化金融本质与“真实货币”之生成、作用之机理

金融的本质会改变吗?极端一点发问,可以是这样的:金融有本质吗?从20世纪初现象学发端以来,事物是否有一成不变的本质,一直在受到哲学家们的质疑。我们信奉的不是否定倾向的哲学,所以姑且认为本质是存在的,但本质一定是会演变的,金融的本质也是这样。

2.1 金融本质及其演变

金融的本质是什么?无数学者都给出了答案,这里引用两个比较新一点的观点。陈志武说:“金融就是跨期价值交换,就是在双方之间进行的跨越时间交易。所有的跨期价值交换都是金融,都是金融要解决的问题。一般商品市场都是现货交易,你去菜市场买菜,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这是现货交易,不存在跨期交割和由此带来的一系列信用与违约问题,但金融市场则完全不同,交易是跨越不同时间的。你一定记住金融的这一本质。”[5]肖远企说:“分析Finance词源的演进历史可以发现,金融业从起源到发展,贯穿其中的核心职能是中介服务。这主要包括两个方面:一是作为‘钱的中介。金融业经营管理的直接对象是‘钱,在任何时代,金融活动都是货币流通的中介。二是作为金融活动参与主体的中介。无论是早期简单的支付,还是承兑、借贷乃至近来的财务管理,金融都是联结经济活动不同参与主体的纽带,是联络和推动经济活动运行的中介。”肖远企的论文还详细分析了从“搬运工”“助推器”到“创造者”的金融中介角色的历史演变。[6]

随着金融业因数字经济的迅猛发展而正在发生的剧变,金融的本质也正在发生深刻的变化。以笔者的观点,谱系化金融将取代一体化金融,成为未来金融业的主要形态,如果这些真的能够实现,那么金融的本质似可表述为:金融是伴随个体与其家族的生命历程及其相关事业发展的价值生成、积累和交换的过程。生命价值的主要表现形式是亲缘格局,其对应的是个体及其家族的资产综合形态,在数字化时代(智能时代)很有可能用数字资产来整合,如此,则数字资产(货币)的生成、积累和交换有可能将成为金融业的主流形态。

2.2 谱系化金融的新特征

过去500年的银行业一直占据着金融业的头把交椅,这是由资本主义生产体系下国家信用货币为基础的银行信贷和票据一直占较大份额所造成的。金融——工业化和信息化——制造业和服务业,无论各种业态发生了多么大的变化,银行信贷和票據的“老大”地位一直比较稳固,这种超稳定形态的金融模式的主要盈利点一直在于对负债的经营,说白了就是“吃利差”,大银行对大企业是较低的利差,小银行对小企业是较高的利差,总之必要的“安全边界”保证了银行的盈利和风险控制。

21世纪以来特别是最近10年来,一些重要的变化发生了,中国银行业也开始向数字银行、投资银行和直销银行的实践转型。在世界范围内,随着金融科技的发展,有关于谱系化金融“回归”的一些现象渐渐显现出来:精准描述金融服务主、客体双方的金融行为,促进金融服务个性化,并使个性化产品设计成本降至最低;分布式系统,各方参与积极性提高,参与成本降至最低;信息不对称问题的技术解决使金融服务主客体双方的道德风险得以降低;细分行业、相对封闭、基于资产价值形成全过程登记的市场使价格波动减缓;竞争有限度,以免“孤注一掷”(go for broke)行为频繁发生,避免过度授信、过度负债;大量交易且十分便捷(目前已有互联网网购、支付以及消费信贷、小额贷款奠定的基础);累积的数字资产(货币)将逐步得到递增的金融资源(如递增贷款)。

随着金融科技特别是区块链技术的发展到位,谱系化金融的表现形态处于快速形成和积聚之中,笔者把谱系化金融的特征做了一些理论上的概括,总的来说,就是基于个体(包括个人、家族和企业法人)生命演化历程的谱系化记录而衍生的金融理念和实践。它将呈现的特征有:①基于信用的高效、直接的金融服务;②人的全部价值(不光是劳动价值)得到尊重和体现;③金融机构和金融产品针对特定客群的定制性增强;④对应于新的价值评估机制(如笔者所提出的“亲缘格局”),谱系化数字资产(货币)有望在特定区域流通,形成对法定货币体系缺陷的补足等。

2.3 融合行为、数量与价格的“真实货币”的必要性及其生成、作用之机理

在现实经济生活中,商业银行认可作为抵押品的资产系列是多样化的,如国债、房地产、机械设备、股票、艺术品甚至专利权、林权等,但是最主要的抵押物一直就是房地产。柳欣的《资本理论》中说,这是一种货币内生供给的模式:“在美国,房地产价值一直占总资本的60%左右,换句话说,房地产价值与经济增长率和资本存量价值增长率是高度相关的,其原因就在于房地产是商业银行贷款的主要抵押品。”而在20世纪七八十年代,美国的政府公债对资本存量的比重大幅度增加,一度超过30%。 “众所周知,由于政府信用的担保,公债是肯定会兑现的,从而在现实中当借款者用公债作抵押时,商业银行根本不必考虑其信用和风险而在任何时候都给予‘十成按揭。这样,当公债在总资本中的比重超过房地产而取代其作为商业银行贷款的抵押品时,通货膨胀是不可避免的。”(同上书)[7]而实际上,商业银行(在我国,还有政策性银行)在具体操作中,有可能比这里说得更加激进,所以当2008年“四万亿”推出后,后续数十万亿的商业银行贷款(还有所谓“通道”贷款,实际上也是绝大多数出自商业银行)的推出,也不难理解。在这数十万亿的贷款中,地方政府信用为“抵押品”的贷款至少占了一半。

从学理上说,现有的货币内生供给模式是比较稳妥的资本主义经济模式,但在某些贪婪金融经理的操作之下,金融产品的复杂化可能会掩盖抵押品的真实性,甚至以某种“创新”的理由否认其必要性,从而使货币内生供给的真实效果受到不良影响,有时会很严重,这正是2008年金融危机的根源所在。而且,以资本存量(即以往的资产的评估值)为基础的货币内生供给还有两个致命的缺陷:一是资产评估的随意性和资产价值的波动性;二是存量资产的极端不均必将会造成很多中小企业和大多数中产者在新的时代条件下,文章开头所说的非物质生产者、女性劳动者、移民劳动者,是中产者的重要组成部分。的贷款可得性差,从而引发金融资源的新的更大的不公平分配。伯南克认为,货币政策不是应对房地产(资产)泡沫的有效工具,而金融监管的工具作为第一道防线更为有效。[8] 而笔者认为,金融监管的效果也是成问题的。在现实经济生活中,由于经济主体的贪婪和恐惧,上述两个致命缺陷都有自我加强,而且相互加强的倾向,来势汹汹,去如疾风,监管当局很多时候是顾头不顾尾的。而在政府更加强势的中国,货币外生供给的冲动随时存在,更有可能加剧这些缺陷的后果,使货币内生供给的效果大打折扣。

相比之下,以亲缘格局为“对应物”的数字资产的长期积累性和相对公平性这种稳定性因现代经济生活中资本利润率r的外生性和微利性而得到了加强,见下文对于斯拉法公式的改写。和较小差异性所决定,而V的价值取向和较小差异决定了谱系化金融的“平和性”特质,这意味着C的变动不再是重要的,也不再是剧烈的,自然,M也就没有高得离谱的可能性了。

上述是一种理想的情况,也许要过十几年、几十年甚至更长时间才能实现。现阶段能做的也许是,可以此数字资产作为“可抵押资产”的一大选项,则金融资源分配极端不公平的问题有希望得到解决,从而部分解决资产价格的剧烈波动问题。这是一个过渡方案。也即,在非瓦尔拉斯均衡

瓦尔拉斯模型的重要特征是:所有的私人经济主体都接受价格信号,并据此做出理性的数量决策,但没有人利用市场上任何的数量信号。同时,没有市场主体实在地制定价格,价格是由“看不见的手”或隐含的瓦尔拉斯“拍卖者”决定的。而在现实的市场环境中,根本不存在所谓的“拍卖者”,于是在凯恩斯理论的引导和推动下,非瓦尔拉斯均衡的经济学开始占据现代经济学的主导地位,它的目标在于:在不作公理式地假定市场出清的前提下,建立一个非集中式经济运行的理论框架。在这种情形下,一个直接的推论就是可能出现需求方或供给方的配给甚至管制行为,而且数量信号和价格信号一道引入决策之中。在某种程度上,非瓦尔拉斯均衡经济学实现了将行为、数量与价格信号统一纳入理论知识的目标。的模型中加入融合行为、数量与价格的数字资产(货币),以优化了的“代表性经济主体”的行为促进这一均衡的“真实性”。

在经济学思想史的回顾中,笔者看到有一部分经济学家(如李嘉图、斯拉法)一直在做出努力,致力于寻求一种“不变的价值尺度”。马克思融合了斯密和李嘉图的劳动价值论,经济学思想史上所谓“两个剑桥”资本争论也源于此。这场有名的争论试图对马克思的劳动价值论争出个结果来,但最后不了了之,笔者以为,这可能不是因为经济学家们理论能力不够,也不是因为马克思留下的理论难题太难,而是因为货币经济本身的发展水平没有达到如今的数字经济时代的水平,所以他们都只能在资本主义经济固有的框架内来思考价值尺度问题,困扰经济学家们的价值与市场价格之间的“转型”难题在资本主义经济中是永远存在的。因为不同立场的经济学家对于劳动价值论的“劳动”本身的价值认识就存在歧义,怎么可能有统一的价值评估呢?价值评估的标准不一样,必然导致市场价格的走向偏离价值有时会非常大,劳动力价格的实现肯定也在不同岗位、不同行业中千差万别,经济学家们认为必然会实现的所谓“自然利息率”或“统一利润率”实际上只是一种幻想而已。理论经济学家为了理论展现的便利而设想的自然利息率,在真实的货币经济中是不存在的,即使央行进行利率管制,真实实现的利息率也肯定有很多猫腻在。

如何在真实经济中寻找到“不变的价值尺度”?很可能就在数字资产(货币)这里。在斯拉法的公式中可以发现一些解决问题的端倪:P=(1+r)AP+wL(注意,P、A、L都是矩阵表达式,A表示投入的技术系数矩阵,P表示价格的列向量,L是劳动价值的列向量,r是市场利率,w是劳动工资率)。[10]这个公式把技术(行为)、劳动与资本的数量和价格都考虑进来了。假如向量P用计算机算出来并对应一定的数字资产,然后直接与市场上的经济主体对应起来,并以数字货币来实现交易。这样的市场交易环境的“真实性”很可期待,而且该资产本身是绝对“真实”的。这样的市场交易环境将真切地实现谱系化金融,从而有可能在一定的市场区域中实现“真实的”非瓦尔拉斯均衡。当然,在初期,不必期望太大,并不希望颠覆人类数千年来形成的“物质”货币交易环境,但是这种“虚拟”货币交易环境的真实性是毋庸置疑的,而且有可能比“物质”货币交易环境更“真实”。

3 银行的数字化转型之困难与数字资产(货币)可能带来的先机

数字银行、投资银行和直销银行的实践转型在我国已经是热门话题,但笔者个人预测,现有银行大多数都不大可能顺利或快速完成这样的转型,一些银行主导、其他金融科技公司入股的银行子公司可能会占据一定的先机。然而,无论什么样的合作,头部金融科技公司的场景不大容易转化为银行的大机会。现有银行也不一定就没有机会了,因为更大的跃迁而不仅仅是转型的机会正在到来。这就是笔者主张的C2C2B模式:即,从个体及其家族的资产(包括数字资产)积累和消费出发,联系企业的投资、生产和交易。银行要紧抓个体及其家族的各种“亲缘”关系,主动介入其提升亲缘格局的全过程、诸环节,服务其相关的人群、企业、产品等。“抢人”到位,在未来的谱系化金融涌现和数字资产(货币)经营中才有可能占据先机,成功实现转型。下面简单作些分析。

首先,数字资产(货币)对应的是中产者一生的整体价值,不同于以往经济学关于人的生命周期中挣钱的波峰波谷理论,人的一生都在创造和数字资产对应的价值。如果和《亲缘格局论》[1]强调的家族传承观念结合起来,则数字资产(货币)更是和人的代际传承的财富(价值)相对应。笔者觉得,基于中国的文化传统的“亲缘格局论”

受篇幅限制,在此不展开对“亲缘格局论”的论述,请参见笔者《亲缘格局论》,经济日报出版社,2018年。的提出,有可能实现一套不同于西方的货币经济学说和体系。如此设想的货币金融体系会有很多新意出来,而且会产生很强的正外部性(正能量)。比如:①“父债子还”“夫债妻还”,人死了,家还在,只要存在家族传承,家人就有义务和责任把债务还清,当然,中国儒学的传统决定了“忠恕”二字的意义会影响债权人,他们也不可能因为还债把债务人逼到绝境。而且,从数字资产(货币)的设想出发,债务人有可能会因为几代人的道德义务和责任的履行而拥有较多的数字资产(货币),也可以抵消一部分债务。②消费是有节制的,每个人都因为家族传承的自豪感而自觉节制奢侈消费,当然也会因为家族传承的需要而增加诸如教育、养老之类的消费。③投资是世代传承的伟业,所以不会做伤风败俗、伤天害理的事,不会有捞一票就“跑路”的短期行为。而且数字资产(货币)的积累也是有赖于长期经营的诚实行为的,越讲诚信的公司必将拥有越来越多的数字资产(货币)。④契约只是一种形式,智能时代的契约是自动履行的,它影响的也只是世代積累的数字资产(货币)的增减。公司无须破产,只需要在经营者个体的数字资产(货币)账目上留下他们经营失败的记录就可以了。⑤金融机构对某个人给予消费信贷、给某公司进行投资或融资,依据的都是数字资产(货币)的契约式证明。

其次,国家信用的支撑点是否应该有多个?长久以来,国家信用的支撑点放在“一体化金融”之上,国家发行纸币,以国债或黄金作为其后盾,以央行的基准利率、公开市场操作、准备金率等措施调节商业银行的借贷行为,从20世纪30年代以后美国的这套东西没有出过大的问题,直到2008年金融危机之后的货币宽松政策,世人才发现“水多了加面、面多了加水”这样的操作手法,潜在的最终受害者是储蓄者、老年人以及不善于进行资产投资的人,其中包括此文开头提到的非物质生产者、女性劳动者、移民劳动者。而如果数字货币和人的价值、实体经济的过程实现了比较好的结合,则有益于普通大众的新的货币金融体系有可能生成,银行也将会有新的金融模式与之对应。这样的个体自我生成的数字资产(货币)虽然也是国家信用体系的组成部分,但毕竟其支撑点已经完全不同了。为此,笔者在2016年4月清华金融论坛上首次提出“养老币”(后来扩展为“颐养币”)的概念。后来笔者又看到前英国央行行长默文·金的《金融炼金术的终结:货币、银行与全球经济的未来》,[11]书中有关于“养老代币”的论述;日本马克思主义学者柄谷行人的《跨越性批判——康德与马克思》一书[12],也有关于用“替代性通货”实现金融体系的彻底变革,以期实现马克思所设想的“自由人联合体”的社会理想。他们的著述鼓励笔者继续进行用区块链技术实现“颐养币”体系的研究,即亲缘格局论、谱系化金融和共生政治的研究(已经推出《亲缘格局论》)。[1]

最后,对应于人的价值本身的数字资产(货币)从何而来?向何处去?这在笔者过去的文章中多有阐述,比如,颐养币具有诸多数字货币生成机制的优点,但避免了它们的诸多弊端。①颐养币是由个体行为为基础的亲缘格局来对应的数字资产。初期技术达不到的时候,可以注重从某一些行为(如跑步、学习和特定消费)来生成这些资产,但长远看,每一个体及其家族是同一个账户(可生成母子账户),加密打包各种行为数据。和目前所有利用大数据的公司行为不同的是,每一个体的账户只属于该个体本人,“我的数据我做主”——不经过本人账户及本人授权的任何数据使用都是不可能产生任何数字资产的。(如果未来进行立法,不经过本人账户及本人授权的任何数据使用是非法的。)②颐养币从个体出发,可以衍生到各种团队,如创业团队、公司等。数字资产在这些团队中会产生叠加效应甚至乘数效应。但是这些经过叠加的数字资产只具有在金融机构中融资的质押功能,而不能直接用于消费环节。③颐养币对于某一个体来说,必然会达到顶峰值,在笔者看来,一般人假如在500分平均值的话,达到顶峰的那一个体也不过就是2000、3000分,不可能再多了,这就从根本上解决了个体贪婪的问题。④个体本来只能在整体中发挥作用,而且只有在整体中才能生成和体现其价值。这是从古以来就存在的亲缘格局事实,然而,在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之中的个体却有可能达到数千万倍于常人的估值,这是旧有的资本生成机制造成的幻觉。事实上,任何不经过坚持不懈的个体奋斗过程的所谓价值都是可疑的。马云“退休”之后不是仍然在热衷于公益和教育吗?这就是一种执著和坚韧。⑤比特币及其诸多变种,还有各国年轻人正在制造的若干空气币,由于没能认识到人自身的价值形成,实际上都仍然沉迷于物质世界,这就使得他们不可能摆脱资本的控制,最终必然是人的贪欲的牺牲品。⑥颐养币最终造就的是价值二元世界,不否认一切固有的资本(资产)形态,而且也欢迎一切竞争性的数字资产加入二元世界。

4 结 论

我们要做的是谱系化金融,这注定是一个共生共荣的世界。在数字货币体系逐步建立的过程中,有可能在三五十年内会出现原有的央行主导的货币体系与数字货币体系共存的现象。自古以来货币是国之重器,现代社会更是如此,各国央行不会轻易放弃发钞权,这是显然的。但是可以设想这样一种情况:央行成为数字货币发行的管理者;若干占有数字优势的机构可以成为数字货币的发钞行;现有的中小银行及其他金融机构将成为取证(价值发现和评估)机构,这些机构的主要功能和盈利模式建立在“抢人”(利用各种商业和非商业渠道,发现和评估人的价值)的基础上。如马克思所言,“凡是在货币本身不是共同体的地方,货币必然使共同体瓦解。”[13]数字货币产生的革命性作用也将是如此。

基于以上分析,笔者认为,在谱系化金融(其主要依托有可能是区块链金融)的涌现过程中,银行业未来的新机会也正在形成。近几年中小银行转型的步伐正在逐步加快,但是在转型过程中遇到的难题是以传统金融的思路无法破解的,比如向投资银行的转型。传统信贷思维是依赖于物质资产抵押和大企业担保的,投行思维则是注重于企业和所在行业本身的成长性(这种企业基本上都是轻物质资产的,人力资源和商业模式是它们最重要的“资产”),两种思维是如此的格格不入,以至于现在很多银行的投行部陷入了业务审批无人敢负责、业务量始终上不去的困境。再如向数字银行的转型,现在只是把传统银行的一些产品搬到了网上,但是线上运营的特点和线下并没有很好地对接起来。很多互联网创业企业必须经过的烧钱模式是传统银行无法接受的,而真正能发挥银行优势的新模式又找不到,以至于很多银行的网上银行、电子银行、数字银行等都成为中看不中用的摆设,并没有创造出多大的效益,甚至在领导眼中成了只会花钱不会赚钱的部门,陷入“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困境。

事实上,银行有别于普通互联网金融企业的优越性(众多的网点资源和国家、政府信用的支撑)是很明显的,但是如果不积极想办法利用这些优越性的话,金融科技公司就会后来居上,银行倒成了“追赶者”和数据资源的劣势方,这是很可怕的。银行必须利用区块链金融产生的难得的机遇,迅速调整思维,占领旅游、养老、医疗、社区消费以及其他和民生相关的领域。目前投资银行和数字银行的困境,说到底都是因为对数据的记录、整合、分析和应用还没有充分地展开,而这些正是区块链金融的强项。区块链技术借助金融的力量走向价值互联网的趋势已经显现,数字化时代(智能时代)将打造人的价值共同体,在这个价值共同体基础上的数字货币最终将导致原有货币共同体的收缩甚至瓦解。具体操作路径可参考笔者《亲缘格局论》及相关论文,不再赘述。

参考文献:

[1]陈玉京.亲缘格局论[M].北京:经济日报出版社,2018.

[2](美)迈克尔·哈特,(意)安东尼奥·奈格里.大同世界[M].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6.

[3](英)约翰·梅纳德·凯恩斯.就业、利息和货币通论[M].北京:商务印书馆,2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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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陈志武.金融的逻辑[M].北京:国际文化出版公司,2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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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美)本·伯南克.行动的勇气[M].北京:中信出版社,2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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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英)默文·金.金融炼金术的终结[M].北京:中信出版社,2016.

[12] (日)柄谷行人.跨越性批判[M].北京:中央编译出版社,2017.

[13](德)卡爾·马克思.1857—1858年经济学手稿《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二版第30和3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8.

[作者简介]陈玉京(1969—),江西赣州人,包商银行战略发展部副总经理,经济学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