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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心理防御机制和心理动力学角度探析《远大前程》主人公命运

2019-11-07王思钰

文教资料 2019年23期
关键词:远大前程弗洛伊德

王思钰

摘    要: 查尔斯·狄更斯的《远大前程》,是批判现实主义的经典著作之一。众多学者从不同角度分析小说,加深对小说的理解。本文运用心理防御机制和心理动力学理论,剖析主要人物的转移作用及主人公匹普的“三我”转化体现。从主人公因正反移置的先后影响而发生的变化中,可探析主人公的命运。这对于启发读者认识心理防御机制和心理动力学在理解文学作品中的重要性,有所助益。

关键词: 《远大前程》    弗洛伊德    心理防御机制    心理动力学

1.引言

维多利亚时代是英国工业革命和大英帝国的巅峰时代,维多利亚文学正是它的产物之一。这个时代诞生了一大批文人巨匠,尤其是批判现实主义小说家。他们一方面重新提倡十八世纪的现实主义,另一方面肩负着批判社会、捍卫人民利益的责任。尽管他们的创作角度和风格不同,但同有对败坏的社会道德、盛行的拜金主义及贫困与不公等问题的愤慨,有对人民生活的真实写照和对社会制度的无情批判。如狄更斯的《远大前程》,萨克雷的《名利场》和夏洛蒂·勃朗特的《简·爱》等,这些作品中的人物形象都是西方文学史上永垂不朽的明星。

狄更斯的一生和創作始终与时代潮流同步。《远大前程》写于1860年至1861年,作为狄更斯的一部晚期作品,它不仅继承了作者一贯的批判风格,也由于作者对社会现实有了更深的认知及个人生活的原因,叙事特点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小说人物情节的跌宕起伏吸引了无数读者,十分具有影响力。

与此同时,国内外专家学者纷纷对该小说展开研究,从多个角度对主人公进行分析。查阅文献后发现,在众多研究视角相比下,心理学角度的分析还较少。即便历经数代学者的研究,《远大前程》这部小说仍具有研究价值和启发意义。为了努力填补这一空缺,本文将从心理防御机制和心理动力学角度出发,通过对两组人物关系之间的移置进行比较和对比分析,阐释主人公的“远大前程”发展过程中移置和“三我”的体现。希望通过对主人公的命运分析,启发读者意识到心理防御机制和心理动力学的合理运用的重要性,对促进读者更全面地理解狄更斯的作品有一定的借鉴意义。

2.心理防御机制的移置及心理动力学的“三我”的基本概念

心理防御机制最早是由精神分析学家弗洛伊德提出的,它是“个体应付各种紧张性刺激,防止或减轻焦虑或愧疚的精神压力,维护心里安宁的潜意识心理反应”。(林崇德,329)移置也称为转移作用,是众多防御机制中的一种,它是“将一种引起焦虑的冲动投注改换为另一种不引起焦虑的冲动投注”。(林崇德,1535)心理动力学中的“三我”,即本我、自我和超我,也是由弗洛伊德提出的。“本我是最原始的、无意识的心理结构,由遗传的本能和欲望构成的。它是一种非理性的冲动,完全受唯乐原则的支配”“自我是受知觉系统影响经过修改来自本我的一部分。它代表理性和常识,接受外部世界的现实要求,根据唯实原则行事,用于控制和压抑来自本我的非理性冲动”“超我是人性中高级的、道德的、超个人的方面,就是人们通常说的良知、自我批判能力一类的东西。它代表人内心存在的理想的成分,以良知的形式严格支配者自我”。(弗洛伊德,7-8)小说中许多人物关系中或多或少都涉及转移作用,本文侧重阐述两位人物对主人公匹普的移置。在他们的影响下,匹普的命运发生了重大变化。下面将通过分析主人公受到的正反移置引起了他的“三我”转换探讨他“远大前程”的最终破灭。

3.两组人物关系的移置

3.1正面移置——乔(Joe)对匹普(Pip)

主人公匹普自幼父母双亡,由姐姐一手带大,但是姐姐脾气暴躁,动不动就打他。匹普从小就受了不少虐待,缺少父母的关爱。乔,匹普的姐夫,虽然是一名铁匠,但他性情温和,心地善良,为人正直,对匹普疼爱有加。每当匹普遭到姐姐打骂时,乔总会护着他,纵然结果常常是一起挨打。乔给匹普的童年生活带来了一丝爱与温暖,在他的关心爱护下,即便是面对别人的嘲笑、调侃和摆弄,童年的匹普仍旧有一颗天真善良的心。乔对匹普性格的形成产生了影响,在匹普人生最艰难的时候,是乔对他不离不弃的爱引领他从道德丧失的边缘回归本性。

乔膝下无子,匹普很自然地成了他全部关怀的对象,这便是一个简单的正面移置。他将自己对孩子的关心和爱都倾注在匹普身上,他在匹普的生命中实则扮演的是“父亲”的角色,充当匹普的人生标杆。匹普小时候的梦想很简单,就是成为像姐夫那样的出色铁匠。这就是乔的爱给匹普带来的潜移默化的影响,带给他一个简单充实的童年。童年时期的匹普不曾涉世,未受不良风气的影响,善良、有同情心,是本我的最好体现。

乔和匹普更是朋友。第二章中匹普就说:“乔和我是一对受气挨骂的难兄难弟,彼此之间无话不谈。”(狄更斯,8)乔说和匹普永远是好朋友贯穿于整部小说,无论是匹普小时候,成为“绅士”之后,还是穷困潦倒的时候,乔一点儿都没变,在他心里匹普始终是他的好朋友。匹普因承受过多压力大病了一场,在他负债累累将要被送监时,是乔第一时间赶去照顾他,还默默帮他还了债务。是他的这份忠诚和善良给了在黑暗中迷茫的匹普一丝亮光,让他找回了自我。小说中匹普这样说自己:“自从离开我老家的厨房以后,这么多年来我的生活都是发烧引起的精神错乱,如今我终于清醒过来了。”(狄更斯,540)匹普再次意识到自己犯下的错,如今的他回归本性,也就是自我调节后的结果。

小说最后一章开头这样描绘:多年后匹普回到家中,乔仍旧坐在厨房火炉旁的老地方抽烟,在他旁边的角落里,一个小男孩坐在当年那张小板凳上望着炉火,像极了匹普小时候的样子,他们给他起名也叫匹普。(狄更斯,557)看到这里,仿佛故事又重新开始了,发生相似的正面移置,乔又将用爱温暖另一个匹普的人生。

3.2负面移置——马格维奇(Magwitch)对匹普(Pip)

小说开篇就写到匹普去教堂公墓看望父母和五个哥哥,就在他被周围景象和内心恐惧吓得浑身哆嗦、抽抽噎噎哭泣的时候,逃犯马格维奇出现了。他威胁匹普给他找把锉刀和吃的东西,心地善良且有同情心的匹普不仅给他带了锉刀,还从家里偷了很多食物。正因如此,马格维奇开始了“报恩”情节,匹普也在他的资助下踏上了“绅士”之旅。马格维奇对匹普的转移作用由此开始。

马格维奇是小说中典型的底层人物,他一生都十分不幸。第四十二章中,他道出自己的身世:“我最早意识到世上有我这么个人的时候是为了活命偷萝卜吃,我老是流浪、逃犯、偷窃,我就是这样长大的。我一生都在进牢房、出牢房、进牢房,在牢房里进进出出中度过。”(狄更斯,396-397)他妻离子散,又因“上等人”康佩森的人生不幸到了极点,他再度入狱,正是在这次越狱逃亡中他遇到了匹普。

这样的情节设计并非偶然。在那个荒凉的沼泽地,马格维奇看见了弱小无助的匹普,他的内心浮现的是自己死去的孩子,而匹普面对这个突然闯入的陌生男子,他内心的恐惧实则被马格维奇替代了。这样一种相互关系应为“父子”关系,为后续情节的发展埋下了伏笔。

马格维奇在小说中扮演着匹普另一个父亲的角色(上文所说的乔也是充当匹普的父亲的角色)。在马格维奇被流放的时候,他拼命劳作,赚了一大笔钱,但是他并没有把钱花在自己身上,也没有找离散的亲人,反而是委托律师将所有钱都给了匹普,要把他培养成为一名上流绅士。这是两者之间转移作用的开端。

马格维奇不顾自己生命危险逃离流放地逃回英国,不是回去寻找家人,只是想看看匹普。他对匹普说:“好孩子,我一手把你培养成了一个绅士!是我一手培养你的!那时候,我就发了誓,今后只要我挣到一个钱,那个就要给你!后来我又发誓:万一我投机发了财,那就非得让你也发财。我生活过得十分清苦,为的就是你过得顺心;我拼命干活儿,为的是让你不必干活。我告诉你是为了要你感激我吗?一点儿也没有这个意思”“我是你的第二个父亲,你是我的儿子——比我的亲生儿子还要亲。”(狄更斯,367-368)“我回到本国,就是要看看我培养的上流绅士花起钱来像个上流绅士。这就是我的乐趣。我的乐趣就是看你花钱。别的人都该死。”(狄更斯,379)

从这些话中我们能深刻地体会到马格维奇对匹普那畸形又感人至深的爱,他把匹普当成自己的孩子,看得比自己的生命还重要,把所有一切都给了匹普。虽说马格维奇这么做大部分原因是为了报恩,但是最终也是为了自己。就像他说的:“看看你这儿的住处,给爵爷们住也合适!爵爷?爵爷又算什么!你可以拿你的钱去和爵爷们比比,管保你胜过他们!”(狄更斯,368)他发誓要把匹普培养成一名上流绅士,是因为自己深受其害,所以他要亲手造就一名绅士,一名比他们都了不起的有教养的伦敦绅士,打击报复那些所谓的上流社会的绅士们。这就是马格维奇对匹普转移作用的最本质的体现。因为自身不幸对所谓的上等人产生了强烈的憎恨心理,自己无法直接发泄到他们身上,就将这样的情感转移到匹普身上,让匹普替他实现“远大前程”。匹普就在他的负面移置的影响下,渐渐迷失了自我,深受折磨。

4.“远大前程”最终破灭的心理学角度分析

小说虽名为远大前程,但颇具讽刺的是“远大前程”纷纷破灭。马格维奇死于狱中,哈维沙姆小姐以自焚赎罪,匹普和艾斯黛拉也在他们二人的影响下过得十分痛苦,最终没能走到一起。狄更斯在小说中给他们安排了这样的结局,充分显示了他批判现实的效果。

童年的匹普本是一个善良单纯的孩子,从小只想成为乔那样的铁匠,这个本我状态在他第一次拜访萨蒂斯庄园后慢慢发生改变。匹普喜欢上了艾斯黛拉,渴望成为一个上等人能够与她相配,是超我化的理想化目标。马格维奇的匿名资助给他创造了这样的机会,也就是移置体现的开始。匹普用马格维奇报复“上等人”的钱开始了他的绅士改造之路,他的品格也在一点点流失。

第一次从哈维沙姆小姐的家回来,匹普就开始对现状产生厌恶,渐渐对乔的粗俗行为举止感到羞愧,得到资助去了伦敦以后,他的道德品质越发低下。在那个金钱至上的社会中,匹普的虚荣心极度膨胀,过起了铺张浪费的奢靡生活,欠下了越来越多的债务,在背离人性中越走越远。匹普一切的名誉和痛苦主要是马格维奇的转移作用带来的结果,实际上是一种负面移置。马格维奇为匹普提供了经济来源,要将他培养成上流绅士报复所谓的上层人士。在这样的社会风气和内心压力的影响下,匹普并没有感到快乐,反而是常常心烦意乱和内疚不安,这时候他正处在一种超我状态。超我是人的道德基准,包括我们努力的目标及违背道德准则产生的罪恶感。他处在追求绅士梦和道德丧失的负罪感的矛盾中,内心十分痛苦。当他意识到这些,说明他的自我意识开始觉醒,也就是自我人格开始发挥作用。自我是本我和超我的協调者,平衡二者的矛盾,寻求一个解决办法,于是匹普决定放弃由逃犯马格维奇提供的资助,挥手告别上流社会的一切。因为逃犯和绅士本身就是一对矛盾体,在当时的社会背景下,二者是无法调节的。马格维奇病死狱中,财产充公,意味着他对匹普的移置到此结束,匹普的物质和精神彻底从他的影响中解脱出来,自我在这里发挥的作用达到高潮,他回归了本性,而他的远大前程就此破灭。

这个结局在小说中早有伏笔,匹普第一次从哈维沙姆小姐的家中回来,乔就跟他说过:“如果你不能沿着正道达到不平凡的地位,那么走歪门邪道也绝对达不到。”(狄更斯,82)作者笔下的小人物的先见性已经预示了匹普的命运,马格维奇对他的负面移置注定了他的远大前程以失败告终。

5.结语

从上述对主人公匹普的正反移置的对比及他的“三我”转化分析中,不难看出他内心的痛苦和挣扎。一个本性纯良的小男孩在他人的负面影响下渐渐迷失本心、道德败坏,又在爱中被感化,自我意识的觉醒让他终于意识到那些不该属于他的东西终究不会长久,他放下了一切,“远大前程”最终化为泡影。在这一过程中,除了爱的力量外,自我意识的觉醒才是最关键的,正因自我的作用,他才能告别过去,开启新的生活。

不仅在小说中,在我们的生活中,转移作用也体现在许多方面,极端的负面移置会造成非常严重的后果。就像有些人受到不公的待遇,激起仇恨的心理,将他们的郁结转移到无辜的人身上,进而引发一些负面社会现象。事实上,如果移置使用得当,对个人和人类社会的益处就是不可估量的。在移置产生效应的过程中,正是自我意识发挥作用的时候,即为自我调节过程。当我们在调节本我与超我之间的矛盾时,需要正确运用转移作用及其他心理学防御机制,寻求一条合适的解决之道。倘若人人都能做此尝试,那么人与人之间的矛盾自然相应减少,社会也会因此更加和谐。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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