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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北琴书“篇子”的艺术特色

2019-10-10严永福戈弋

曲艺 2019年10期
关键词:宿迁市唱词押韵

严永福 戈弋

苏北琴书,原名“扬琴”或“洋琴”,民间惯称“打蛮琴”。流传于江苏淮阴、徐州、连云港以及皖北、鲁南等地区,清同治年间形成于苏北宿迁、泗洪、睢宁一带。据有关资料,“琴书最初流行于淮河中下游淮阴、蚌埠一带,1889年山东诸城艺人朱西太到江苏宿迁学艺,带回了《洞宾戏牡丹》,发展了山东琴书……。”①明末清初,淮阴西部的宿迁、泗洪、睢宁一带流行一些民间小曲,伴奏乐器是坠胡、木板,后配上扬琴,原为群众自娱的文艺形式。到清同治年间,一些民间艺人以此“唱门子”来维持生活。在演唱中艺术逐渐完善,曲调有了发展,唱腔随之衍变,也逐渐为群众赏识。一些豪门大户在喜庆、寿诞、时也常邀这些艺人为其助乐,部分艺人也从唱门子到街上逢集时设场演唱,“拿串子”收钱,群众称之为“唱扬琴的”,于是,这一曲种就诞生了。从琴书的形成历史来看,宿迁应当是主要的发源地。②中华人名共和国成立后,毗邻地区的琴书均以所处地区命名,徐州、宿迁、连云港一带称“苏北琴书”,皖北一带称“安徽琴书”(或泗州琴书),鲁南一带称“山东琴书”。1957年江苏省首届曲艺调演中,徐州地区又始名为“徐州琴书”。③本文以宿迁的非遗传承人口述资料为依据,因此暂以“苏北琴书”这个名字通称这一曲种。

在苏北琴书及大鼓等说唱艺术中,“篇子”是艺人们口中尤为重要的行话。什么是“篇子”?《宿迁市曲艺志》中的相关表述是:“群众习惯把唱的韵文叫篇子,说白部分叫白口。”④在不少文章当中,多将“篇子”笼统地称作“唱词”。在与曲艺传承人交谈的过程中,笔者深切感受到,“篇子”在这门表演艺术中的重要地位,因此草撰此文对“篇子”的艺术特色略作梳理。

一、句尾归韵

不论前述的“韵文”还是“唱词”,其实都是曲艺演出中演员用于表述剧情的语言符号。言之为“唱词”者,着力点在于演唱过程中的这一特定组织形式;言之为“韵文”者,认为只有用于演唱的押韵词句才是篇子。然而在表演实践当中,除演唱时的韵文(篇子)外,说白部分也并非全都是自由的“白口”,经常要以押韵的形式叙述剧情,这就属于说白“篇子”。曲艺作为说唱艺术,说白与演唱相辅相成,相互转换自如,说中有唱,唱中有说,本就很难割裂开来。两者的共同点在于,不论演唱的“篇子”还是说白的“篇子”,都要句尾归韵。

从演唱的角度看,根据汉字音节的韵母归纳为十三韵,称为“十三韵辙”。十三韵辙就是把韵母按照韵腹相同或相似(如果有韵尾,则韵尾必须相同)的基本原则归纳出来的分类,目的是为了使演唱顺口、易于记忆,富有音乐美。这十三大韵分别是:啪嚓韵、梭波韵、乜斜韵、一七韵、姑苏韵、怀来韵、灰堆韵、遥条韵、由求韵、言前韵、人辰韵、 江阳韵,以及中东韵。苏北曲艺传承人刘汉飞先生的弟子葛秀彬说:“篇子的说唱一定要押韵,比如第一句‘姑娘出了黄秀英,后面的词句就要以韵母[ing]的同音字结尾。再比如,要是前句说出来‘大姐本姓黄,后面就要以[ang]做韵。”十三韵就是十三个字,不论唱哪一个字,就要一气到底,整个这一道篇子都要这个韵。例如刘汉飞所作《捕狼记》中的开场一段韵白“篇子”:

春风浩荡凯歌扬, 宿迁大地披盛装。

为实现强国富民中国梦, 宿迁人豪情万丈斗志昂。

要维护社会安定好环境,为全区经济建设来护航。

要保障人民利益不受侵犯,宿城区公安战士铸辉煌。

我在这万花丛中挑一朵,唱一唱警察勇擒杀人狼。

这道唱词中的“扬”“装”“昂”“航”“煌”“狼”等字辙韵归在江阳辙。

当然,篇子的押韵也不是所有艺人都能做得好。“押韵还得压得正。”例如从前有个艺人是这样唱的:

高山上三声炮响镇山崖,有一双儿郎三更往下爬。

这个上句唱词是“崖”字结尾,下半句应该归入啪嚓韵,但是他一时找不到合适的字,只好用“爬”,听书的一听,“哎哟这还没打仗就往下爬了(哄笑)?”另外比如还有的会这样说:

三声炮响镇山谷,涌下来三千儿郎像小猪。

这句唱词的后半句以“小猪”勉强归韵,但是却将“三千儿郎”比作小猪,所以就闹了笑话。

二、即兴创编与实口实词

一般来讲,曲艺作为表演艺术,与戏曲等其他傳统艺术一样,都具有即兴性特点。2018年4月14日,严永福和戈丽芳采访牛崇祥,就像传承人牛崇祥老师说的:“我们多数都是即兴发挥,鼓一敲,词儿就来了;是三字韵、五字韵,还是七字韵、十字韵。头一句要是七个字,那这一道篇子下来,句句都是七个字。平常都是即兴发挥。”特别是在长篇大书中,完整背诵是不现实的,遵循一定的规律即兴发挥就成为这一类说唱的常态,这时候的“篇子”就体现出鲜明的即兴性。

那么在琴书表演中,篇子是否都是即兴创编的呢?笔者认为,前文所述的说白篇子,属于广义上的篇子,而在狭义上,篇子是指那些已经成型的、经过时间磨砺积淀下来的唱词。牛老师对此的解释是:“它是从前老艺人一句一句琢磨出来的,是一道一道定下来的。”“打个比方说,观某个小姐长得如何漂亮,这里有很多东西(篇子)是由老艺人传下来的,那是写好的东西。观公子,有老艺人传下来的东西,观黑袍将、花袍将、红袍将、白袍将,这都有现成的东西。观帅府大堂,观山,观水,这也有老艺人传下来的现成东西,也有我们自己写的东西。比如要唱樊梨花,就用《美人赞》,再比如穆桂英出来了,也是《美人赞》,有现成的东西要背出来。我们内行话把这个叫‘实口实词,是需要死记硬背的东西,这些必须得背。火烧得如何厉害,这些都需要自己来死记硬背的,到演出的时候立马就掏出来了,不需要现场发挥(即兴创编)。现场发挥,你就把手、眼、身、法、步的表演发挥好就行了,其他的都是即兴发挥。你想什么时候唱就什么时候唱。”

牛老师口中的“现成的东西”“实口实词”,就是艺人们在长期的艺术实践中经过不断雕琢打磨而趋于稳定、自成一体的唱词片段,它在形式上句尾押韵,在内容或功能上,能够描述特定的故事场景或人物形象,这就是严格意义上的篇子。篇子是文学形式,类似于音乐唱腔中的曲牌,只要朝代背景不要张冠李戴,可以在不同剧目或故事书目中使用。因此,一定程度上具有 “程式化”的特点。

有时,为了烘托特定的故事场景,造诣较深(具有创作能力)的艺人会特意创作一些篇子,用作演出中待用的素材。例如,2019年5月18日,严永福和戈丽芳采访牛崇祥,牛崇祥老师在谈起自己创作时说道:“第二天要唱的内容,前一天晚上要写好,内容是根据唐、宋、元、明、清时期的传统书目。写唱词的时候,在必要的时候,在动感情的时候,要让观众非哭不可的时候,就在这个地方加一道篇子……我每天晚饭之后出去走一圈,回来洗漱之后就开始写明天要唱的书。哪个地方需要休息(停顿)一下,或者要是哪个地方需要动感情的时候,在这个地方还要专门动笔写一道篇子。在必要的时候,需要催人泪下的时候,这一道篇子出去就要管用。有时候都能写到鸡叫,每一天都如此。”由此也可以看出,根据演出的不同需要,“篇子”创作的严格程度也是有所区别的。在篇幅长且非正式的演出场合——例如赶集或户外公益演出中,“篇子”的即兴性成分要多些,而在篇幅较短,特别是具有艺术比赛性质的短篇“段子”演出中,“篇子”往往采用“实口实词”的形式。

三、叙事与抒情兼具

“篇子”在苏北说唱艺术中具有举足轻重的作用,它不仅能够完成文学叙事的功能,当与演唱结合在一起时,能够将情感的表达做到惟妙惟肖的境界。

下例是2019年5月蘇北琴书传承人汤庆和、周银霞演唱的《四句牌子》,从前唱词来看,这段说唱采用了“啪嚓韵”,前四句分别以八、瘩、买、叭作为尾字,属于传统艺术中常见的“起、承、转、合”式结构。演唱中不仅能用简洁几句话交代剧情,由于使用了宿迁方言语调加上演员的面部表情变化,善于牢牢抓住了听众的心弦,以受众所喜闻乐见的形式完成了其抒情与叙事的功能:

结语

苏北琴书是当地民众——特别在老年人群体中喜闻乐见的传统艺术形式。在苏北琴书及大鼓的说唱中,“篇子”作为重要的艺术形式,是艺人们在长期的艺术实践中经过不断雕琢打磨而趋于稳定且自成一体的唱词片段。它在形式上句尾押韵,在内容或功能上,能够描述特定的故事场景或人物形象,既有即兴创编的,也有实口实词的,在说唱表演中兼具叙事与抒情功能。多数情况下,艺人们都使用前人传下来的书目,只有那些经过长期学习和丰富表演实践的艺人才具有创作“篇子”的能力。本文在传承人口述资料整理和现场观察的基础上,对“篇子”的艺术特色做了初步梳理,作为曲艺表演的重要艺术形式,其内涵还需今后进一步探究。

(本文为江苏高校哲学社会科学研究基金项目《宿迁“苏北琴书”传承人口述史研究》,项目编号:2018SJA1593)

注释:

①张斌:《吕剧音乐研究》,山东人民出版社,1953年,第19页。

②参见于雅琳:《淮海地区“琴书”类曲种形成地初探》,齐鲁艺苑,2013年第2期。

③参见宿迁市曲艺志编辑委员会:《宿迁市曲艺志》,1993年,未刊本,第19页。

④参见宿迁市曲艺志编辑委员会:《宿迁市曲艺志》,1993年,未刊本,第27页。

(作者:严永福,淮阴师范学院音乐学院副教授、艺术学博士;戈弋,宿迁市宿城区文化广电和旅游局文化艺术科科长、文学学士、管理学硕士在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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