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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治《练川草堂》的艺术特色

2019-09-23邓欢华

美与时代·美术学刊 2019年7期
关键词:文徵明倪瓒

邓欢华

摘 要:陆治是明中晚期吴门画派第二代的重要画家。《练川草堂》是陆治早期山水画的代表作,为其好友朱继甫而作,该作画于1537年,陆治时年42岁,是一件作者意象中的集古山水。文章通过对《练川草堂》艺术特色的研究,分析出陆治早期山水画师法文徵明和倪瓒的撷取方式和艺术特点,以此反映出陆治早期山水画的艺术面貌。

关键词:陆治;文徵明;倪瓒;《练川草堂》

一、《练川草堂》图式分析

(一)“一河两岸”的构图形式

显然,《练川草堂》采用了倪瓒“一河两岸三段式”构图。终陆治一生,倪瓒都是他倾心模仿的对象。[1]他曾说“余少时喜效仿云林画法,文太史谓余仅有所似,尝题曰:倪迂人物自高闲,淡墨苍炯点画间。百余年来遗迹少,真传一派属包山”。[2]我们比较此作和倪瓒成熟时期的作品发现两作在构图是有所区别的。倪瓒的“一河两岸”式构图,以一片空白代替浩渺的湖水来隔开近岸与远山,不置一汀一渚,不着一笔,这在绘画史上是绝无仅有的[3]。可见,倪瓒表现的河流是开阔的、疏朗的,整体画面是简逸的、清润的。而陆治画下的河流是紧密的、狭长的,整体画面是繁劲的、朴实的。这时,我们不妨看看倪瓒早年“一河两岸”的构图形式,从倪瓒1339年所作的《秋林野兴图》我们看出倪瓒早年的绘画构图仍保持严正、精细的章法[4],河流比较狭窄,两岸之间距离非常近。这点和陆治的处理方式比较接近,可见陆治主要汲取倪瓒早年的“一河两岸”的构图形式,而陆治采用这样的处理方式主要有两个原因:

其一,这种汲取的方式,主要还是受文徵明的影响,我们可以从文徵明早年的作品中看出端倪。如其1518年所补《深翠轩图》中的河流也是狭长曲折的,并贯穿整副画面,起到贯气引领的作用。可以说,陆治撷取了文徵明仿倪瓒“一河两岸”的方式。

其二,画面的需要。此作整副画面填满了景物,主要依靠河流徐徐地将观者的视线带进深处。此狭长的河流是作者精心设计的,在画面中起到了举足轻重的作用。该河流是画面中唯一的白处,其“s”式的形态,起到了贯气的作用。河岸的“黑”和河流的“白”在此构成了强烈的虚实轻重的对比,使观者产生了更多的意象和联想,增加了画面的意境,达到“气韵生动”的境界。

综上可见,陆治是在文徵明的影响下,依据画面的需要吸取了倪瓒早年的“一河两岸”的构图形式。他并没有一味照搬前人的作品,而是有意识地把前人的技法融入到自己的画面中。与其他画家不同,陆治并不是从外表上“仿倪瓒”,而是从倪瓒的画风中撷取一些与自己作品契合的特色。基本上,陆治仍保有自己的风格[5]。

(二)图像的“经营位置”

从画面中可以看出作者在“经营位置”上精心的设计,这一点很显然是受文徵明的影响。我们可以把《练川草堂》和文徵明1515年所作的《治平寺图》进行比较。关于此图轴,高居翰说:“空间的营造方法则是通过缜密的计算,好让远方的景物与近景的物形互相唱和,如此一来,形成了远近之间的间歇与共鸣。例如,近景与中景的人物,一个刚刚抵达此地,另一个则在等待(主动与被动);下方右边和中间偏左各有成对的树木;右边两座山脉并肩往上攀升。”[6]可见,文徵明对画面的形式感是高度敏感和自觉的。[7]而陆治也是如此安排。首先,屋中的儒士正从窗外凝望着远处河岸上的两个船夫,房屋内还有一仆人正站立劳动,儒士和仆人,一坐一站,一大一小,一繁一简,一彩一素,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两个船夫,一个戴笠静坐,一个撑杆而起,一静一动。就连船的造型也不一样,一个带有帆布,一个则没有,绕有意趣。可见作者完全不吝在画中穿插一些带有凡俗趣味的枝节。[8]其次,树木的安排也井然有序,画面中间同样各有成对的树木,中间的树木或二个一组,或三个一组均衡的排列,这和文徵明作品中树木的处理颇为相似。再次,房屋被安排在画面的最右处,似乎游离在画面之外,屋中人也似乎游离在画中和画外之间,而画面中的景色尽收屋中人之眼,作者是想通过人物独坐远眺的形态来表达空寂辽阔的意境,并借着此图绘语言表达出高隐之意。其实,作者表面上表现的是朱继甫的隐士生活,实际上是在表達自己隐居的满足。

可见,陆治在作品中对物象的精心布局受文徵明影响,不仅强化了单元图式的形式意味,更刻意地强化了画面构成的形式感[9],在丰富了形态层次的同时,也极大地拓展了画面造境的诗意纵深。正如卢辅圣说,文徵明通过对形态的强化,进而影响和改变了明初吴门绘画的书写性格,促成了吴门画风“由书写到塑造”趣味的转变,这正是吴门绘画风格演进的重要历史线脉之一。[10]这一点对陆治后期略带“形式主义”的绘画风格的形成也产生了重要的影响。

二、《练川草堂》的技法特点

(一)师文徵明而不泥

《练川草堂》的技法风格和文徵明早年的绘画风格比较相近。我们可以与文徵明作于1536年的《浒溪草堂图》相较,该作为横式作品,笔调皆细腻而敏感,且刻意强化了物象的单元形态和秩序感,同时吸收了倪瓒简静旷朗的造境特色,笔致精劲而体格简拔,布局舒朗而景象淡远。两画作在树木的处理上极为相像:纤细的干笔轮廓线缓缓勾出了树干,并稍带皴擦以突出树干的立体感,树叶的形态精细描写,墨点的部分稀疏错落,浓淡干湿对比明显,甚至于树的形态也极为相像。房屋的处理都特别精细,画风工丽细致,作者用纤细而精密有力的线条谨细描绘。从房屋的形态上看,《练川草堂》中的房屋置于河流之上,分为两层,下层为矗立的树木以支撑上层,上层四周有围廊。这种房屋的技法和形态我们也可以在文徵明的作品中找到。

在此作中比较有意思的是,陆治在中景的一片“细笔”树林中大胆加入了三棵“粗笔”的树木形态,作者以燥润相济的浓墨,简练的书法用笔,轻松有致的线条予以描绘。这种表现方式在文徵明早期的作品中是没有的。而这种“粗笔”的树木很可能来于沈周的“粗沈”的风格。沈周作为吴门的领袖之一,文徵明的师友,对陆治的影响是必然的。但在“细笔”风格的作品里大胆加入“粗笔”的表现形式实为少见,从这也能看出作者的魄力和创新的表现。

陆治在整体风格上主要吸取了文徵明“细笔”一路的风格,整副作品画风内敛疏淡,笔法细腻严谨,形态秀劲简练,加上随和的线条语言,参以刻画勾勒之功,从而营造出了一派绵邈、澄澈之景象。同时,他又有创新的思想和过人的魄力,想从传统中进行创新。这一点对于陆治晚年力求“摆脱文徵明的束缚”是非常关键的。

(二)学倪瓒而知变通

在山石的处理上,陆治为了更多地表现石头的质地,并没有吸取文徵明“矾头”上点染的方法,而是采用倪瓒披麻皴和折带皴的方法并加以创新。倪瓒早期用笔特点主要以披麻皴为主,特别是运用侧锋为主的干笔。[11]我们再看陆治的作品,他主要用干笔皴擦,略带渲染的方法来表现山石,正和“云林惜墨如金,盖用笔轻松,燥锋多,润笔少,以皴擦胜渲染耳”[12]一致。其实他是学习了倪瓒1354年所作的《秋林野兴图》的表现形式。在山石的处理上,倪瓒将侧锋方折加入到中锋圆转的经典披麻皴中,发展了折带皴,一来使勾勒皴写的线条更加丰富灵动,同时使山石之形更合造化之理。二来侧锋的线条容易呈现飞白渴枯的效果,可以与树枝达成画面统一,进而营造萧瑟荒寒的意境。[13]其实,倪瓒兼取折带、披麻之法,融合一体,只是以折带为主。[14]我们看近景的坡石正是披麻皴与折带皴相结合的手法创作,如果说披麻皴把石头的立体感突显,那么折带皴很明显地表现出石头方形的结构,使石头纹理与质地感微妙完美地表现出来,赋予了石头自然的生气。

可见,陆治在作品中吸取了倪瓒披麻皴和折带皴结合的特点,但同时又体现了不一样的风格。他并没有保留倪瓒早年“圆鼓鼓的土块”[15]的风格,而是用笔更加方硬,用其特有的焦墨,曲折反复的笔触,纵横交错的线条来描绘山石不规则的堆叠,塑造出黄公望所谓“石有三面”的棱角。可以说,陆治继承和发展了倪瓒披麻皴和折带皴的笔法特点,但还未形成自我的面貌。不过,晚年的陆治把折带皴的用笔技法发挥到了极致,对其画风的形成和创新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

综上所述,该画作山水布置尤存倪瓒和文徵明风格,他主要吸取文徵明“细笔”风格,并随文徵明而学倪瓒,从中撷取了适合自己艺术风格的技法并予以融合变通,在笔墨挥洒间已具日后用笔形态。可以说,该画作是陆治早期师法文徵明和倪瓒艺术风格的代表作品。

參考文献:

[1][5][6][8]高居翰.江岸送别:明代初期与中期绘画(1368-1580)[M].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9:261,261,239,260.

[2]陆治跋.仿倪瓒溪山仙馆[M]//王杰,董诰,金士松,等.石渠宝笈续编.上海:上海书店出版社,2011:392.

[3][4]陈彦林.倪瓒研究:以“一河两岸”为例[D].上海大学,2012.

[7][9][10][13]卢辅圣.中国山水画通史[M].上海:海书画出版社,2014:425,425, 421,323.

[11][14]金哲弘.倪瓒山水画研究[D].中国美术学院,2008.

[12]周积寅.中国历代画论[M].南京:江苏美术出版社,2017:263.

[15]高居翰.隔江山色:元代绘画(1279-1368)[M].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9:1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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