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毓晋，牛婷立，芦 煜，高璐佼，武燕静，杨 洋，杨学智，牛 欣＊＊

（1.北京中医药大学中医学院 北京 100029；2.北京中医药大学东方医院 北京 100078）

气血津液辨证是重要的中医辨证方法，通过辨识气血津液，分析其在代谢、功能、分布等方面的变化，以判断机体虚实变化[1]。津液辨证是气血津液辨证体系中的一个分支，是基于津液这个维持人体生命活动的基本物质，探讨人体津液的生理和病理状态的一种辨证方法[2]。在临床上，津液输布失常所引起的疾病及亚健康状态十分常见[3]。但目前对于津液的辨证研究大多采用传统望闻问切方法进行人工辨别分析[4]，属于宏观辨证范畴，尚无客观性实验指标。本研究以中医气血津液辨识理论为基础，通过对津液输布异常人群及健康受试者进行唾液、汗液、尿液及其他人体数据的采集与分析，探讨人体津液客观指标对于气血津液辨证的作用，以期为传统气血津液辨证方法进行补充和延伸。

1 资料与方法

1.1 一般资料

健康组：自觉无明显身体或心理不适，自我报告健康者共16 例，其中女性9 例，男性7 例，平均年龄（25.18±2.35）岁；

津液输布异常组：经中医医师与四诊合参辅助诊疗仪经过主客观联合辨证，诊断为津液输布异常，或自觉有痰饮水湿或津液不足症状者共17 例，其中女性8例，男性9例，平均年龄（25.13±2.55岁）。

本研究中所有受试者均来源于体检报告合格的北京高校研究生。所有受试者参加试验前24 小时均不得摄入含有神经刺激性的药品与食物，女性受试者需避开月经周期。

1.2 仪器与试剂

主要仪器：北京中医药大学创新团队基于中医四诊合参临床模式研制、山西博德电器有限公司生产的、由国家中医药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认证，获医疗器械注册证的四诊合参辅助诊疗仪；ShangPingMD110-2型电子天平；BECKMAN COULTER AU5800 全自动生化分析仪等。

主要试剂：尿素、尿酸、镁离子检测试剂盒购自中生北控生物科技股份有限公司；无机磷、钙离子检测试剂盒购自德赛诊断系统(上海)有限公司；肌酐检测试剂盒购自山东博科生物产业有限公司。

1.3 方法

1.3.1 唾液、汗液、尿液等标本采集方法

尿液标本采集：嘱受试者者在清晨空腹，取新鲜晨尿10 mL，3 800 r⋅min-1离心5 min于-20℃冰箱冻存待测。

唾液标本采集：清水漱口，取受试者安静状态下5 min 所分泌的无刺激全唾液并对唾液样本称重后，3 800 r ⋅min-1离心5 min，取上清液，同样于-20℃冰箱冻存，待测。

汗液标本采集：令受试者在温度（20.0±1.7℃）、湿度（45.6±5.2%）的安静室内环境中，用去离子水配成的75%酒精擦拭取汗部位2次，待自然风干后，在取汗部位贴上自制汗液贴片后（汗液贴片组成及材料如图1[5]，其中汗液吸收垫部分事先给予称重），进行10 min室内运动，待充分发汗后，将汗液吸收垫部分取下，称重后将吸收垫放入10 min 离心管内1 000 r ⋅min-1离心5 min，取上清液放入-20℃冰箱冻存，待测。

1.3.2 唾液、汗液、尿液生化成分测定方法

尿素、尿酸、镁离子、无极磷、钙离子、肌酐均按试剂盒说明书“使用方法”上机；钾、钠、氯离子使用离子选择电极法，以上指标均采用BECKMAN COULTER AU5800全自动生化分析仪进行测定。

1.3.3 统计学方法

所有结果均采用SPSS20.0 软件进行分析，计量资料符合正态分布，实验结果以均值±标准差（xˉ±s）表示，P ＜0.05表示两者具有显著性差异。

表1 人体基础信息比较

图1 自制汗液贴片结构示意

2 结果

2.1 部分人体基础信息的比较

经统计学分析，津液输布异常组与正常组比较，血压的低压值升高，且差异显著（P ＜0.05）；BMI升高，且差异显著（P ＜0.05）。进一步比较均值可以发现，津液输布异常组与正常组相比，心率有变缓趋势，收缩压亦有上升趋势。

2.2 唾液及汗液分泌量的比较

津液输布异常组与正常组相比，汗出总量与唾液分泌量均显著升高（P ＜0.05）；且前胸与后背发汗量有显著性升高（P ＜0.05）。另外，比较各组均值可以看出，在相似条件下，正常组与津液输布异常组在人体全身各处发汗量存在差异：正常组发汗量大小比较大致为腋下＞前额＞后背＞前胸＞手心＞足心，出汗最多部位在腋下；津液输布异常组全身各处发汗量大小顺序为前额＞后背＞前胸＞腋下＞手心＞足心，出汗最多的部位在前额。

2.3 尿液、唾液、汗液相关小分子浓度的比较

根据统计结果，在3 种液体、9 种小分子的浓度比较中，在正常组与津液输布异常组之间存在显著性差异的仅存在于汗液的镁离子浓度中，且津液输布异常组的汗液镁离子浓度低于正常组。其他指标由于离散度较大无法显示出统计学差异，但简单比较均值可以看出，两实验组间有较大区别的指标如：唾液钠离子、唾液氯离子和汗液钠离子、汗液氯离子及尿液氯离子、尿液磷、尿液镁、尿液钙这8种浓度指标均为津液输布异常组较高。正如前文所简单比较的结果，在各种小分子浓度指标中，正常组含量罕有高于津液输布异常组的指标。

表2 唾液及全身各处汗液分泌量比较/g

表3 尿液、唾液、汗液相关小分子浓度的比较（±s）

表3 尿液、唾液、汗液相关小分子浓度的比较（±s）

注：与正常组比较，*P ＜0.05。

正常组津液输布异常组例数16 17样品种类尿液唾液汗液尿液唾液汗液尿素67.01±28.91 3.32±1.25 8.43±3.11 65.75±28.67 3.49±1.00 7.84±2.92肌酐/(μmol ⋅L-1)5 729.30±3 346.96 2.37±0.93-6 604.21±4 864.56 2.32±1.05-尿酸/（μmol ⋅L-1)1 569.35±946.65 197.96±99.10-1422.91±708.31 188.91±64.39-钙离子0.82±0.64 0.35±0.08 2.73±1.98 1.35±0.82 0.33±0.08 2.69±1.39无机磷6.02±3.17 2.63±0.81-7.42±4.04 2.65±0.57-镁离子1.28±0.67 0.14±0.06 1.16±0.42 1.64±0.96 0.10±0.05 0.86±0.31*钾离子21.43±12.57 13.87±3.45 4.40±1.78 23.79±17.78 13.59±2.01 3.37±1.15钠离子52.09±37.93 7.00±1.74 43.59±21.29 60.86±41.56 8.37±3.73 51.11±19.80氯离子58.66±38.38 14.26±4.52 31.10±16.14 69.09±44.58 13.81±4.10 39.52±16.28

3 讨论

3.1 津液输布异常的表现

中医理论认为，气血津液是作为一个复杂的系统整体存在的。津血同源，血液与津液有密切的相互化生的关系。气行则血行，血液的运行离不开气的推动作用。而津液输布于体表及各脏腑组织，也有赖气的升降出入运动。若脏腑气机不畅，则会引起津液输布障碍，出现痰饮水湿以及津液不足等各类证候[6]。故津液输布障碍者有很大几率伴随气虚。并且，从本研究中的主客观联合辨证结果来看，津液代谢异常的受试者在某处或某几处有痰饮水湿表现时，往往伴随着其他部位津液不足之证。对这一观察结果，《医原》有相似的论述：“往往始也病湿，继则湿又化燥……往往始也病燥，继则燥又夹湿。”《医碥》对这一现象的解释是：“由津液尽化痰饮，不复外充形体也”。痰饮实为津液异化而成，痰饮的生成必然伴随着津液亏耗，因而燥生。故在评价人体津液状况时需要注意，无论是燥象或是湿象，都是津液异常代谢的表现，都提示了人体正常津液的不足。

3.2 津液输布异常与肥胖及高血压发病倾向的关联

比较正常组与津液输布异常组的人体基础信息可知，津液输布异常组心率较缓、血压较高、BMI 值也较高。其中津液输布异常组心率较缓这一结果与中医湿盛则脉缓的说法一致，为中医脉象辨证提供了客观依据。血压较高，特别是舒张压的显著升高提示着血管外周阻力更大或者弹性更小，这对于津液输布异常组来说可能意味着更容易发生心血管疾病。BMI 升高，且津液输布异常组的BMI 平均值为22.5，而根据简化的亚洲BMI 标准[7]，BMI 值在22.9 以上即属于超重，这意味着津液输布异常也会带来较高的超重风险。

由于津液代谢异常的人体存在津液的输布及排泄障碍，一方面可能导致局部的津液不足，同时另一方面又可能导致局部存在水液内停的病理现象，而水液内停又会形成痰饮水湿等病理产物，这些病理产物又反过来成为津液输布以及排泄的障碍。如此一来，人体由于局部的痰湿壅盛，阻滞脉络，血行不畅，长此以往则脉道失柔，甚至脉壁增厚，血府狭窄，导致血压升高[8]，且湿浊内停往往伴随着形体肥胖。有相关研究表明，肥胖与高血压的发病之间存在着确切的相关性，且随着肥胖指标异常数目的增多，高血压患病风险也有逐渐增加的趋势[9]。另外，通过在收集受试者脉诊信息我们发现津液输布异常者的脉象相对来说沉迟无力且较滑，这是从另一方面表现了津液输布异常的气血状态：因为其本身脉道不畅、气机不利而现沉迟，阳气较虚故无力，有痰饮水湿等病理产物的聚积故脉偏滑。此外，在收集问诊信息时我们询问了受试者有无运动习惯，发现正常组中有长期运动习惯者比重较高。而之所以如此，或许也是因为适量运动能够调畅脉道与气机，提高机体代谢水平，增加身体代谢废物的排泄效率。且已有研究表明，适量运动确有改善痰湿体质者各项身体指标的作用[10]，故有运动习惯者产生津液输布异常现象的倾向性较低。

3.3 津液输布失常与汗出异常

通过比较两实验组汗液分泌总量以及各部位分泌量可知，津液输布异常组的汗液分泌总量较高，且在各部位的分布比例与正常组也有区别。从中医理论角度来说，津液输布异常组一方面可能由于津失常道，反而潴留在腠理之间，故汗出异常；另一方面由于长期气机不畅，阳气逐渐变得虚弱，故导致气不摄津、肌表不固而易于汗出。从现代医学角度来说，人体汗腺受自主神经系统中的交感神经支配，当交感神经兴奋时，汗液分泌就会增多[11]。许多疾病伴随的汗出异常都是植物神经功能障碍所导致的，例如心功能不全所伴随的汗量增大，中风伴随的全身或局部多汗，以及糖尿病所伴随的上半身多汗及下肢少汗等等[12-14]。而这些疾病在中医看来多有气亏痰阻、虚实夹杂之证，必然伴随着机体的津液输布异常。综上所述，我们有理由将发汗量及其在全身各处的分布比例作为评价津液代谢状况的客观指标之一。

3.4 津液输布异常与气虚的关系

本研究中，两实验组的唾液、尿液、汗液在小分子浓度的差别上并无显著差异，但通过简单的均值比较可以看出，津液输布异常组在多种分子浓度上都比正常组有所升高。根据已发表的研究结果，气虚证与正常人相比，汗液中的钠、钾、氯离子浓度均有所增加，且与此相对应，气虚组的血液电解质浓度低于正常人[15,16]。本研究中的津液输布异常组，因处于长期的气机不畅状态，或多或少都会有不同程度的气虚，在这一点上与已发表报告相符。且津液输布异常组不仅在多种分子浓度上有升高趋势，汗液量更是有显著增加，如此一来，体内电解质流失就变得更为严重。由此可见，津液输布的正常与否与气虚存在着相辅相成的关系。

3.5 津液输布失常的客观评价指标

通过比较正常组与津液输布异常组的唾液、汗液分泌量以及尿液、唾液、汗液相关小分子浓度可以得知：津液输布异常受试者唾液分泌速率、运动时的汗出总量、前胸汗出量、后背汗出量相比正常人有所提升；而汗液中的镁离子浓度则有所下降。以上有显著差异的微观指标，再加上前文所述发汗量在全身各处的分布比例的异常以及心率变缓、血压升高、BMI 升高等，这些数值变化都可以看作是津液辨证客观依据的延伸。然而由于实验条件的限制，本研究存在数据精确度不足、样本量偏小的缺点，故本研究所得出的客观评价指标尚需大量实验的检验。

另外，本研究中的两组数据在许多指标上均存在较大差异，但因数据离散度高、方差较大，导致对比结果没有统计学意义。因此，在本实验的基础上，可通过增加样本量、进一步分级量化津液输布异常程度、完善采样方法，以更加深入地探讨评价人体津液状态的客观依据。

4 总结

人体的津液是一个复杂的整体系统，每一种具体的代谢液体都会有一定的分布比例。所以无论是单独测量还是比例失衡都有可能说明津液代谢的异常。因此，为了从津液辨证的角度更加全面地认识机体的健康与疾病标准，本研究希望通过对人体基本信息、四诊信息以及唾液、汗液、尿液等物质的采集，对其理化、生理信息进行横向比较，构建人体生物学信息的多层次气血津液辨识网络，将传统中医的主观辨证与可测量的生物学信息指标建立关联[17]。为此，尚需进一步加大工作量，进行更加深入的理论与实验探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