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晓娜

[摘要]父母控制是家庭教养方式中的核心维度，对青少年发展具有重要而特殊的意义。性格优势在每个人身上都不同程度地存在着，发展性格优势是积极心理学重要的支柱，也是理解精神幸福的中心环节。本研究以256名高中生为研究对象，让其完成了“中文版性格优势问卷”和“父母控制问卷”，探讨父母控制与高中生性格优势之间的相关关系，旨在挖掘性格優势探索科学有效的教养途径。研究发现，在24项性格优势中，高中生的五大“显著优势”为公平、正直、爱、领导力和团队合作;三大长处得分从高到低依次为亲和力、生命力、意志力。偏相关分析得出，父母行为控制与性格优势有显著相关，而心理控制与性格优势各维度无显著相关。逐步回归分析进一步证明，只有父母行为控制能显著预测高中的性格优势，父母心理控制无显著预测作用。

[关键词]性格优势;父母控制;家庭教育;高中生

一、问题提出

生态系统理论认为，个体发展的生态环境是由若干相互镶嵌在一起的系统组成。家庭被认为是青少年社会化的重要环境力量，是人类发展生态学模型中最基本的分析单元，是对青少年发展影响最直接、最深刻、最久远的微环境系统[1]。家庭环境中复杂地交织着几种重要的影响青少年发展的强大力量，近来的研究多停留在家庭教养方式的成分取向上。

父母控制是家庭教养方式中的核心维度，对青少年发展具有重要而特殊的意义。一方面，父母控制是青少年社会化的重要手段;另一方面，分离—个体化（ separation-individuation）是青少年期的重要发展任务，青少年迫切渴望摆脱父母的控制，与父母分离而形成自我感，获取独立和自主[2]。

目前，关于父母控制的研究倾向于认同Barber、Olsen和Shagle[3]的分类，父母控制是指父母对孩子的行为加以约束和管理，是一种让孩子听从父母要求的教育方式。父母控制分为行为控制和心理控制。行为控制是对青少年的必要管束，父母通过询问监督、设立规则等方式获取子女行为、活动等方面的信息，包括不干涉、不限制的自主认可等，是一种积极的教养方式。心理控制则是一种消极的，阻碍青少年成长的因素，是指父母采用操纵性、控制性的方式入侵孩子的内心世界，抑制孩子的心理自主，迫使孩子顺从父母的要求，方式包括爱的收回、引发内疚和权威专断。

研究表明，行为控制教导青少年在头脑中形成规则意识，有了规则，人的思维意识才能够受到合理的约束而健康发展，规则对青少年未来成长具有积极意义;而心理控制不利于青少年个性化的发展[4]。

自我决定理论认为，心理控制阻碍了青少年自主需要的满足，削弱了青少年的心理社会能力。父母心理控制还会促使青少年将感知到的父母控制方式内化为自身准则，加剧青少年自身内在的冲突，使其失去部分自我[5]。抗拒理论（ reactance theory） 认为，当个体将父母控制看作是对自主需要的威胁时，他们会表现出抗议和反叛[4]。

积极心理学是利用心理学目前比较完善和有效的实验方法与测量手段，来研究人类的力量和美德等积极方面的一种心理学思潮[6]。“性 格 优 势 ”（character strength） 是积极心理学的核心研究领域之一，它被定义为反映在个体的认知、情绪以及行为等各个心理层面的积极人格特质，是个体借以获得美德的心理过程和心理机制[7]。

积极心理学认为，性格优势在每个人身上都不同程度地存在着。发展性格优势是积极心理学重要的支柱，也是理解精神幸福的中心环节。积极心理学家建构了性格优势的价值—行为分类体系（ Values in Action Classification of Strength） ，提炼出了六个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美德（virtue）和24种优势[7]。Peterson与Seligman[8]开发了性格优势的评估工具，即“优势价值实践调查”（ Values in Action Inventory of Strengths），可以评定个体在24种优势上的得分高低，位列前五的性格优势被界定为“显著优势”（signature strength） ，代表了个体性格中最为突出的积极品质。

青少年期正处于人格和社会性形成和发展的关键时期，不但青少年的问题是发展的结果和教育的产物，青少年身上的性格优势也是在此阶段培育和生长出来的。性格优势是青少年创造美好生活的心理资本，是一种“发展资本”（developmental assets），不仅能减少行为问题，还是“抵御心理问题最有效的缓冲器”，是个体应对压力和创伤的“抗体”，是心理治疗产生效果的“生长点”。

Park[9]认为，性格优势是家庭正向环境特质的反映，它能够促进幸福感，抵御心理障碍。郑林科[10]认为，父母的积极教养方式对孩子个性成长影响最大，即父母能够给予子女更多认知上的理解、情感上的温暖、行为上的支持和成长目标上的正确指引。段文杰、张永红、李婷婷、唐小晴、段天宇[11]认为，积极的家庭教养方式能够促进个体性格优势的健康发展，对孩子的心理和谐有显著正向预测作用，其中，养育方式解释了性格优势总变异的15.9%。

由此可见，学生的性格优势和积极的家庭环境密切相关。本研究对高中生性格优势和父母控制之间的关系进行探讨，以期为性格优势研究提供理论视角，为家庭教养探索实践途径，让家庭教育走出经验，走向科学。

二、研究方法

（一）研究对象

从山东省济南市某高中抽取高一、高二和高三6个班，共发放问卷280份，最后获得有效问卷256份，有效回收率为91.4%。其中，男生159人（62.1%），女生97人（37.9%）;高一91人（35.5%），高二85人（33.2%），高三80人（31.3%）;生源地城镇104人（40.6%），农村152人（59.4%）;独生子女84人（32.8），非独生子女172人（67.2%）。

（二）研究工具

1.中文版性格优势问卷

采用Duan、HO和Bai等[12]修订的中文版性格优势问卷（Chinese Virtues Questionnaire，CVQ）。问卷包括三个维度：亲和力（32个项目）、生命力（40个项目）、意志力（24个项目），共96题。采用李克特五点计分，从“非常不像我”到“非常像我”，分别计1～5分，分数越高表明某种性格优势越突出。问卷的内部一致性信度为0.96，亲和力、生命力、意志力分量表的信度依次为0.93、0.92、0.90。该问卷在中国青少年群体中应用时，问卷总体内部一致性系数为0.945，分量表内部一致性系数为0.88～0.92[13]。

2.父母控制问卷

父母控制问卷由 Wang、Pomerantz和Chen[14]编制。其中，行为控制为 16个项目，测量父母主动询问和行为约束等行为。采用五点计分，从“从不”到“很经常”，分别计1～5分，分数越高表示行为控制水平越高;心理控制为18个项目，测量父母引发子女内疚感、爱的撤回、权力专断等行为。采用五点计分，从“完全不符合”到“非常符合”，分别计1～5分，分数越高表示心理控制水平越高。父母心理控制量表总分内部一致性信度为0. 95，三个分维度的信度分别是0.92、0.90和0.83。父母行为控制总量表的内部一致性信度为0.92，主动询问和行为约束维度的信度系数分别是0.89和0.90。

（三）施测

在统一指导语的基础上，以班级为单位，进行集体施测。被试独立答题，当场收回答卷。

（四）数据处理

使用SPSS20.0 进行数据统计分析。采用的统计方法有描述性统计、相关分析和回归分析。

三、研究结果

（一）高中生性格优势和父母控制总体情况

1. 高中生性格优势的基本情况描述

由表1得知，24项性格优势中，高中生得分最高的前五项优势，即显著优势为公平、正直、爱、领导力和团队合作;得分最低的五项是洞察力、毅力、谦虚、自我控制和好学。由表2得知，高中生三大长处的得分从高到低为亲和力、生命力、意志力。

2.高中生父母控制总体情况描述

由表3得知父母对于高中生的控制和管理，其中行为控制要多于心理控制。

（二）不同性别、年级、生源地和是否独生子女的高中生性格优势和家庭功能的差异比较

1.性格优势各维度在性别、年級、是否独生子女、生源地各维度的差异

由表4得知，只有性别这一社会人口学变量在不同的性格优势上存在显著差异，p<0.05。进一步进行多元方差分析得出，在幽默这一维度上，男生的平均分M=4.03，SD=0.76;女生为M=3.60，SD=0.77，p=0.000<0.05，男生显著高于女生;在活力这一维度上，男生M=3.92，女生M=3.72，p=0.022<0.05，男生显著高于女生;在创造力这一维度上，男生M=3.78，女生M=3.34，p=0.000<0.05，男生显著高于女生。依次进行分析得出，在洞察力、勇敢、希望、社交智慧、信仰、开放性思维、谨慎以及自我控制上，男生的得分均显著高于女生。

再次进行性别在三大长处上的差异性分析得出，在生命力和意志力这两个维度上，男生均显著高于女生（p=0.000）;而在亲和力这一维度上，男女之间没有显著差异（p=0.292）。

2.父母控制各维度在性别、年级、是否独生子女、生源地的差异

研究得出，只有是否为独生子女这一维度在父母控制上存在显著差异，独生子女M=3.10，SD=0.55;非独生子女M=2.91，SD=0.62，p=0.019<0.05。相对于非独生子女，独生子女的父母给予孩子更多的控制。但是，进一步进行多元方差分析发现，是否为独生子女在心理控制（p=0.034>0.017）和行为控制（p=0.135>0.017）上均不存在显著性差异。

（三）高中生三大长处与父母控制的偏相关分析

以性别、年级、独生子女与否、生源地为控制变量，对数据进行偏相关统计分析。由表5得出，性格优势三大长处与父母控制总分以及行为控制得分存在显著相关，心理控制与各维度并无显著相关，只有生命力这一长处与心理控制在0.05 水平上存在显著相关。

（四）高中生性格优势与父母控制的回归分析

父母控制是否能够预测性格优势呢？以高中生性格优势总分为因变量，以性别、年级、生源地以及是否为独生子女为自变量进行逐步回归分析。将性别、年级、生源地以及是否为独生子女放入回归模型的第一层，将父母控制放入第二层（表6）。结果发现，只有性别和行为控制进入最后的回归模型2，ΔR2为0.112，对性格优势具有显著的预测力。

四、讨论

本研究得出，24项性格优势中，高中生的五大“显著优势”为公平、正直、爱、领导力和团队合作;得分最低的五项是洞察力、毅力、谦虚、自我控制和好学。即高中生群体中，智力导向的优势（“头脑”优势）如创造力、好学等，水平偏低，而情感导向的优势（“心灵”优势）如正直、爱等水平偏高。这和学者周雅和刘翔平[15]在大学生群体中的研究结果基本一致;马国顺、陈露、刘琦、罗漫漫[16]针对高中生群体的研究也支持该结论。

高中生三大长处的得分从高到低为亲和力、生命力、意志力，这和张永红、段文杰、唐小晴、甘霈、甘凤春、郭鹏飞[13]在青少年群体中的研究结果一致。高中生群体中智力导向的优势偏低以及三大长处中的意志力水平偏低，这一现象可能和我国教育体制有关，过于重视学生学业成绩，忽视了高中生创新能力的提升、学习兴趣的培养、人格的完善等。

也有研究者从文化的角度进行剖析，中国倡导社会主义文化，西方国家崇尚个体主义文化，研究者通常认为，个体主义文化更能“滋生”兴趣、好学、开放性思维、创造才能等积极品质[17]。

在父母控制这一维度，总体上父母行为控制高于心理控制水平，这和以往研究结果一致[18]。因此行为控制是父母更经常采用的控制方法。

本研究也发现了性格优势的性别差异，男生多项性格优势显著高于女生，而且在三大长处中，除了亲和力之外，男生的生命力和意志力显著高于女生。这一现象符合性别差异的研究，升入高中之后，男生在空间思维、逻辑分析等认知技能上优于女生。此外，青少年期的女生，尤其是早熟的女生比男生更容易患抑郁症。这种性别差异可能与女生的社会化方式有关，还可能与她们对社会关系的压力更敏感有关。同时，身体意象问题和饮食障碍也可能会加剧抑郁症状[19]。所以，女生生命力水平相对于男生较低。

偏相关分析得出，三大长处与父母控制总分以及行为控制得分存在显著相关，而心理控制与各维度并无显著相关，即父母只有给予孩子适当的行为控制，才能促进其性格优势的激活。回归分析进一步证明了，行为控制对高中生性格优势具有显著预测力，而心理控制并不能预测性格优势。

该研究结果进一步证明了，不同类型的父母控制对青少年个性发展会产生不同影响。青少年在从青春期向成年期过渡时，由于个体的不成熟性，青少年需要依靠父母设定的标准来建构他们有意义的生活。父母对子女适当的行为控制能给青少年以正确引导，使他们不易误入歧途，能够根据实际的社会需求引导青少年成长和发展。父母行为控制是一种积极的、指导性的、非侵入式的教养方式。

而心理控制是对青少年内心世界的一种操纵和干预，会使个体迫于外在压力而遵循父母的行事准则，会破坏个体自主性，使个体难以形成自主动机[20]。此外，父母倾向于将心理控制作为一种有效的社会化工具来激励子女掌握某种社会标准（如优异的学业成绩等），这种压力式、侵入式的教养方式阻碍了青少年良好个性的发展[14]。

青少年期最重要的发展任务就是探索“我是谁”“我将要成为什么样的人”，在探索中力求实现自我同一性。青少年需要适当的叛逆和一定量的反抗行为，创造力才能得以提升。父母采用更有控制力量的教养行为反而会引发青少年更多的认知、情绪、行为、人格问题等。中国传统习俗认为，父母对子女“恨铁不成钢”，采取专断、自责等教养方式，体现了父母对孩子的疼爱和良苦用心。许多父母所采纳的侵入式教养行为，如引发内疚感，还是促进个体道德社会化的重要机制[21]。基于此理念，父母心理控制经常被看作“爱之深责之切”的表现。因此，中国父母相比北美和欧洲的父母，表现出更多的心理控制[22]。

本研究挑战了此观念，指出那些父母惯用的心理控制方式并不能促进青少年性格优势的发展。德国教育家斯普朗格说，教育的最终目的不是传授已有的东西，而是要把人的创造力量诱导出来，将生命感、价值感唤醒。青少年是其所处环境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他们潜在的性格优势需要在丰富的、滋养性的家庭环境中才能得以孕育和发展。因此，父母应该适当增加行为控制，减少心理控制，通过科学的、积极的教养策略唤醒潜藏在青少年身体内的积极品质和力量。

综上所述，本研究达到了预期效果，为家庭教育和性格優势研究提供了一定的理论指导。但是，本研究的被试只是聚焦于一所学校，无法反映整个高中生群体的普遍特征。而且，本研究未将父母双方不同的教养行为结合起来，难以单独看待父亲或母亲教养的独特作用。另外，本研究只是考察了家庭环境中父母控制这一个维度与性格优势的关系，以后可以进一步探索多个家庭环境因素的影响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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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单位：山东省济南市第十一中学，济南，2500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