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钻石戒指(短篇小说)

2019-09-10胡厚春

湘江文艺 2019年3期
关键词:钻石戒指戒指

1

春暖花开了,天气乍暖还寒。晨空中冷嗖嗖的风,仍在凛冽地逞着余威,折腾着刚绽新绿的柳枝。乐和披了件太空服,还是连打了三个喷嚏。她戴着帆布手套,衣兜里放着手电筒。一大早,小闹钟五点半准时叫醒了她。她轻轻地摸索着起了床,捎了只大编制袋,蹑手蹑脚地推着自行车出了门。高耸的路灯,还在懒慵地撒着黄蒙蒙的光。乐和的脚步快,却放得很轻,胶皮鞋底几乎是落地无声。她轻轻地推车走了一段路,才跨上自行车蹬了起来,直奔御花园小区的垃圾箱。

她已连续两天扑了空,今天再不能失手了。前天,她是七点钟赶到那里的,谁知两个不锈钢大垃圾箱,早已被人翻了个遍。昨天,她提早半小时赶到,好远就见有人在垃圾箱前忙乎了。她定睛一看,朦胧中认得出是快嘴李。来这里捡破烂的信息,就是她提供的。她们原是一个厂的同事。这女人嘴巴子快,好打听,是个直肠子,肚子里存不得话,快嘴李的绰号早已替代了她的真名。那天,她一脸笑得灿烂地告诉乐和说,我今天在御花园小区垃圾箱里得了路。乐和说肯定是捡了铜铁金属。快嘴李一拍掌说,你只说对了一半,是金属,可是一台活金属,能动的。乐和搔着有些干枯的发帚琢磨着,活金属?快嘴李撩一把额前的刘海说,我就知你猜不到。妈妈的,御花园那帮家伙真有钱,上好的一台电风扇丢进垃圾箱,拿回来就能飞转吹风。乐和不得不竖起大拇指赞叹:这些人真牛,钱多得起丢。于是,她就想着要向这里进军,今天发狠起了个大早床。

乐和骑了十来分钟车,就来到了御花园小区大门前。这里挺立着一座黄色的富丽堂皇的门楼。据说,门楣上“御花园”几个大字出自一位大首长之手,增添了这小区的含金量。一座玻璃鑲嵌的传达室,白昼都亮晃晃的,自动开关的不锈钢伸缩门铮铮透亮。耀眼的电子显示钟,在晨空的微曦中放射束束红光。

乐和来到大门右侧的铸铁栏杆前,撑住自行车,打量着一片片绿荫掩映的别墅,心想别墅的主人们应当还在甜美的梦中。她摸索着来到垃圾箱旁,开始了她的营生。她把箱中一袋袋的垃圾全都拎了出来,然后又一袋袋检查着往回放。她就着微弱的光,若发现塑料袋中稍有价值的废品,如一张硬纸片、一截小铜线、一只饮料瓶,统统都不能放过。乐和提醒自己,捡破烂一是要勤,二是要细。俗话说,滴水成河,粒米成箩,靠的就是积攒。她从没想到会加入到这个行列中,自己好歹也是个中专生。

几个月前工厂破产,夫妻双双下岗,想经营其他行当无资金。她正在为谋生焦虑时,快嘴李拉她一起来捡破烂,劝她拉下面子,大胆走自己的路。她还津津有味地说,在城乡结合处霞光乡的区瘸子,就是靠捡破烂起的家,早就盖起了三层楼的房,还买了车,当上了老总,好不神气。我们一个健全人还赶不上一个跛腿?乐和一想到区瘸子的发迹,就觉得浑身有股劲在萌动,自己也得朝这个目标赶。不过现在捡破烂的人多了,这行当也在竞争。她睁大眼睛,过细地搜寻着每个垃圾袋,已清出了一些废旧物资。她又提起一个小塑料兜一看,装的是水果皮。她本想一把扔回垃圾箱,转念想倒要看看这些富人吃的哪些水果?她打开了系着疙瘩的塑料兜,从果皮和果核辨认出是莲雾、猕猴桃、布丁……他妈的,真是富人口贵——乐和差点要骂出声了。她突然双眼一亮,小塑料袋里面竟闪着晶莹的光泽。她伸出手指捉住了这团光泽,拿近一看,竟是一枚戒指,而且是带钻的。乐和从未戴过戒指,却见别人戴过,在商店见过,电视里也有过镜头。这种戒指,价值不菲哇!乐和精神亢奋了,她当机立断,将箱外的垃圾袋飞快地扔了进去,又左顾右盼一番,见没有任何人瞧见,就将戒指放入贴胸的衬衣口袋里,立马跨上自行车往回奔。乐和骑车快心跳也快,真是老天有眼,儿子争气考入了大学,刚入学正要钱花,昨晚还来电话说要交费的事,这真是雪里送炭。车轮一路飞转,她没遇见任何人,很顺利地到了家。她尽量悄悄地推车进了屋,从衬衣口袋中掏出钻石戒指,放在掌心上看了又看,一股欣喜的激浪在心中涌动,要是这戒指价值连城,那区瘸子就是小巫要见我大巫了。卧室里丈夫还在鼾声如雷。乐和压抑住狂喜,悄悄地摸索着上了床,打算守口如瓶,不向任何人透露今天起早去了御花园小区的事。

2

等丈夫任林上班走了,乐和才起床,其实她并没入睡,手中一直紧攥着那枚宝贝。任林和她都是棉纺厂的下岗人员。经亲戚引荐,丈夫在一家企业当门卫,工作倒轻松,只是每月仅千多元收入。他下了班,有时也帮乐和整理整理废品。现在任林不在,乐和就细细端详起那枚令人心动的戒指来。大白天看得真切些,铂金与黄金不一样,除通体有金的光泽外,它白得高雅,不象黄金那样俗。戒指中央镶嵌的钻石闪烁着璀璨的光芒,越看越让人心动不己。她用衣袖轻轻地擦拂着戒指,想着将这宝贝放在何处为好?她先将戒指垫放在枕头下,以为这最为可靠。不行,只要这枕头一移动不就露馅了?她将戒指放到棉床垫和棕垫之间,这就十分隐蔽了。她刚小心翼翼地放下去,心想不对,不由骂自己一声糊涂,若将戒指裸放在此,自己的头部有可能将它压坏,压变形,要是把钻石压坏了,那戒指就大贬值了,要给它找一个保护体才行。她先想找个玻璃瓶,不行,玻璃易碎。她把家里几个柜子翻了一轮,最后选定一个装药片的小塑料瓶,还将瓶子放在桌面上用手掌使劲地压,瓶子丝毫不变形。她用棉签将塑料瓶内擦拭得干干净净,才小心将戒指纳入其中,然后又复放到棕垫上。

戒指放妥了,乐和心才安定了。她草草地煮了点面条吃,又骑着车,捎上大编织袋出门了。她这时出门,不像凌晨时小偷小摸一般,而是明火执仗的了。她把一切声响弄得最大,把车铃声摇得清脆,大声招呼路遇的邻里或熟人,她要让人知道,我乐和今天是现在才出门的。乐和一路响着车铃,车轮朝御花园相反的方向奔,她目光都不往那边扫,近期她也不想去那边溜达,捡废品暂时也不图个满载而归。

当乐和拖着疲惫的身子,驮着半袋子废品快到家门口时,一串清脆的铃铛声迎面而来。她定了定神,只见快嘴李在身旁停下了自行车,车架上的不锈钢筐内满是大小的塑料瓶、压叠的硬纸盒等。她车停声到:乐和啊,有人可要发大财了。乐和心里一怔,却极装平静地问,谁发了大财?

有人在御花园捡走了钻石戒指,妈妈的,铂金镶钻咧。

快嘴李,那可值大钱呐!真的。

是啊。这钻石价难估。不知哪个起了早床,我要晓得,深更半夜起来就好了。

你怎么晓得消息的?

哎呀,全小区都轰动了。丢戒指的叫莫艳。一大早,她就发现戒指丢了,而且说是丢在一包水果皮内。保安一上班,就帮她把两大垃圾箱翻了个底朝天,后来派出所的人也出动了。

派出所的人来干么子?乐和的心一紧缩。

东西太贵重了,莫艳急得哭,是小区管理人员喊来的。当然罗,这又不是什么案子,没人偷,没人抢。捡了买的,捡了崽的。

那是,那是。不关我们的事。

当然。不过我反正还没回家,刚才路过时,我主动要保安查了个遍,免得生嫌疑。

你也太胆小了。树正不怕影子斜。我这几天根本没往那方走。我知道御花园有货,去的人就会多,懒得去争。

那也是,省了一身骚。等着看好戏吧。我先打道回府了。

好的。有空再听你的口头快报。

快嘴李一挥手,敏捷地上了车,那动作哪像近五十的女人,她与乐和是同年的,自命为拾废旧轻骑队队长。随着一串车铃声响起,乐和心里充满快意,一是那钻石戒指确定是真的无疑了,二是快嘴李可以作证,她今早压根就没去过御花园那边。她突然想唱歌,不禁有节奏地拍打着装废品的编织袋。

3

任林今天轮休。他在小客厅里捆扎着硬纸板。他常从公司捎些废品回家,在家时也帮着整理废旧物资。开始他有些放不下面子,后来见乐和为了这个家,全身心投入捡破烂,收入还可以,就跟着帮上了忙。乐和有远见,当时选购这安置房的一楼是对的,可开个店经营个什么来糊口。一楼进出方便,东西搬进搬出轻捷得多,有点声音响动静也不存在影响楼下。他们现在收捡的废旧品,就可在楼门前的小坪中整理分类,然后可囤积堆码在小客厅中,若是雨天也可在小客厅中做整理分类的事。开始同进出楼门的人,也有嫌弃的,久而久之,别人知道他家经济状况差,就习以为常了。这几天,任林边整理东西边在遐想;御花园丢的钻石戒指,突然会从他清理的废品中冒出来,那真是惊喜的一幕。可老婆乐和总是说,这几天她没去过那边,那戒指总不会自己飞过来吧。他问乐和是不是记错了。乐和说我还没得老年痴呆症,你也莫做戒指梦吧。于是,任林就直摇头说可惜呀真可惜,要是老婆这几日去翻了御花园的垃圾箱,那就真有可能……他正在甜甜地想象着,乐和手提着鼓囊囊的大编织袋进屋了。

任林一把接过乐和的袋子说,你今天收获不小。

乐和笑笑,没有值钱的,还不是那老几样,塑料、纸片、瓶子啊。

任林说,我一想起那枚钻石戒指就咽口水。

你是想戒指想疯了吧 ?

你晓得不?失者莫艳出了寻物启事,愿意出重金酬谢归还者。

真的 ?

当然,白纸黑字。

你相信?

那当然。人家是白纸黑字写得明明白白。

乐和唰地拉开编织袋的拉链,边往外倒着废品边说,说是这么说,写是这么写,重金酬谢,谢你一百元、五百元,撑饱你。有钱人的钱看得重,要不他们发得了财?

听说这枚戒指不寻常,莫艳急得团团转。

我就不信。凭她家的财产,买十个百个这样的戒指都无所谓。

两人正对着话,快嘴李旋风般出现在堂屋中。她一把拉着乐和的胳膊说,走,我们看看去,看看丢戒指人的寻物启事。

乐和心一沉,一把拂开她的手说,有什么看头,与我何干?

快嘴李说,真有意思,她贴了一张又加一张,火急火燎的。

乐和听说贴了两张启事,心想这事倒要有必要了解,若坚持不去,倒会惹人怀疑。她在快嘴李的强拉硬拽下,出了门朝御花园走去。一路上,快嘴李手舞足蹈地说个不停,说失主莫艳这戒指一丢,竟丢了魂似的。

两人来到御花园小区的垃圾箱前,果然有两张打印的启事贴在垃圾箱的盖板上,樂和心里在骂,他妈的真狠!很明显,失主已将拾物者锁定在捡废品者内。启事第一张写的是,若有人拾得戒指归还,愿重金酬谢。第二张写得更恳切,因此戒指对本人十分重要,急盼好心者归还,重谢的酬金好商榷,并可先打入对方账号,以示本人诚意。两张启事上有住房楼号、电话、手机号码等,落款为莫艳。快嘴李大大咧咧地将垃圾箱盖板敲得“嘭嘭”作响,大声嚷着,妈妈的,这戒指对莫艳好重要哇,只怕是定情之物。我要是捡了这戒指,至少要开它个半价的酬金,对她来说只怕是点小意思。

乐和没顾及快嘴李的嚷嚷声,却在细细地,字斟句酌地品读第二张启事——重谢的酬金好商榷,如何商榷?我若提出来商榷,岂不就露了馅,事就由不得我了,没有酬金你也得归还。这些有钱人就会设圈套、布陷阱,让你进得去,出不来。

记得还是她在工厂上班时,有同事说,一种保健按摩器能治百病,畅销得很。深圳公司的金老总来了,现场讲课演示,并限额招兼职代销员。当时乐和考虑工厂若是倒闭了,得找份生计,她就满怀信心去了。一家四星级酒店的多功能厅里座无虚席,金总满面春风高坐在上。他口若悬河,将按摩器讲得出神入化,乐和听得热血沸腾。金总的演讲话刚落音,当场就有几个病号争先恐后来到台上,要求试用按摩器。金总和蔼可亲地说,不急,不急,一个个来。当场四、五个患者自报家门,轮流坐在靠椅上,手脚套上四个塑料圈,圈上有线连在“嗡嗡”启动的提携式袖珍按摩器上。每人大约按摩五、六分钟,一个个由痛苦的神色变得喜笑颜开。接着就是一阵阵热烈的掌声响起,金总招手示意要大家平静。他意气风发地说,现在大家不要过于抬爱,我们还任重道远,下一步要研发现代按摩器的基因疗法,可攻克顽固的癌症。他像伟人一样,挥起手臂往前奋力一推。又是一阵更热烈的掌声。接下来,就是代销人员报名。乐和当时是心潮澎湃,挤在台前,紧紧握着金总的手,表示着她的忠诚与坚定。再接下来,就是要垫款购买按摩器。乐和没有丝毫犹豫,她回家告诉丈夫,这是眼见为实的好宝贝。她毅然取出了他俩所存的血汗钱,购下了五台按摩器。她踌躇满志地邀来亲戚朋友们试用按摩器,谁知个个都是以摇头而告别。她飞快地跑到四星级酒店找金总,却已是人去楼空,杳无音信。快嘴李安抚她说,算了,就算被这帮强盗抢了。乐和的脸色由涨红变得苍白,她狠狠地将一台按摩器往地下摔去……自此,在乐和心中,这些有钱人是非偷非抢即骗,还是《增广贤文》上说得好——人无横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

走吧,打道回府。快嘴李的手掌落到了乐和的肩上。乐和一惊,回过神来答了声好。此时,有一身材标致的女子,从御花园小区的大门前袅娜走来。快嘴李嘴一呶说,她可能就是莫艳。乐和睁大眼睛一望,哦,这女子似乎有些面熟。她拉了一把快嘴李,两人加快了返回的脚步。

4

自从看了莫艳的启事后,乐和心里总像吊水桶似地上七下八。只要任林不在家,她就要拿出钻石戒指好好看看,她还几次小心翼翼地将戒指往手指上套。她想自己从没戴过这戒指,一辈子可能也戴不起这戒指,现在得好好地过把瘾。她将戒指试着往中指套,只进入指内一点点就套不进去了,她不敢再往指内挤压,怕戒指会折断。她轻轻地将戒指退了出来,再往无名指内套,这下进入得稍多一点,还是不能到位。她心中涌起了一股妒意,这莫艳真是富人的命,十指尖尖细嫩秀雅,才戴得进这枚戒指,不似她这下力气干活的,粗手大脚,手指自然也粗。她咬了咬下嘴唇,又将戒指往内挤了挤,还是挤不进手指。算了,人就是这个命,你奈何不得。她将戒指退了出来,再往小拇指上套,这下可如意了,戒指顺利地就范了,乐和惬意得独自笑了。她拉亮了灯,扬起小拇指,将戒指在灯下优雅地舞动着,她喜欢看戒指钻石上闪出熠熠的光。她不停地挥动着小拇指,突然情不自禁地翩翩起舞了。她想人只要有了物件的衬托,就可以高贵起来的,俗话说得好:人靠衣妆马靠鞍。

正当乐和在舞着手指自我陶醉时,突然任林一声好啊,把她吓得脸色煞白。她极力镇定着,冲任林吼,你,你进屋为何不、不打招呼。任林哈哈大笑说,乐和啊乐和,你是高兴得过头了吧。我回自己的家,进自己的屋要打什么招呼?乐和把双手操在身后,边将戒指退出手指边说,你说我高兴过了头?任林在卧室的木沙发上坐下说,老婆啊,你不要躲藏了。我早就怀疑是你捡了戒指,你那天五点多就拨闹钟醒来,回来又一声不吭,我就觉得蹊跷。任林这一说破,乐和反倒镇定了,她把戒指亮了出来说,我是怕你这张嘴在外面乱讲,坏事。我还不是为了这个家。为了儿子读好书。任林说,亲爱的,你就放一万个心吧。此事我是绝对地滴水不漏。归还戒指我们要获得最大利益,否则就长期收藏着,这家伙眼下只怕要值五、六万吧,还会升值的。

这点点东西能值这么多?

你真没见过世面,这钻石一克拉就是零点二克,值好几万,还有铂金。有的好钻戒,价值连城呀。

那你可一定要保好密,也千万不要慌张。

任林为给妻子壮胆,使劲拍了拍并不壮实的胸脯说,我慌张个屁。老子们不偷不抢不骗,怕他个屌!

乐和点着头说那是。她当着丈夫的面,把戒指仍放回到床垫下说,这事连儿子都不能说。任林点了点头。乐和又说这东西得让我来拿,你绝不能动手。任林回答干脆,那当然,东西是你捡的。我保证做好配合。

接连几天,任林就戒指的事搜集信息,回来就关闭房门向乐和汇报情况。他穿着整齐,逛遍了市内各大商场和金银首饰店,浏览着玻璃橱柜内的光华闪烁的金银首饰,特别仔细地察看那些带钻首饰的品位、成色、价格,还不时咬着普通话,向营业员咨询。乐和不宜同行前往,就听任林绘声绘色地讲着这个戒那个戒的,还不时提些问题,任林总是搜肠刮肚,细细回忆,尽量满足妻子的提问。任林讲得乐和心旌飘荡,乐不可支。她心想这戒指要如何尽快出手,变成一叠叠钞票才好。提到此事,任林连连摇头说,戒指出手现在绝对不是时候。他说莫艳丢戒指的事正是满城风雨,听说派出所也介入了此事。捡戒指的人被锁定在捡破烂的人员中,因为第二日上午,装水果皮的袋子还在垃圾箱里,但垃圾已被人翻过了。这种判断应是准确无误的。乐和听到这里,心跳就不由“扑通”加快了。她有些不安地问任林,派出所还管这事?任林说,本来用不着他们操心的,听说失主莫艳对这枚戒指很看重,每天都在找派出所的人,請他们帮忙寻失物。乐和嘿嘿地冷笑着说,他们是吃多了没事干。金骗子销按摩器的案子,他们破了没有?连回话都没一句。我一想起就气。任林安慰着说,那是,杀人的事他们也未必破得了。这戒指你不捡他不捡,还不进了垃圾焚烧炉,让他们到那里去找灰渣。任林这一说,乐和的心就安了许多。

5

乐和刚拎着大编织袋准备推车出门时,快嘴李又是旋风般地刮进了门。她进门就说,现在肉和小菜价都涨了,废品也涨了。你的货不要送城北店,城南店涨得多一点。乐和原来嫌快嘴李太啰嗦,近来却喜欢听她扯谈了。乐和放下编织袋,拖了张凳子让快嘴李坐下,又给她泡了杯茶说,真有你的,消息来得真快。快嘴李听乐和一夸,更来劲了。她伸出三个指头告诉乐和,莫艳的第三张寻物启事贴出来了,她说愿意以现在的评估实价收回她的戒指。乐和摇着头说不理解。快嘴李眨巴着眼睛说,这戒指是她老公文老板送给她的定情物,他们在大学相爱时,莫艳家中坚决反对这桩婚事,理由是男方家在贫困山村,自己虽读了大学,却家徒四壁。而莫艳却顶着巨大压力,伴随一同毕业的小文闯天下,从事软件开发,终于获得了成功。这戒指是文老板经艰难创业,获得的第一桶金时,在香港为莫艳选购的,所以她看得犹为珍贵,认定这就是夫妻终身相爱的信物。文老板近期赴境外开发市场,莫艳极端思念外出的老公,除了以现代的通讯工具传情,她就寄情于这枚戒指了。她每天戴着戒指,有时又摘下来细细地,甜甜地品味,回忆着两人相依相偎的日子。谁知这心爱之宝竟意外地丢失了。她现在可是魂不守舍了,更担心无法面对将要回来的老公。

快嘴李的一番叙述,使乐和心里泛起一股酸楚,是同情,是妒嫉……同时还纠结着些许难以的理解。这些有钱人也会如此重情?他们注重的更应是钞票。她有点急切地问快嘴李,莫艳的事你怎么晓得这样清楚?

快嘴李一挥手说,这还有假,听御花园小区保安们聊的呀。莫艳这几天总在小区门卫叨念她这些事儿,像背书一样,她都快变成鲁迅小说《祝福》中的祥林嫂了,老是说我真傻,真的。我怎么会把戒指扫进了果皮屑内。我真傻,真的……快嘴李说着说着竟拍着巴掌哈哈大笑起来。

乐和笑不起来,心里像被人抓了一把难受。莫艳若真对这戒指如此挚爱,她有了一种歉疚,基至有些乘人之危的感觉。

快嘴李打了一阵快活的哈哈,就拉乐和一把说,走,到御花园看看去,说不定莫艳又在门卫口背她的我真傻。真的,她还请我帮她找戒指呢,这可是大海捞针的事。乐和没有回答,却自觉地跟着快嘴李朝御花园走去,她觉得那里有只无形的手在向她招着。一路上,快嘴李仍是嘻嘻哈哈地说个不停,乐和却在想着该如何应对此事。

两人来到御花园小区门前,先看了看垃箱上的新启事,上面除了恳切的陈述,确实写了愿以现价收回丢失的戒指。快嘴李使劲地拍着启事说,这可是真金白银吧。乐和没有吭声。快嘴李朝门卫方向指了指说,你看看莫艳又在说戒指的事了。乐和立即拉快嘴李一把说,我们回去吧。快嘴李没动步说,急么子。莫艳又会说我真傻,真的。乐和握拳轻捅了她一下说,你无聊。两人正磨蹭着,莫艳竟朝这边走来了,而且嘴里嚷着李阿姨、李阿姨……快嘴李应着,迎面走了过去。莫艳居然彬彬有礼地向快嘴李鞠了一躬说,李阿姨,多亏你在帮我打听戒指的事,若戒指找回来,我要重谢你的。唉,我真傻,真的,我怎么会把戒指扫进了果皮屑内……快嘴李拍了下莫艳的肩头说,这事你不要自责了,只怪那拾了东西不还的人。你看看,你为这戒指都急成这样子了。乐和的心又像被揪了一下。她已认真打量着莫艳了,她是个年近三十的美人。乐和打开记忆的荧屏,记得儿子曾就读的华光中学搞校庆时,就是这位美女回母校登台献过艺。她独自的载歌载舞,让台下观众的眼睛为之一亮,引起了如潮的掌声。当时乐和啧啧称美时,儿子说她原是学校有名的校花……校花莫艳已经褪却了当年蓬勃的青春朝气,显示的却是一种冷峻的美。现在,她居然穿着淡绿色的真丝睡衣出门,面容显得懒慵,憔悴,美丽的丹凤眼下显现着黑晕。她果真被这戒指折磨得走了形?真怪,有些大款、名星们离婚就像换衣服一样,偏偏这莫艳如此痴情?此时,莫艳目光转向了乐和问,这位是?快嘴李说,是我的同事乐和。她就住在不远的安康小区。莫艳点了一下头说,乐师傅也拜托了,请帮我找找那枚丢掉的戒指,我一定会重谢的。我真傻,真的……快嘴李把手一挥说,算啦,莫艳不用说了。乐和早知道你丢戒指的事,她会帮你打听的。乐和机械地点着头,她目光与莫艳对接了。就是这一刹那,莫艳的眼神中充满的求助、渴盼、期待,一下子全烙进了乐和的心中。而乐和复杂的目光中波动着怜悯、疑惑、不安……甚至有些惶恐,她本想脱口而出——戒指是我捡了,可是一只理性的大手扼住了她的声带。

快嘴李向莫艳告别了,她不想再听“祥林嫂”重叙了。她拉着乐和走了很远,两人一回头,只见莫艳还呆呆地伫立在原地。风飘动着她那件淡绿色的睡衣,人似乎成了一片飘荡无依的树叶。快嘴李叹了口气说,我真担心她会为这枚戒指闹出大病。

6

自从见过莫艳之后,乐和心里总是忐忑不安,有了一种负债感。她曾几次掏出了那枚戒指,想马上去送还给莫艳,可她一想若是莫艳在表演呢?再说两人见面时,自已又没交待,现在又如何启齿?丈夫自从知道戒指的事后,明显地快活多了,整理废品的劲头也大了。这几夜,他老是缠着乐和吹枕边风,轻言细语地劝她现在交还戒指,至少可估价五万元。现在莫艳是迫切想要戒指的时候,若是她想这信物的高潮一过,可能价格就要大跌了。他还反复强调说,我们一定要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或要她将钱先打到我们的账上,否则怕她变卦。乐和对任林的回答却只有一句话:我心里有数!

那天气温转热,艳阳很旺。乐和骑车驮着满满的编织袋刚到家门,还有些喘息未定,莫艳竟已等候在她家门口。她伸出白嫩的双手,要帮乐和卸车上的编织袋。乐和吓了一大跳说,是你。莫艳一点头说,对不起,乐师傅,是我。声音低沉而沙哑。乐和定睛一看,莫艳又瘦了、黑了,眼圈更显黑晕了,她明显地陷入在焦虑的泥泞中。乐和突然感到一种深深的自责,同为女人的一种怜悯感涌入心头。乐和试探着问有事吗?莫艳说,没事。我现在和這一带拾废旧的师傅们都交上朋友了,乐师傅我们是见过面的。我真傻,真的,我要早认识你们拾废旧轻骑队的,这戒指可就好找多了。乐和点着头说可能吧。莫艳又说,你们真够辛苦的,比我和老公创业时还要累得多苦得多,真不容易。

乐和说是呀,没法子,要生存。你看,捡了这些废旧物资,还要一项项好好整理呢,否则变不了钱。莫艳连连点头说是。她扬了一下手说,乐师傅忙,我就不多打扰了。乐和客气地说进屋喝杯水再走吧。莫艳说,谢谢不用了。她用哀哀的目光瞅着乐和说,只是我那件事还得拜托师傅们帮大忙。我是言而有信的。我老公回来知道这件事,也会很感动的。乐和脑子里一时很乱,只是连连地点着头,并握了一下对方因告别而伸过来的有些发凉的手。她转念又想:富人主动来和捡破烂的交朋友,这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一连几天,平日能吃能睡的乐和竟失眠了。她万万想不到莫艳会找上门来。不过她马上从快嘴李口中得到证实;莫艳几乎拜访了这一带拾破烂的每一家,她为这戒指真的走火入魔了。

一个下午,事态又升级了。正当乐和与任林在小客厅整理废品时,附近派出所的一位英俊的周干事来了,他把手中硬皮塑料夹拍得“嘭嘭”直响,好象在显示一种特别有的权威。他自报家门说,我是派出所的周勇。任林站起来点头笑笑说,哦,是周所,你好你好,请坐请坐。周勇没有否定对方的称呼,他是胸怀大志的,周所只是他追求的最初级目标而已。乐和没吭声,只抬头瞄了周勇一眼,她看不起这位派出所的干警,面对金总行骗的事,他们太无能了。只是她今天心里有些发怵,只怕是来者不善。周勇接过任林递过来的水,在一把木方凳上坐下说,我来没别的事,只是想了解一下情况。

乐和说话有些冲:了解什么情况?周勇又拍了一下塑料夹说,呵呵,你们也可能听说了吧,御花园莫艳丢了一枚钻石戒指。任林点着头回答,听说了的。周勇脸上浮现着得意说,那就好。能不能请你提供一些有关的情况?乐和感到这是在被提审被追供,她心里有一股气在升腾,她永远忘不了金骗子销按摩器的事,她当时是多次痛苦地找过派出所的,回答的总是,姓金的是外地的,我们是鞭长莫及,爱莫能助的一番废话,而今天这有钱人丢了戒指,你们居然上门服务来了。她嚯地站了起来,狠狠地盯着周勇问,她的戒指是被人抢了?

那没有。

是被人偷了?

那也没有。

那是被人骗了?

当然也没有。

那为何劳你小周同志的大驾光临。她们家请你当大管家了?

周勇的脸一下涨红了,他连忙站起来摇着手说,乐师傅不要生气,有话好好说好好说。莫艳家的戒指是被人捡走了,我是了解一下捡废品的师傅们,看能否提供一点寻物的线索,绝对没有别的意思。

乐和却笑笑说,小周同志你也莫生气,这事我们不知道,我们穷拾破烂的贫民是鞭长莫及,爱莫能助。她把派出所原来送给她的两句话,原本还给了对方。

那好,那好。那就不多打扰了。周勇心知肚明,若再呆在此,得到的是更多的奚落。他还得保持优秀接班人的体面,他与一旁有些尴尬的任林亲切地握了手说声谢谢,就推开了门,关门时还不忘面带笑容地挥了挥手。

任林瞧着窗外走远的周勇,才对乐和说,老婆你今天也太急燥了,何必发这么大的火?

乐和一插腰说,今天我还是客气的。他凭什么审问我?我不偷不抢不骗,他们奈老娘何。我想好了,大不了石沉大海,美梦一场。

任林说,那何必呢,我们可从长计议。

乐和一跺脚说,我自有主张。你就一条,永远不谈捡戒指的事。说完,她就奔厨房去了。

两人闷闷吃过晚饭,任林按分工洗完碗,喊着乐和,没有回应。他屋里屋外寻不见人,心里一急,就赶紧去摸床垫下的戒指,不见了。他知道妻子的脾气,立即跨上自行车,朝向阳路的河边奔去。

在河边北端的一段堤岸上,行人稀少。在混沌的路灯光下,乐和俯瞰着盈盈的闪着波光的江水,心想水真是个好东西,古往今来,它滋润着世界的一切生命,又掩隐了许多的是是非非。人们喜爱它亲近它,有时又咀咒它:屈原大夫投入汩罗江是何等壮烈;杜十娘怒沉百宝箱又是何等悲愤。她想让手中的钻石戒指也成为永远的谜。她又将戒指再次套入了左手的小姆指上,在夜空中晃动着,戒指中的钻石闪烁着晶莹夺目的光芒,有些令人眩目。她沉醉了片刻,清醒地意识到这宝贝不是属于自己的。她很快地摘下戒指,准备使力抛入河中了。就这一刹那,莫艳那张忧郁、憔悴的脸仿佛浮现在眼前,那无助和渴求的眼神锥子般锐利,直剜人心。乐和有些手软了。

此时,气喘吁吁的任林边推车上堤岸边呼喊着,乐和你不能作傻事,你不能跟自己过不去。你要考虑后果。任林飞快地撑好自行车,扑过去,迅捷有力地夺过乐和手中的戒指说,这个我暂时替你保管。我们先回家再说。

乐和面对着大河,耷拉着无力的双手,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7

任林将戒指藏到了另一个地方,她劝慰着妻子说,东西绝对保管好了,你彻底想好了,我就将戒指还给你。捡戒指的责任可一概由我来承担。不过,我们不能白白地当保管,还要担惊受怕。乐和没有吭声,只白了丈夫一眼。

过了几天,任林刚进屋,就有些神色不安地说,乐和,告诉你一个消息,莫艳生病住院了。

乐和一怔,她得了什么病?

听说是忧郁症,有人说是为了戒指的事。

乐和的脸色煞白了。她掠了掠头发,立马就要出去。任林问她去哪里?她说找快嘴李。

乐和在路上拦住了快嘴李的自行车,证实莫艳的确住院了,而且是为了戒指的事忧郁而起。快嘴李说要准备去看看她,得好好安慰安慰,听说她病得连饭都咽不下了。乐和戏谑地说,你去慰问她?你这炮筒子攀上这位富亲戚啦?

快嘴李头一歪说,是啊。不说你还不知道。现在,莫艳家凡有的塑料瓶、纸盒、旧报纸等都要保姆在家积攒好,要我直接到她家去取。一去她家客氣得很,还拿好水果招待我。她还要邻居几家都关照我,一起帮我积攒废品。我觉得这女人也是吃过苦的,知道我们都不容易。你陪我一起去看看她如何?乐和听快嘴李一说,心里更加多了些内疚,就点了点头。

当天晚上,乐和随着快嘴李来到了市中心医院。快嘴李手拎着的塑料兜里有苹果、香焦,鲜桂圆。她们听说,现在看病号不是送水果、食品了,而是打红包,或搭送一盆花篮。红包有大有小,有的大到一万元以上,当然有高明者,只送上一张小小的卡就替代了。快嘴李花了四十多元钱,她认为这已经足够了,她执意不要乐和掏一分钱,知道她儿子刚入大学,手头上很紧。

两人一路交谈,登电梯上了8楼,来到了神经内科病室。莫艳住在单间病房,她见有人来了,勉强支撑着坐了起来,女保姆还使劲扶持了一把。快嘴李一见莫艳就说,哎哟哟,大美女病成了这样,真令人心疼。莫艳的两颊象被刀削了一轮,尖了、陷了,脸色暗淡得象抹上了一层灰,目光里充溢着一片茫然。她双手抓住快嘴李伸出的一只手,眼里噙着泪花说,李姨,乐姨,还劳、劳驾你们来看我。我、我不值你们来看的。快嘴李放下水果,在床沿上坐下说,你的病好了些吧?莫艳摇了摇有些嶙峋的手指说,我没有病,只是这脑筋转不了弯,生得贱,睡不着吃不下,自己折腾自己。我真傻,真的,把这心爱的信物弄丢了,我如何面对……

快嘴李打断她的话说,你不是傻,你是太痴。你何必呢。

是呀——乐和好不容易插上两个字,心里却象翻江倒海一般。

莫艳艰难地摇着头说,你们不知道,当时我俩是面对着身无分文和父母逼我脱离关系的双重压力,相知相恋,艰苦创业的。后来,当老公给我戴上这定婚的戒指时,我就象拨开层层云雾,看到了霞光。可现在我、我丢了信物,心里就空荡荡的了,我还担心……莫艳说着,眼泪唰唰地夺眶而出,声音也哽咽了。此时乐和恨不得重重地掴自己一记耳光。她突然一把紧紧地捏住莫艳一只手,动情地说,小莫,你不要伤心。我,我们一定想法帮你找回这枚戒指。

真的!莫艳惊喜地嚷着,哽咽声戛然而止,眼睛一下亮了许多。她急切地说,我、我一定会按启事上所言的。请相、相信我。

乐和点着头连连说,我、我们相信。

此时的快嘴李不但嘴慢了,还无法开口了。她张着嘴呆望着情绪激动的乐和,莫非这乐和捡了……

乐和拉了快嘴李一把说,我们先走吧,小莫要好好休息。临走,她不忘要保姆写下了莫艳的手机号码。

两人临走时,莫艳几次挣扎着要起床送她们。快嘴李按住了她说,只要你睡好吃香,我们就高兴。

出了医院大门,快嘴李捅了乐和一下说,你刚才凭空说大话,这反倒会害莫艳的。这可不是你的风格。

乐和说,我不能再害她,我要救她。物归原主,天经地义。

快嘴李轻扯着乐和的马尾巴发捎,诡秘地一笑说,我就知道你一定有绝招,嗨!埋伏得蛮深呀。

8

第二天一早,乐和要任林拿出钻石戒指。任林说,你想好了。乐和回答干脆,想好了。任林问条件呢?乐和回答无条件。

任林拉长了脸说,你为什么转了一百八十度的弯。

乐和重重地挥着手说:我是要救人!救人你知道吗?

任林无奈地拿出了戒指,嘴里重重嘀咕着:这上好的钻石只少有一克拉,值五、六万啦。

乐和接过戒指,在卧室拨了昨夜保姆留的手机号,接电话的是保姆。乐和请她告诉莫艳,上午9时,她在医院大门口等莫艳。那边连声道谢。趁乐和拨电话时,任林同时用手机记下了那边的电话号码,待乐和反映过来,大声嚷着你想干什么时,任林却早已溜出去了。

天地间的缕缕雾气,在初升的暖阳中缓缓消散着。乐和见一辆轮椅车推了出来,慢慢地驶近了。乐和手拈着钻石戒指走了过去。轮椅上的莫艳勉强地露出淡淡的笑靥,双手抓着轮椅的边框,奋力往上撑了几次,终于站立了起来,她颤颤巍巍地走下轮椅,朝乐和深深地鞠了一躬说,感谢你乐姨,你知我心。

乐和回鞠了一躬说,对不起,戒指我送晚了,我原以为你们看重的只是物质,没想到……

这时,莫艳并没接过戒指,示意保姆拿出了纸笔,要乐和留下地址或银行账户。乐和说,你们想错了。我不要任何回报,只要你尽快恢复健康,快乐幸福就好。

莫艳启齿艰难一笑,我可不能言而无信啊。

乐和也笑了,我也不能乘人之危。乐和说着,一把拉过莫艳的左手,将一枚光彩熠熠的钻石戒指,柔柔地戴入她的无名指上。

莫艳将戒指仔细地看着,又在唇上久久地吻了吻,灼热的泪滴漱漱滚落在的璀璨的钻石上,晶莹得有些剌眼。她缓缓地将戒指摘下来,一把抓住乐和的手,将戒指塞入她的手中说,你金子般的心我领了。这戒、戒指我送给你了,作为答谢。

乐和眼睛直了,云遮雾罩地连连挣脱着说,你、你这是怎么啦……

莫艳轻蔑地一扬戒指,冰冷彻骨地从嘴唇挤出几名话,对于我,这东西已是一钱不值了,他——文总又有了新欢。

保姆点着头说,莫姐是今早才得到证实的,人都差点晕倒过去。文总在来电话中很轻松地说着,自己创这么大的产业,将来总不能没有亲骨肉来接管吧?如一声霹雳在头上炸响,乐和被炸得有些懵了,莫艳无生育能力!?乐和在恍惚中大彻大悟了,信物这玩意真象一把匕首,只要一方失去了初衷,就会狠狠插进另一方的心尖。她强忍住含在眼眶中的泪珠,温和地搓揉着莫艳冰冷的手指说,你一定要想开些呀,千万要保重好身体。我们有了健康,才能去追求幸福,才能拥有一切。

乐和将钻石戒指放在莫艳的手心中,又紧紧地一把握住她的手,心却在无声地沟通。乐和望着还有些稠密的雾气,正在霞光中悄悄消散,房屋、道路、树木也渐渐清晰起来。

胡厚春,自1973年在《湘江文艺》发表小说,迄今已发表小说、散文、纪实文学等作品120余万字,曾获《小说选刊》、中国小说学会、全国电力系统等主办的文学奖项,已出版小说集《回龙滩》、散文集《我欲乘风》《悠远的依恋》等,中国作家协会会员,高级政工师,株洲市报告文学协会主席。

責任编辑 袁姣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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