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偷家族》是日本导演是枝裕和执导的剧情片，依旧是他擅长的家庭题材电影。导演以冷静克制的态度来叙述故事，展现人物内心的独白，展示了一个日本底层家庭的日常生活。本文结合文本审美层次结构理论尤其是艺术语言理论，对电影的镜头语言、画面色调和剧本台词进行分析。

艺术文本分成三大层次：文学言语层、文学形象层和文学意蕴层。电影的审美结构由表及里，需要通过人物形象和语言来体现电影所折射的深层意蕴。其中，艺术语言是艺术作品的基本构成要素，是指创造主体按照审美法则进行艺术表现的手段和方法，是作品外在的形式和结构。各种艺术体裁塑造艺术形象、传达审美情感都离不开艺术语言。电影中的艺术语言主要由台词语言、镜头语言以及画面色调组成，具有独特的审美价值。

一、镜头语言

电影的镜头语言就是用镜头去表达电影内容，它和说话方式不同，目的却一样。电影创作者靠镜头语言来创作，镜头语言的运用是不同电影风格的重要标志。镜头语言能够让观众与影片直接交流，进行心灵上的沟通，从而产生共鸣与触动，好的镜头语言是一部电影成功的基础。

根据解读影片和研究影片的需要，镜头有不同的分类标准。根据影片的主题、叙事风格和场景条件，镜头分为三种典型类型，即关系镜头、动作镜头、渲染镜头。虽然在功用和任务上很难将镜头的分析细化到每一幕，但是摄像师通过推、拉、摇、移等方式能够拍摄出创作者想要的画面，观众由此可以看出拍摄者的意图和想要表达的内容。从事电视纪录片拍摄出身的是枝裕和拥有敏锐、深刻的洞察力，他善于从生活的简单中窥见世界的复杂性。是枝裕和一贯从旁观者的角度，以近乎纪录片的手法，冷静客观地表达影片内容，层层递进，抽丝剥茧般将故事娓娓道来，从而开辟了独树一帜的个人电影风格。

关系镜头在一部电影中占比不大，但是它承担着表现人物与环境关系的重任，负责交代电影各个场景中的时间、环境、地点和人物关系。关系镜头又以全景镜头为主，在影片《小偷家族》中，导演就运用了大量的全景镜头。比如，开篇介绍了小偷家族的作案方式后，镜头一转就到了东京街头，观众立马就可以通过熙攘的街头感受到东京的繁华以及小偷家族的生活环境。东京街头的繁华与随之出现的小偷家族的房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观众立马就能体会到小偷家族生活的不易，以及与这个社会的格格不入。

除此之外，正确选择富有意蕴的全景不仅可以烘托主题，使画面带上感情色彩，还可以情景交融，表达深刻的情感。比如，玲玲掉牙将牙齿扔到屋顶后，给了一个从屋子到窗外一片生机盎然的关系镜头。窗外阳光明媚、风和日丽，并且伴随夏日热闹的虫鸣，在这样的日子里，奶奶却默默地离开了人世。这一关系镜头安排预示了玲玲的成长与奶奶的离去，强调了小偷家族生活的宁静与美好，也与奶奶死去的悲伤和落寞形成鲜明的对比。在这个关系镜头之后，剧情也急转急下，给人无限的遐想，实在是令人回味无穷。

动作镜头以中近景、近景、特写和大特写为主。这种镜头在一部影片中占比最大，主要用来表现人物的动作，给观众带来视觉冲击，另外对叙事基础、叙事渲染、叙事重点都具有强化突出的效果。一般情况下，动作镜头的好坏决定着电影画面的效果。《小偷家族》运用大量的中景和特写镜头有力地表现出家庭成员之间微妙的情感变化。这些特写镜头对人物形象进行了深刻的细节刻画，也是对家族中复杂的人物关系和各自内心世界变化的有力表现。其中最经典的便是妈妈信代被捕后面对警察的追问时绝望哭泣的面部特写。她的目光由坚定到闪躲，不停抚弄头发、掩饰泪水的双手，以及越来越剧烈的呼吸，都细腻地展示了信代内心从痛苦到纠结再到释然的过程。这一特写加上贯穿全片的中景固定镜头，并不能影响观众从旁观者的角度感知信代幻想破灭的伤感和悲痛，相反，导演冷静克制的纪实拍摄手法让这种悲痛情绪更加深刻。观众的无能为力与影片的情绪相互交织使得影片细腻而有韵味。

渲染镜头又被称为空镜头，简称空境，是指画面中人物较少的环境镜头或景物镜头。空境并没有严格的景别区分，它的划分取决于创作者想要表达的内容和剪辑时对视觉影响的要求，主要用来强调、比喻、夸张和暗示电影的主题或隐含信息。《小偷家族》中，奶奶坐在沙滩上，白发随风起舞，慈爱地看着冲浪的家人，无声地说出“谢谢你们”，这就是空镜头。奶奶独自坐在沙滩上，无法加入其中，除了有力不从心的无奈，也有对这些没有血缘关系的家人的感谢。奶奶感谢他们家人般的陪伴，却不是感谢他们作为家人的存在，这也为后面对家庭与血缘关系的探讨做好了铺垫。这个镜头极具艺术性，使得影片的节奏更加紧凑，剧情逻辑更加严密。

二、画面色调

电影画面是给观众带来视觉冲击的基本因素。它是电影创作者的集体智慧结果，包括导演、摄影师、剪辑和演员等相关工作人员。电影的画面色调是整部影片的色彩和情感基调，具有丰富的表现力和情感寓意。每一种画面色调都包含着不同的含义，对人物性格塑造和情节的推动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电影《小偷家族》同是枝裕和其他电影一样，极为强调画面色彩和镜头运动的叙事功能与艺术表现。影片主色调昏暗，对比鲜明，黑暗与明亮相互交错。黑暗对应了小偷家族不是在晚上就是在屋子里的底层人民生活，交代了家人之间故事发生的背景。比如，家人一起挤在屋檐下抬头听着烟花绽放的声音时，大片黑暗包裹着几张格外生动的脸庞。此处的明暗对比就起着“此时无声胜有声”的效果。观众虽然不能看到绚烂的烟花，但是可以跟着他们一起想象一幅尽可能美丽的画面，感受家人之间的默契与温暖。影片中也不乏明媚的色彩，但往往是故事的转折和悲剧的开始。在世人眼中，他们一家人的生活是黑暗、见不得光的，可在他们自己眼中是美好、明亮的存在。影片色彩的变化处处精彩，寓意深刻，是影片氛围的需要，也是观众情绪的烘托。

三、电影台词

电影的语言艺术是决定电影成败的重要因素。电影台词极具感染力，能直观而具体地展现人物的身份、地位、性格、特点。电影《小偷家族》中有许多画龙点睛的作用，下文将简单分析电影中的一些经典台词。

电影《小偷家族》的节奏缓慢，台词也不够激昂且多停顿，留有诸多空白。这导致很多人中途放弃了这部电影，直呼沉闷乏味，不知所云。但是，当看完影片，人们会发现每一句台词都不可或缺，那些有声与无声穿插的瞬间也变得韵味无穷。电影里的台词带有明显的文学言语心理蕴含性，诸多台词都与人物的情感变化紧密相连，蕴含着人物丰富的情感体验。例如，信代告诉玲玲什么是真正的妈妈时说，“真正喜欢你，会像这样，抱着你”。寥寥数语搭配暖色调的画面加上演员富有感染力的表演，信代与玲玲的母女之情溢于言表。影片结尾时，观众可以知道信代也曾经是家庭暴力的受害者。回味这句话不难看出信代对玲玲的温柔是来自对自己遭遇的感慨。又比如柴田治对祥太说的“爸爸我，要做回你的叔叔了”，这句话是柴田治被捕时对祥太说的。表面来看，像是柴田治在前言不搭后语地告诉祥太这件事情的真相，但联系他对祥太的性教育等细节，不难发现柴田治实际上十分渴望也十分努力尝试当一个好父亲。无奈的是，当警察问他教孩子偷东西内心是否会感到不安时，他才发现自己贫瘠得只能教孩子偷东西这一事实。柴田治说这句话时强调了祥太从未承认的“爸爸”这一身份，足以看出他内心的不甘。当他终于明白自己给不了祥太光明的未来时，柴田治就只能自我安慰地告诉自己是“做回叔叔了”。

总之，不同的艺术有各自独特的艺术语言，语言艺术作为艺术的一个门类，其表现方式各有其作用。《小偷家族》的语言简单、朴实，没有任何华丽的辞藻，但是每一句话都不可或缺，贴合人物和剧情的语言设计恰到好处地服务于电影的内容表达和人物形象塑造。導演虽然放弃了以时兴的台词和搞笑段子来迎合市场，但是他获得了无法用人气和金钱来衡量的艺术品质保障。

（重庆第二师范学院外国语言文学学院）

作者简介：王立琴（1978-），重庆人，硕士，讲师，研究方向：外国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