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华群

一、粉丝文化与媒体议题

“粉丝”可译为“fans”，“fan”作为名词是迷、狂热爱好者、狂热仰慕者的意思。[1]粉丝作为大众文化的产物，其社会性的出现和发展是社会场域的符号交织而成的。在现代文化场中，由粉丝的行为实践、语言符号、行为规范、思维方式、价值取向、文化文本等内容组成的青年亚文化，称为“粉丝文化”。[2]

关于“粉丝”的界定，有认为粉丝是“消费者”的经济学解读。在20世纪初英国的英国卡迪夫大学的媒介与文化研究学者马特·希尔斯就开始关注粉丝现象，研究粉丝问题。在他的代表性著作《粉丝文化》中，他不仅总结前人关于粉丝经济的研究，而且建设性地提出了“粉丝现象是一类固定的、非理性的消费所有与本身对象所产生的亚文化相关的媒介文本受众，而其本身所衍生出来的产品、信息流动、消费行为便是所说的粉丝经济行为”[3]。当然，具体到用媒介经济学的来解读粉丝现象，清华大学新闻传播学院的沈阳教授认为粉丝与观众和读者的概念相似。因而，粉丝经济是通过关注与被关注的机制将粉丝聚集起来，采用各种方式实现经济盈利的经济模式。

除了经济学，也有学者从社会心理学的角度来认识粉丝的行为。我们每一个个体对于某种目标有着喜欢、关注、信仰等情绪，并且愿意为此付出成本。个体的行为都是“凝视”。“‘凝视’不同于一般意义上的‘观看’，在‘凝视’的时候，我们同时携带了投射着自我的欲望。凝视使我们在某种程度上逃离象征秩序而进入想象关系之中”[4]。作为粉丝的个体，他们本来就带有对偶像的美好想象，会通过类似的想象在偶像的身上寻求自我认同，把个人的情感附着在想象中的角色上。本文在论述这一问题时，更偏重于对“粉丝”的社会心理学解读意义。

中国最早的粉丝群体始于改革开放，上个世纪80年代中国的港台明星渐为年轻的受众所熟知，当时中国大陆的大众传媒及大众文化虽然不发达，但是仍然产生了最初的粉丝群体。而国内的学者关注粉丝文化则起于2005年湖南卫视“超级女声”节目的创办。[5]当时，该媒介产品形成的一股追星浪潮让国内的媒介研究者开始感受到粉丝文化在大众媒介的议题及媒介产品呈现中所起的重要作用。尤其在对媒介的议题影响上，粉丝文化以其强大的带入性左右着媒介的话题。

二、狂热的崇拜心理刷榜微博热搜的议题

目前新浪微博的主要受众是15到25岁的年轻人，从行为学的角度来说，作为粉丝文化的重要群体——青少年，在其身心发展的特殊阶段必然渴望找到一个契合其某些心理特质的偶像作为自己行为及社会态度、心理的标杆。个体对自我社会角色的认定和扮演往往是通过模仿而来，而明星作为商业社会中包装出的产品，往往不再具备自然人的特点，而是符号化的人物。在聚光灯下的明星呈现的是公众形象，体现的是社会公众普遍的审美取向和价值取向。而大众媒介传播的特殊性，使得它成为明星鼓动粉丝价值认同和形象符号化过程中最为便捷有利的渠道。也就是说“当代媒体文化为认同性及其新的模式提供了资源，其中外表、风格和形象等取代了作为认同性的构成因子的行动和承诺等。”[6]

由此我们发现，粉丝文化与大众媒介紧密相关。大众媒介可以通过既有的议程设置来建构粉丝文化，从而形成媒介所希望的社会舆论。但同时，作为亚文化的粉丝文化也通过对媒介话题权限的影响，把控大众媒介的议程。尤其在网络与新媒体如火如荼发展的态势下，粉丝文化快速衍变，通过打榜、刷屏、买热搜等多种方式来推进关于某一偶像的话题溢散。

2017年10月8日12点整，当红流量明星鹿晗在微博公布与女明星关晓彤两人的恋情。此微博一出，鹿晗的粉丝们彻底炸开了锅，网友们也纷纷出来吐槽，引起广大网民的普遍关注。

图片来源：weibo.com图1 鹿晗与关晓彤的微博表白互动截图

不仅如此，该微博下也纷纷有明星评论点赞，原以为是为新剧炒作的粉丝们在看到双方工作室也跟着转发祝福内容后，纷纷表达出强烈的不满。微博作为网络意见的集散地，迅速聚集了大家对此事的看法，大量信息涌入，甚至出现微博一度陷入瘫痪的尴尬局面。此后，微博官方也即刻发布相关公告声明。随后微博数据助手也于17:42分发布微博解释导致微博平台瘫痪的原因。

图片来源：weibo.com图2 微博公告

图片来源：weibo.com图3 官方解释微博崩溃原因

此后不久，更爆出关晓彤朋友圈与鹿晗甜蜜合照，于是粉丝群起而攻之，导致事件爆炸性扩散，相关话题均占领热搜榜。

截至2017年10月9日中午12点，即鹿晗公布恋情24小时后，@M鹿M(即鹿晗)的微博共收获转发895277，评论2317564，点赞4826840，@关晓彤的微博共收获转发58005，评论721368，点赞2076259。[7]一条微博传播的范围一定程度上受到转发数量的影响：转发数量越大，那么阅读的人数就会越多，表明该事件信息传播的范围也就较大。由此可见，该事件的高关注度和大影响力。此外，相关话题更是以“爆”而非“热”字占据多个热搜，且排名靠前。

图片来源：清博指数图4 10月8日鹿关公布恋情的微博转发评论情况

三、自我的移情效果引发热搜议题的发散

粉丝文化中的用户往往疯狂地从媒体中搜索偶像的各种信息，“其对文本的投入是主动的、热烈的、狂热的、参与式的。”[8]他们对于偶像的敬仰和崇拜会形成一种稳定的粉丝文化。而在移情的心理作用下，粉丝会对偶像的行为有所要求，他们希望崇拜的偶像行为举止要符合自己的价值评判，有时甚至会产生将自己与偶像捆绑起来的强烈的心理暗示。在这种心理暗示下，媒介建构的主体发生了偏移，粉丝文化深刻地影响了媒介的文本呈现。

此事件在微博中发酵后，网友纷纷在各自朋友圈模仿偶像的语言表达，进行了二次扩散和评论，而微信朋友圈作为一个强关系链，更是产生了病毒式传播的效果。甚至其表白语“大家好，给大家介绍一下……”也一度成为社交平台流行的表白方式。在代入式的移情效果下，粉丝们炒火了偶像的语言表达，及相关附属议题，如“关晓彤很黑”、“关晓彤工作室”等话题短时间内就迅速成为当日乃至未来几日最热门的网络舆情事件。而对此不甚了解的该议题外的网民，在此类似议题下，纷纷不知所措转而开始关注该偶像，关注相关话题。

图片来源：微博实时热搜榜图5 微博10月8日热搜榜截图

图片来源：微博最热榜图6 微博10月8日最热榜截图

通过清博指数监测的相关微博话题可知，10月8日当天关于“鹿关”二人的相关微博话题就有74329个，而截止10月9日14:40在微博上搜索“鹿晗关晓彤”也有8444085条结果。[9]由此可见该事件的话题度之高。

作为一个流量型明星，鹿晗微博粉丝数高达4000多万其中大部分是女性，这四千多万的粉丝作为这一网络事件中发声的主体，当得知自己的偶像有了女朋友之后，虽然有部分理智粉尊重并祝福鹿晗，但还是有更多的“女友粉”表示不能接受。有哀嚎表达不满的，也有在微博上痛骂并脱粉的，甚至产生过激行为，黑话题居高不下，甚至还出现了“鹿晗关晓彤今天分手了吗”这样的微博名。

四、强大的热搜议题覆盖有用的价值议题

由于鹿晗人气之高、粉丝之多，有关该事件的相关话题及问题不仅引起网民的关注，甚至引起了传统媒体对于明星和粉丝之间关系的关注。此热搜的话题同时段的政治经济新闻，如“我国5G进入第三阶段的测试期”等新闻，因为该话题的溢散，导致被覆盖，受众无法及时获得有用信息。

而根据清博指数系统日常监测的64W+(此处“64W+”为网络用语，意思是超过64万，“W”意思是“万”，下同)个微信公号里，从10月8日12:00-24:00，搜索关键词“鹿晗”“关晓彤”文章累计5102篇，总阅读量36697620。[10]由于10W+之后的阅读数无法采集，所以实际阅读数要远远高于这个数字。

媒体发文大多都在8日晚20-22点；各个类别均有发文，其中娱乐、民生、情感类账户发文最多。

图片来源：新榜文章搜索图7 鹿晗相关话题文章数量及传播数据趋势图

在众多发文的媒体中，发文最早的当属“腾讯娱乐”，在12：20首发了该事件的报道，阅读量已达10W+，点赞453次。[11]通过对不同时间节点的文章数据进行统计分析，前4个小时的平均阅读量都超过了1万，可见该事件的话题度及影响力。

图片来源：新榜文章搜索图8 不同节点的阅读量

此外，大家的关注点除了事件主人公鹿、关二人，微博、女朋友、恋情、表白等词外，内幕、真相、失恋等词也较为热门。媒体关注走势高涨，众多粉丝和大V纷纷发博表达对此事的看法，话题居高不下。

除微博大V外，还有一些媒体也花式地蹭上了这个热点。比如果壳网就借鹿晗“傻狍子”的外号并结合热点句式科普了“狍子”这种动物；虎嗅网则以《大家好，这是鹿晗用来介绍女朋友的手机》为标题，强行做了一次vivoX20的宣传推广；而淘宝的程序员也借此热点为大家贡献了一场精彩的表演——只要在淘宝搜索框输入“鹿晗”二字就会出现“还能怎么办，当然选择原谅他”等弹幕。

图9 淘宝搜索“鹿晗”截图

在有价值的信息被覆盖之后，社会舆论开始日渐回落并归于理性，公众与媒体的关注点开始集中在对粉丝文化与流量效应的反思上了。例如新京报评论发表题为《鹿晗：是谁让你变红的？》的文章，客观分析了当今时代明星与粉丝的关系变化。澎湃新闻也发表了题为《明星感情戏背后，是一个粉丝被过度消费的时代》的文章，考究了时代偶像与粉丝之间的关联变化。

五、反思与总结

在“鹿晗公布恋情”事件的演变中，粉丝文化推波助澜了偶像在社交平台的热搜话题，引发了网络舆情，而媒体对议题的处理方式因粉丝引发网络舆论的态度而改变。不管是处理议题的方式还是选取议题的角度，粉丝文化都让网络的话题溢散效果得到了充分发挥。而且，作为社交平台的新浪微博也需要利用狂热的粉丝文化造就热点话题，以此挟持主流媒体的介入、交流、互动和联合，把网络舆论延伸到网络以外的范围，并最终促进社会舆论的产生与传播。

当然，在热搜话题的溢散效果下，不可忽视的存在着与媒介社会效益不符的附带现象。如粉丝文化的胁迫下，新浪微博中有价值的议题渐趋流失；部分粉丝不当的言行导致平台中的负面信息和谣言的滋长；失控话题会带来微博议题的失真及“垃圾化”议题的增多等等。这就需要社交平台加强舆情监测保持权威性，增加平台各个领域中的把关环节，制定更合理的监管政策服务于网络用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