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永军

由25位顶尖高手组成的人类团队挑战AI的影像读片能力。在诊断脑肿瘤上，AI正确率87%，人类只有66%；在脑卒中诊断上，AI正确率83%，人类只有63%

现代医学的进展一定程度上就是影像学的进展。CT和核磁共振的发明极大促进了现代医学的发展，也造福于老百姓。记得很小的时候，大概1990年代初吧，我们老家的医学院附属医院买了一台CT，这种消息一般传播性很差，但居然就传播到我那闭塞的小乡村，说人往那一躺，就知道得了什么病；当然价格也很惊人，据说光机器就要100万美元，那个时代的100万美元啊。在我学了医，尤其是当了神经科大夫之后，更能体会影像的重要性。影像的重要性也让影像科医生的重要性和稀缺性水涨船高，很少有临床医生不抱怨影像报告的滞后性的。近年来，一个变化让我看到了希望。

2018年6月份，我去北京参加天坛会议，这是我们脑血管病领域的一个专业学术会议，规模是国内最大的，其中有一场报告特别有意思，就是“人机大战”，由25位顶尖高手组成的人类团队挑战人工智能（AI）的影像读片能力。对战分为两轮，分别是脑肿瘤和脑卒中。会场上坐得是满满当当，场上25位是高手，场下的更是不乏高人。结果让无数人，包括我自己，大跌眼镜。在诊断脑肿瘤上，AI正确率87%，人类只有66%；在脑卒中上，AI正确率83%，人类只有63%。有几个情况和柯洁输给阿尔法狗还不同，首先柯洁是单人作战，这次是团队作战，群策群力都打不过机器；其次，阿尔法狗是谷歌这种超级大公司开发的产品，而这次使用的AI只是国内一个团队做出的初创产品，没有鄙视的意思，但算法之类的应该是阿尔法更强；最后，越到最后，人类错误率越高，而机器则正确率越高。人类的傲娇在AI面前被击得粉碎，人类还能当医生吗？

首先，AI准确率高啊。脑肿瘤和脑卒中在我们专业领域都不是什么疑难杂症，但即便这样，顶尖专家的准确率也就刚过及格线，而初出茅庐的AI却能拿个优秀。这简直就是一个连枪都没拿过的毛头小孩打败了一支久经沙场的军队。震撼不震撼？

其次，AI更全面。拿中风来说吧，人类目前只能判断有无中风，粗略估测中风的大小，根据自己的经验估计一下预后怎么样；而AI呢，可以准确计算出体积大小，结合最新文献，判断出好转或恶化的概率。AI阅读文献的广度和深度就更不是人类所能比拟的。

再者，AI更便宜。就拿这次会议来说吧，培养这25个顶尖专家要花多少时间和精力？大学学医5年，读研究生读博士再6年，加上后期的临床实践，没个20年的功夫很难培养出来。这种级别的专家一家大型三甲医院可能就几个人。而AI呢，只要一台不算很破的电脑，加上软件几乎不受限制的复制能力，几乎可以短时间让全国的诊疗水平提升几个档次。

最后，AI更快捷。我们临床医生老是抱怨影像科发报告太慢，而影像科的同仁们也是一肚子苦水。一个病人图像少说三五百张，多则一千多张，可以算一下时间，1秒钟看2张片子，1000张就要10分钟左右，这几乎就是人类的极限了。所以一天能看50份报告几乎就是极限了。但AI的扫描速度只和软件及机器有关，效率是惊人的。

当然，疾病是复杂的，光神经科的疾病就上万种，影像科医生们暂时还不用考虑转行的问题，目前机器能看的就几种常见的疾病，但这种趋势在持续。后期我阅读相关的文献，看到AI判断疾病的种类在不断增加，比如乳腺癌的钼靶读片等等，并进行了一些小规模的研究。有趣的是，这些研究都是影像科医生在做，也就是说影像科医生正亲手敲掉自己的饭碗。

AI的出现对影像科医生来说可能意味着工作机会的减少，但从更大的层面来讲，意味着临床医生可以更快拿到报告，边远地区的患者可以得到更好地诊治，国家层面来说可以更好地统计和监控国民的健康。所以，未来可期。

（作者为内科学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