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妮

那天，我在商场试衣间试衣服，忽然听到一个男人在外面让售货员打包两套内衣。他说：“好几个春节都不能陪你，已经很委屈你了，我巴不得把整个商城都买下来送你。”透过试衣间狭小的门缝，我确定这声音来自亦凡——我们在一起生活十年了，他的声音我怎么能听错？他的身影我怎么能看错？但他说话的对象不是我，而是一个女孩。

直到他们相依着离开，我才从试衣间里出来。仔细回想，亦凡的种种可疑突然间堆积起来，嘲笑着我的后知后觉。就在前一天，我还对晚归的他说：“再过一个月就是咱们的结婚纪念日了，可有惊喜奉送？”他说：“只有过了今天没有明天的夫妻才玩那种把戏。”我还在为那句话暗自甜蜜，为他的诚实，也为那份老夫老妻间真挚朴素的感情。

现实给了我一个耳光，不知该责备自己的大意愚蠢，还是该恼怒他的虚伪背叛。

当天，他回来很晚，洗漱完毕，倒床便睡，我困意皆无，与他同床而泪。天光微亮时，我被翻身的亦凡环住。我的眼泪再一次泛滥：他的心里还有我？随后，我起身做早餐，心想哪怕这是我们最后一天做夫妻，也要让他感受到家的温暖，不管他如何负我，我不想负我们十年的光阴。

可是，亦凡起床后，匆匆忙忙出門，说单位有一个重要的会议。我悄悄尾随他，发现他先去买了早餐，然后开车去了与单位相反的方向。半个小时后，他和那个女孩一起出门，他送她去了单位，然后赶往自己的单位。

那天，不等亦凡打电话通知我他要晚归，我先给他打过去，说：“咱们去看电影吧。”他想都不想就拒绝：“刚上映，票价很贵，还是等过几天从网上下载看吧。而且今晚我们单位还要加班。”我一个人去看了《复仇者联盟4》，一个响指后钢铁侠告别江湖时，我哭成泪人。为钢铁侠，也为自己。

晚上回到家，亦凡已经到家，我刚说了一下《复仇者联盟4》的开头，他就激动地跟我讲起电影的剧情。半个小时后，他突然停住，小声地说了一句：“虽然没看，但参考了网友的影评，也在网上简单地看了一些片花。”我转身佯装睡去，我不揭穿他，只是想试探一下，看看对我们的婚姻，他还有多少诚意和顾虑。

之后那几天，他都回来得很早，我做出欢天喜地的样子，变着花样做好吃的，甚至搜集了许多话题：NBA赛事、房价调控、股市行情……亦凡很配合，我们聊得热火朝天，一如刚结婚时。

我忽然想要挽救婚姻。看着熟睡的他，想想我们一起走过的十年，我泪雨滂沱，终究不舍得就这样轻易放手。我开始一天无数次地给他打电话查岗，抓住他所有的业余时间。一周后，亦凡终于不耐烦，当他又一次说在公司加班，而我说“我在你单位楼下”时，他在电话里气急败坏，歇斯底里：“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不回击，不揭穿，只是想让他知道我的警觉，从而有所收敛。我也想让他们在一个又一个小小的不愉快中，看清彼此以及那份感情到底能经得住多少风浪。

比亦凡更先失去耐性的，是那个女孩。她在我的严防死守中，看到了亦凡对她的感情并不纯粹。她不仅动手在亦凡的脸上留下粗暴的痕迹，且不顾时间地点打电话给他，去他公司蹲守……我极力压抑愤怒，装作一无所知，我希望亦凡能亲口告诉我，这场外遇于他只是一时迷路而已。

那些日子，亦凡明显消瘦，手机的铃声对他来说都是惊吓。在他逃避而瑟缩的态度里，我突然对这个男人产生了厌恶：他既没有坐怀不乱的坚持，更不具备承担后果的能力与勇气，这样的男人，爱上了谁，都是谁的不幸。他不值得我费尽心力和自尊去挽回。

我决绝地提出了离婚。亦凡目瞪口呆，以为我患了精神疾病，要拉着我去医院检查。

我把他拥着那个女孩的照片发给了他，他扑通跪在我面前，泪流满面地乞求我的原谅。自从知道他出轨的那天起，我就日日夜夜盼着这样的时刻，可当这一刻真的来临，我已没有了愤怒，只剩悲哀，为他的懦弱无耻悲哀，也为自己现在才看清他而悲哀。

他一遍遍死缠烂打挽留我的姿态，也一遍遍加深了我对他的了解，我更加确定，他不是我想共度一生的人。我以最快的速度处理完我们财产上的纠葛，转身离开。看着他落寞的眼神，我忽然没有了恨，没有了怨，告别一个不适合自己的人，不是失败，而是给自己一个幸福的可能。

我努力工作，再次升职;我开始健身，初见成效;我爱上了烘焙，做的甜点深受朋友称赞……离婚之后，我发现我更加热爱生活，也依然相信爱。同时，我也希望有那样一个人，一起做饭，一起健身，我闹你笑，一起去探索未知的世界。

我会好好爱自己，耐心等待你。

编辑 张秀格 gegepretty@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