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伦娥

湖南有个坚持了15年的“两项督导”，即对县级人民政府教育工作和县级党政主要领导干部教育工作实绩进行督导评估。作为省政府督学，近日，本刊记者全程参加了第三轮第六组对耒阳、祁东、平江三县（市）的督导，感慨良多。

“对教育，再怎么重视都不为过”

说这话的是平江县委书记汪涛，其实后面还有两句：“对教育建设怎么投入都不为过，对教师队伍怎么关爱都不为过。”平江是革命老区、国贫县，但这些年来，再穷再困难，平江真正践行了这三句话。督导组的11名专家，分经费、义教、普高、职教和幼教组，查看了这个县的教育，跑了45所学校，两天后坐到一起汇总情况时，一个共同的感受是：“真正地在重视教育。”

三年整合资金13.15亿元，用于标准化学校建设、新建改建学校等，新增学校建筑面积45万平方米——这是汇报材料上的数字。但记者更感兴趣的是实地走访中听来的故事：学校饮水出现问题，汪涛组织专题调研，筹措资金6000万元，全县449所学校和幼儿园饮水安全问题得以解决。三年新增校园面积1671亩，征地可不是易事，“有5个钉子户，县长黄伟雄一户户亲自上门做工作。”三阳中学校长领着我们参观正在建新楼的学校说，三阳乡就在县城边上，近三年建校拆迁房屋165户。在长寿镇，镇党委书记尹佑祥拉着我们查看他和同事们费尽心血新建的将军希望小学，这所占地四五十亩的学校，投入了2000多万元，真的是记者近年所见的最漂亮的乡村学校。在三阳乡的一份统计资料上，记者看到，近3年里镇、村对学校的投入达1200多万元，办实事100多件。

其实何止平江，这次我们督导的祁东、耒阳，对教育也是高度重视。耒阳此前是产煤大市，近年经济下滑，全市调减了30多个项目54亿的投入，但对教育的投入，市委书记罗琼说，“我们一个都没减”。在祁东，督导组副组长封纪琴说到一个细节，县委常委、宣传部长龙建程和她到一个村小，门口值勤的保安打招呼：“领导你又来了。”而领着记者这一组的副县长高瑛，对所到学校的面积、特点、师生数、校长名，几乎了如指掌。

三个县的党政一把手都认真述职，认真回答督导组的提问。“每个县市的经费都按规定有增长，不容易。”查经费的两个专家一再感慨。

超大班额，一个都没发现

这次督导，一个重要的任务就是查证大班额化解情况。

基本消除义务教育超大班额，是我省2018年的重点民生实事项目，年初全省的统计是：66人以上的超大班额为15848个，此次被督导的祁东、耒阳、平江，2018年要化解的超大班额任务分别是45个、178个、106个，实际化解的数字分别是309个、729个、106个。“超大班额真的是一个都没发现。”10天时间，督导组在三县（市）实地查看了130所学校（幼儿园），每到一校，督导组拿着学生花名册走进教室数课桌、拦住学生问人数，真的没有发现一个66人的班级。在平江三阳中学，老督导周铭初发现初三的20个班有学生1200多人，“未必没有一个班是超大班额？”心怀疑虑的他硬是爬上三楼四楼一间间教室点课桌，结果还真是没有一个。

尽管大班额仍然存在，但化解这些超大班额，各地可以说是用尽了“洪荒之力”。祁东近三年投入近6个亿，增加公办学位8000多个，另外还租借民办学校的十几间教室，三年里还新招教师878人；耒阳除新建校外，仅2018年秋季 ，就筹措5000多万元，采取公办调剂、购买学位和委托办学等方式进行分流，盘活公、民办学位近一万个，新招教师779人，2015年至2018年共计新招教师2144人；平江仅城区就投入2个多亿，增加学位7100多个，2015年至2018年新增教师2528人。

数字罗列简单，但实施起来可真是千难万难。我们看到，每个县（市）都制定了实办法严措施，一校一策，甚至一班一策；每个县（市）都有时间表路线图，责任到人。祁东为了腾教室，有的学校连老师的办公室都被挤占了。平江分流学生，部分家长有意见，不仅学校老师，一些乡镇长也都一一上门做工作。

852个问题，整改78%以上

实际上，这次督导是带着问题下去的，还在出发前一天培训的时候，被指定为“义教组长”的记者，就拿到了关于三个县（市）的两套资料：一是“2018年县域义务教育均衡省级督查问题整改台账”，另一个是“消除超大班额重点民生实事项目基层表”，3个地方的“问题整改台账”分别是祁东301个、耒阳229个、平江322个，总计852个。“台账”细致到校、到班，甚至到每一间宿舍的床位、计算机台数、图书册数。

“此前的4月份，省教育督导委员会组织专家对今明两年申报国家义务教育发展基本均衡县的33个县（市、区）开展了地毯式大督查，这些台账就是上次督查的结果。”省教育厅副厅长唐亚武说。

“也是抽了几十个人分好几个组，前后搞了12天。”此前参加督查的评估专家曹青云，这次又被抽调和记者一组参加督导，“真的没想到半年时间，变化这么快。”特别是平江，曹青云说，上次他也到了平江，60所学校322个问题啊，再次督导如何过关呢？他替他们捏了把汗，没想到短短几个月，就整改了301个.曹青云越看越兴奋，越看越激动，“平江不平凡，贫穷不贫教”，他用诗一般的语言总结。“快马加鞭。”平江县教育局局长刘日新回答，他说，上次督查组离开的第二天他们就布置整改，任务落实到人，主管副县长潘如意一周一调度，“4月19日走的，我们4月20日就启动征地。”仿佛是印证局长的话，我们在大洲乡大江小学看到，此前学校一个重大问题是“生均校地不足”，4月20日学校就打报告要求征地，新征的7亩地涉及到40多个“地主”，校长彭祖国正好是本地人，他苦口婆心一个多月硬是让这40多人顺利签字同意，到我们督导时，这个地块上的所有“三通一平”（即通电、通路、通水、土地平整）工作全部完成，运动场已初见雏形。

到记者参加督导时止，3个县（市）的852个问题，已整改667个，占总数的78%，其余问题也正在整改之中。“都说教育是老大难，但抓老大，老大难就不难；抓老大，绝对就变化大。”督导回程的路上，十天里白天黑夜连轴转的专家们感慨，他们说，这也是明知督导辛苦，但每次都非常乐意去的原因所在。

手记：一直听说“两项督导”厉害，第二轮督导时记者也以省政府督学的身份参加过一次，但事隔六年，記者感受到：各地对督导是越来越重视，督导的要求越来越严格，督导的作用越来越显现。

每到一地，县（市、区）长汇报教育工作、县（市、区）党政一把手双双教育述职，教育、财政、人事等部门，将与教育有关的所有材料、数据进行整理并详细提供。在有四大家领导、所有部办委局一把手、乡镇党政一把手参加的会上，督导组就正式督导前发现的问题提问：各学段师生比不达标问题如何解决？公民办教育严重失衡，政府打算怎么办？2016年至2018年，挤占“口子费”5800多万元，历年来未落实项目经费9860多万元，怎么解释？县一中负的4000多万债，是否置换剥离？职业学校教师缺编如何解决……问题一个比一个尖锐，县（市、区）委书记特别是县（市、区）长要在大会上当面回答解释。三天后的督导反馈会上，原班人马参加，督导组用“三分之一的时间讲成绩，其余全部讲问题和建设”，县（市、区）党政一把手又要当面表态。“出了几身汗”，一个相熟的县领导事后跟记者说。他们很感谢督导，“盘点了教育的家底，厘清了教育问题，找到了路径和方向。”耒阳市委书记罗琼说。

教育局和校长老师们对督导更是点赞不断。“拜托你一定帮我们提这个问题。”有教育局长这样说，这些问题他们此前提过，但督导在会上正式提出效果就不一样了。“要不哪有这么快的速度？”某中学校长生病住院，但督导抽到了他的学校，他只好撑着病体来了。他说，年初学校的教学楼被发现是危房，县里特事特办：危楼立即拆除，腾出别的房子做教室，还不够又建临时板房，“11月份孩子们就可以搬进新教学楼了”，他说，这比“深圳速度”还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