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永林 史光伟 王凯莉 郭宏明

摘要：本文基于“开阖枢”理论对源于《汤液经法》的《辅行诀五脏用药法要》所载大小朱鸟汤开展研究，以期对源于《汤液经法》的《伤寒杂病论》中对应的黄连阿胶鸡子黄汤加人参干姜和黄连阿胶鸡子黄汤有新的理论认识，进一步更好地指导临床应用。

关键词：开阖枢;辅行诀五脏用药法要;大朱鸟汤;小朱鸟汤

中图分类号：R249.7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5-5304（2019）07-0005-04

DOI：10.3969/j.issn.1005-5304.2019.07.002      开放科学（资源服务）标识码（OSID）：

Abstract： Based on the theory of “Kaiheshu”， this article conducted research on Dazhuniao Decoction and Xiaozhuniao Decoction recorded in Fu Xing Jue Wu Zang Yong Yao Fa Yao originated from Tang Ye Jing Fa， with a purpose to provide new theoretical thoughts for Huanglian Ejiao Jizihuang Decoction combined with Ginseng Radix et Rhizoma， and Zingiberis Rhizoma and Huanglian Ejiao Jizihuang Decoction to better guide clinical application.

Keywords： Kaiheshu; Fu Xing Jue Wu Zang Yong Yao Fa Yao; Dazhuniao Decoction; Xiaozhuniao Decoction

随着《辅行诀五脏用药法要》敦煌藏卷手抄本公之于世，业内对其收录诸方所作的考释与研究已然颇丰，《辅行诀五脏用药法要》传载《汤液经法》古方，《汤液经法》为《伤寒杂病论》方之源头。大小朱鸟汤乃《辅行诀五脏用药法要》治“外感天行热病”方。笔者认为对该两方的探析应回归三阴三阳“开阖枢”理论，并结合天地四方六合及人体五脏六腑之间的相互作用加以诠释。

《辅行诀五脏用药法要》指出：“弘景曰：外感天行，经方之治，有二旦、六神大小等汤。昔南阳张机，依此诸方，撰为《伤寒论》一部，疗治明悉，后学咸尊奉之。”[1]即《伤寒杂病论》所本乃《汤液经法》中二旦、六神大小等汤。因此运用基于“开阖枢”理论研究《辅行诀五脏用药法要》朱鸟汤（大、小朱鸟汤）证病机及组方思想，将对研究《伤寒杂病论》的黄连阿胶鸡子黄汤加人参、干姜（大朱鸟汤），以及黄连阿胶鸡子黄汤（小朱鸟汤）等及其加减方具有重要的理论价值及临床指导意义。

1  大小朱鸟汤方名义解析

该组汤方以“朱鸟”命名，整体上涵盖了两方面内涵：其一，“朱”即“赤”（赤比朱稍暗），即“南方火”，依《素问·金匮真言论篇》“南方赤色，入通于心……其类火……其应四时，上为荧惑星，是以知病之在脉也……”，又《太上黄箓斋仪》直接言：“南方三炁之天、火官之府、赤帝之官，荧惑火德……朱雀之神。”可见，“赤”与“朱雀”皆主火，主光明、炎热、焚烧（火曰炎上）;其二，《尚书大传》有“武王伐纣，观兵于孟津，有火流於王屋，化为赤乌，三足”，所谓“赤乌”，与上述“赤（朱）鸟”接近，“赤乌”即神话中的“三足金乌”，日中时化生，是传说中驾驭日车，掌管太阳升极而落的神鸟，如白居易“白兔赤乌相趁走”直接将其代指太阳，说明我国文化中“赤鸟”一类正是运载太阳而掌管其升降的神鸟。故“朱鸟”有“天气光明、炎热”，主管“南方太阳火气”的内涵。

就“朱鸟主南方太阳火气”而言，依“三阴三阳太极开阖枢河图”[2]，“朱鸟”代表的是“南方三阳之气”或“南方火气”，可以推知“朱鸟汤”的力量应当是针对“南方太阳火气”，借助和恢复“开阖枢”的功能，以收降“南方三阳之气”和“南方火气”，简而言之即“清南方”。就“南方朱鸟”与“赤乌神鸟”对应而言，正好可以说明“朱鸟”既是“太阳”又主管“太阳升降”，而可以按时归降西方，不至于“十日中天”炙烤大地，从而完成天地气流交变与太阳东升西落、周而复始的大自然活动，并为世间万物周而复始创造条件。至于“朱鸟”是“南方七宿”（井、鬼、柳、星、张、翼、轸）与“南方灵兽”及含诸多象征意义，是中华文明的组成部分，此处不再缀言。

2  图解开阖枢理论

2.1  三阴三阳开阖枢基本功能

“开阖枢”理论首见于《内经》，《素问·阴阳离合论篇》云：“三阳之离阖也，太阳为开，阳明为阖，少阳为枢。三经者，不得相失也，抟而勿浮，命曰一阳……三阴之离阖也，太阴为开，厥阴为阖，少阴为枢。三经者，不得相失也，抟而勿沉，命曰一阴。”又《灵枢·根结》云：“太阳根于至阴……太阳为开，阳明为阖，少阳为枢……”六经“开阖枢”的具体功能[3]808详见表1。

2.2  三阴三阳开阖枢传交关系

首先是三阳的开阖枢。人受命于父母，立身于天地，经肺吸入天之氧（阳）气，则后天之心火始温;心中阳气得肺之天气肃降与心阴敛降而下行传交，按“十二经阳气运行图”[4]13下传入手太阳小肠，后传入足太阳膀胱;肺之吸氧内入不断，心之阳火下传不断，阳之能量便不断蓄积在“太阳”。人体这一能量聚集的现象也暗合“大气潜藏相火”规律，所谓“造化之气，今年太阳直射地面的相火，降入冬季水中，明年由水中升至地面的天空，则成君火”[5]。而后，陽气从足太阳膀胱经“太阳为开”作用下“开升”而释放出，分2条途径最终“阖”入阳明：在足太阳膀胱经阳气旺盛的情况下，阳气直接从太阳膀胱“开升”释放传至足阳明胃（阳气途径1）;而在足太阳膀胱经阳气不足的情况下，仍从太阳膀胱“开升”释放却经“少阳为枢”调节绕行传至足阳明胃（阳气途径2），即按“十二经阳气运行图”沿“太阳膀胱→少阳胆→厥阴肝→太阴肺→阳明大肠→阳明胃”途径阖入阳明。笔者认为，如人登山，力足者直达山顶，力不足者盘行、绕行达之”。又“太阳为三阳，将比之两份的阳气阖入阳明，阳明即为二阳;将比之一份的阳气分入少阳，少阳即为一阳”。从太阳膀胱经2条途径阖入阳明的阳气，正常情况下为“二阳”“一阳”补充其生理所需“能量”，而当其因为外来寒热邪气的影响，使阳气在各途径补充中“太过”或“不及”，则可致病，即《辅行诀五脏用药法要》“外感天行病”。

而三阴的“开阖枢”也一样，阴气通过2条途径从“太阴为开”传出，最终阖入厥阴：在“太阴”阴气（营气）旺盛的情况下，阴气直接可以化生血液阖入厥阴肝与厥阴心包，即《灵枢·决气》所谓“中焦受其取汁，变化而赤，是谓血”（阴气途径1）;而在“太阴”阴气（营气）不足情况下，阴气也将“绕行”经由“少阴为枢”调节作用阖入厥阴，即“饮食入胃，上输于脾;脾气散精，上归于肺;通调水道，下输膀胱”，阴气（阴液、物质）将从足太阴脾、手太阴肺传出，沿着“十二经阴气（液）运行图”[4]15按“（太阴脾-太阴肺）→大肠、膀胱→（少阴肾-少阴心）→小肠、胆→（厥阴肝-厥阴心包）”途径依次传递，即从“太阴为开”传出，经“少阴为枢”调节，到达“厥阴为阖”（阴气途径2）。笔者认为：太阴为三阴，将比之一份的阴气阖入厥阴，厥阴即为一阴;将比之二份的阴气分入少阴，少阴即为二阴。从太阴脾经2条途径阖入厥阴的阴气，正常情况下为“一阴”“二阴”补充其生理所需“物质”，而当其因为外来寒热邪气影响，使阴气在各途径补充中“太过”或“不及”，则可致病，也能成《辅行诀五脏用药法要》“外感天行病”。详见图1。

事实上，人体三阴三阳开阖枢系统“传交关系”是阴阳二气在开阖枢系统中并行同传的。那么，人体阴阳二气从“阴开阳开”到“阴闭阳阖”的过程，与“朱鸟”主管“南方太阳火气”从“东升南极”后按时归降西方“咸池”而完成天地气流交变与太阳东升西落、周而复始的大自然活动遵循同一节律，故三阴三阳“开阖枢”理论成为解密大小朱鸟汤的关键所在。

3  大小朱鸟汤证病机及方解

大小朱鸟汤的组成及主证（见表2）。大小朱鸟汤证的形成机理及其组方思想具体分析如下。

3.1  小朱鸟汤证

“外感天行热病”初起时，正值酷暑炎热，太阳热势鸱张，“暑气通于心”，外热稍炽，虽尚未外袭人体，已然暑、心交相感应，使“内生烦热”，若其人“心气不足”，则表现更为强烈，甚至“坐卧不安”。当其侵袭人体，暑热之邪（阳邪）外袭太阳表，阳热之邪性主开泄，使肌表毛孔舒张开放，来自肺脏阴液外输的肌表津液顺势外出欲作汗，但其汗必定随出随干而不易觉知，后期甚至无汗。而暑热阳邪烁津耗阴，一方面，肌表与肺脏津液被迅速大量耗损，天气得阴而降，今则阴耗而不得下降，清肃之令失司;另一方面，心火耗损心中阴血，心阴无法敛降心火，都可导致心火无法正常下行传交，不能按“十二经阳气运行图”下传手太阳小肠，则小肠阳气不足，阳气固摄作用失司，导致小肠出血，小肠虚寒则“时时下利”;小肠出血为“远端血”，其色必黯而不鲜，加之寒凝，则如“鸡鸭肝”。血液离经，妄动妄行，最终溢出“魄门”呈“下利纯血”。小朱鸟汤证就是针对“天行热病”南方相火炽盛、烁阴耗液，心阳不被敛降下传小肠，终致小肠虚寒、阳失固摄而下利纯血而设。选别号“朱鸟”的黄连为君，取其性味苦寒而色黄赤，入心经而清解心中亢盛不降之相火，再佐以赤芍滋补心中阴血，加强对“南方相火”的敛降作用;黄连又能“厚肠壁”而“坚金气”，“金气坚”则“下利止”，而赤芍尚可防止厥阴木火借南方火势燃烧，所谓“治未病”。再用性味苦平之黄芩为臣，清解太阴肺气，肺气得清，天气肃降之令得行，则天之阳气得以下降，也可减少从肺传至心的阳气，减弱“南方相火”热势。加入阿胶“血肉有情之品”为佐，入肺经而滋阴，其性甘平，补而不助火，又其源于驴皮熬制，最有包罗和合之象，与赤芍相伍，共奏养阴敛阳之功。心阴源于肾阴，鸡子黄亦为“血肉有情之品”，最具化育之基而合和坎（白）离（黄），混元一体而包罗阴阳，既能滋养肾中元阴元阳，又能滋养心君真阴，收敛心火，引离火归于坎水中。黄连、黄芩二者为清解南方火气而设，赤芍、阿胶、鸡子黄三者均为敛降阳火而设。此五药分别作用于南方炽盛的正阳天气（天行之热和人体相火）、西方的太阴天气，以及北方的少阴之气，使人之一身之气复归周流，则万化皆安。详见图2。

3.2  大朱鸟汤证

外感天行热病之邪最易得小朱鸟汤证，然而其发生初期，往往经他医误治，缘由当其侵袭人体，暑热之邪（阳邪）外袭内传，大量阳气循经迅速涌入手阳明大肠经，而循经迅速传足阳明胃经后，烁津伤液，使胃肠干燥而不得大便或大便干硬，出现近似“里热内结之大承气汤证”相关症状（其胃、大肠热结很似承气证，但若细细甄别，不难发现其大便因小肠虚寒而现“先干后稀”，当以此别之），而被时医误诊误下，甚至“重下”，导致疾病在小朱鸟汤证基础上加重。小朱鸟汤证即可出现“下利纯血”，而今加之“重下”，重伤中焦太阴阴土、阳明阳土及阳明肠腑，热随其下，灼络伤壁，迫血离经，下出魄门，遂成“恶毒痢”（“毒”者，其热之盛也;“恶”者，其利势迅猛也）;“重下”中伤太阴脾阳，升举（太阴为开）失司，太阴不开则阳明不阖，金气不收则“日下数十行”，而脾胃外主肌肉，津液营血内伤，则“弱瘦如柴”;阳明经本多气多血，而今津液被烁亏伤，则牵连周身上下营脉阴液（血中轻清的部分）外渗接济，加之阳明经血离经外出损耗，则脉中营血出现不足，“心主血脉”，心内阴血“外调”以补充周身营气，则出现心阴血虚;又“心藏神”，神无血则难藏，故“心中不安”，加之“阳明”失“阖”，无法闭阖阳气于胃肠，阳热上扰心君，更加重“心中不安”;“重下”之药多寒，内伤阳土则生内寒，与内陷之热相互搏击绞结于阳明经、胃肠腑，则“腹中绞急”，其势汹汹必“痛如刀刺”。大朱鸟汤证就是针对“天行热病”南方相火熾盛、烁阴耗液，心阳不被敛降下传小肠，终致小肠虚寒、阳失固摄而下利纯血，加之被时医误治“重下”后阳明经腑寒热绞结而设。方中以小朱鸟汤清解“南方相火”及太阴天气，又滋补少阴阴血以敛降心阳下传以温暖小肠;加人参，亦补少阴肾阴，兼补少阴心阴，合前药同为敛降心火下行以温暖小肠，又可补益中焦太阴、阳明，以“复脉固脱、生津养血”;加干姜既可温暖中焦太阴、阳明及手太阳小肠，以“健运脾阳、温中散寒”，帮助中阳恢复固摄作用，又可辛助“太阴为开”开太阴、升地气，将营血津液上调心肺，以安养心神、肃降肺金，尚可“助开太阴”使阴气从太阴脾沿“十二经阴气（液）运行图”传入大肠，以清润大肠。诸药分别作用于南方炽盛的正阳天气、中央脾土之气、西方太阴天气，以及北方少阴之气，使人之一身之气复归周流，则万化皆安。详见图3。

4  基于“开阖枢”解析大小朱鸟汤

如上所述，“天行热病”之邪（阳邪）“南方相火”炽盛、烁阴耗液，心阳不被敛降下传小肠，终致小肠虚寒、阳失固摄而下利纯血，则致小朱鸟汤证;若初感“热病”之邪而被时医误治“重下”，则致大朱鸟汤证;“下药”寒凉中伤太阴、阳明而生内寒，与热随其下之阳邪相互绞结搏击，则成新的更为严重且有内寒存在的大朱鸟汤证。从大小朱鸟汤证及组方思想不难看出，大小朱鸟汤的区别要点在于“天行热病”之邪使肺心肾阴虚不得敛降阳火，终致小肠虚寒的不同程度、阶段，以及机体是否固有少阴心肾的不足和太陰、阳明中土的虚寒（固有虚寒或下后虚寒）。

具体而言，小朱鸟汤是“心气不足”之人外感“天行热病”之阳邪而致心火不降、小肠虚寒，见“内生烦热，坐卧不安，时时下利纯血如鸡鸭肝”，故取黄连清解“南方相火”，黄芩清降太阴天气，更以阿胶、鸡子黄“血肉有情之品”合赤芍滋养少阴阴血，“清滋”而“敛阳”下行温暖小肠，用药之性味补入营血阴气的力量以助降天气和南方相火，以清滋表里而消除一气炽热的状态，又厚肠胃、坚金气、止血利、除心烦，矫正“心火不降、小肠虚寒”病证;而大朱鸟汤证同是外感“天行热病”之阳邪导致“心火不降、小肠虚寒”，却经时医误诊“重下”后致“恶毒痢，痢下纯血，日数十行，弱瘦如柴，心中不安，腹中绞急，痛如刀刺”，整体上形成小朱鸟汤证基础上兼有“重下”所致中阳虚寒里证，故仍取小朱鸟汤以清解南方相火，敛降心火下暖小肠，佐以人参加强对少阴心肾的滋补，又补益中焦太阴、阳明，加干姜温暖中焦太阴、阳明及手太阳小肠以“健运脾阳、温中散寒”，又开太阴以导阴液传入大肠而清润阳明，合前药共奏“清天气、滋少阴、降心火、暖太阳、开太阴、润阳明”之功，而矫正大朱鸟汤“痢下纯血”病证。

基于上述认识，笔者认为，三阴三阳“开阖枢”理论及其功能与“传交关系”对开展《辅行诀五脏用药法要》大小朱鸟汤及《伤寒杂病论》相应组方的研究具有重大理论价值及重要的临床指导意义。

参考文献：

[1] 衣之镖，衣玉品，赵怀舟.辅行诀五脏用药法要研究[M].北京：学苑出版社，2009：85.

[2] 梁永林，贾育新.贾斌教授开阖枢思想及在外感热病中的应用研究[M].北京：科学技术文献出版社，2016：9.

[3] 梁永林，李金田，史光伟，等.基于“少阳为枢”图解小阴旦汤、小阳旦汤[J].中医学报，2016，31（6）：807-811.

[4] 郭强中.白话伤寒论：一本你可以读得懂的伤寒论入门书[M].北京：人民军医出版社，2016.

[5] 彭子益.圆运动的古中医学[M].北京：中国中医药出版社，2014：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