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台阶》语言真味试品

2019-03-27杨辉

文教资料 2019年32期
关键词:台阶语言

杨辉

摘    要: 小说《台阶》,展现了父辈的现实生活画卷和深沉精神世界。作品中里的父亲,不甘心自家台阶低,终年辛苦,准备了大半辈子,积铢累寸,终于造起了有九级台阶的新屋,一辈子的心愿得以实现,心头的喜悦真是没法形容。父亲为此付出的代价是沉重的:新屋落成了,人衰老了,身体也垮了。作家通过简朴深沉的语言,塑造了父亲这个典型的“中国式农民”形象:勤俭,朴实,善良,谦卑;艰辛得叫人怜悯,坚忍得令人心酸。

关键词: 《台阶》    中国式农民

小说《台阶》,展现了父辈的现实生活画卷和深沉精神世界。作品里的父亲,不甘心自家台阶低,终年辛苦,准备了大半辈子,积铢累寸,终于造起了有九级台阶的新屋,一辈子的心愿得以实现,心头的喜悦真是没法形容。父亲为此付出的代价是沉重的:新屋落成了,人也衰老了,身体也垮了。作家通过简朴深沉的语言,塑造了父亲这个典型的“中国式农民”形象:勤俭,朴实,善良,谦卑;艰辛得叫人怜悯,坚忍得令人心酸。

真正感人的文学作品,实在没有特别之处,只是“有真意,去伪饰;少做作,勿卖弄而已”[1]。《台阶》,之所以能这样打动人心,其最大的成功在于朴素语言中展现的人物深沉的精神世界。它的语言可谓“人人皆可体味而又体味不尽”。下面笔者试着从以下几个角度,对文本的语言做品析。

一、细节叙述里的艰辛

《台阶》本没有离奇曲折的故事,文本中却有许多关于父亲为造高台阶之前的生活琐事和漫长准备的叙述,为下文父亲造新台阶做了许多铺垫。家里贫困,是父亲低眉顺眼,苦了累了一辈子的根本原因。小说里一开始就写道:“那个石匠笑着为父亲托在肩膀上,说是能一口气背到家,不收石料钱。结果父亲一下子背了三趟,还没觉得花了太大的力气。”只是为了省下一点石料钱,父亲这样不辞辛苦,甚至可惜“一来一去的许多山路,磨破了他的一双麻筋草鞋”。父亲没有自怜辛苦,他可惜的是草鞋。那时的父亲中年壮实,他根本没有也不会想这样高强度的劳动,会为将来的健康埋下隐患。这里的描写,也和后文里父亲因为挑一担水而闪了腰形成对比。父亲挑起的是家庭的担子,他还没有想到自己。小说开篇便是一个吃苦耐劳,不畏艰辛艰难生活的父亲形象。除了建造台阶以外,看似寻常生活小事的直白叙述中所饱含的丰富情感更让人难忘,比如小说里父亲洗脚的这段描写:

大概到了过年,父亲才在家里洗一次脚。那天,母亲就特别高兴,亲自为他端了一大木盆水。盆水冒着热气,父亲就坐在台阶上很耐心地洗。因为沙子多的缘故,父亲要了个板刷刷拉刷拉地刷。后来父亲的脚终于洗好了,终于洗出了脚的本色,却也是黄几几的,是泥土的颜色。我为他倒水,倒出的是一盆泥浆,木盆底上还积了一层沙。父亲说洗了一次干净的脚,觉得这脚轻飘飘的没着落,踏在最硬实的青石板上也像踩在棉花上似的。

这段叙述文字,表面看起来平淡无奇,但细细品味,“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中国农民形象早已经深深印入脑海。父亲是个农民,并不注重个人形象,到了过年,才会在家里洗一次脚。那仿佛是个节日一般,我们对待这件事的态度,是那么认真。要注意这里写父亲洗脚,并不是“洗”,也不是“揉”或者是“搓”,而是“刷”。父亲常年在地里劳动,“脚板宽大,裂着许多干沟,沟里嵌着沙子和泥土”。这双脚“是洗不干净的”,即使洗好了,洗出了脚的本色,也是泥土的黄色。父亲与土地大了一辈子的交道,他的每一寸肌肤都与黄土有关。他习惯了艰辛的劳动,适应了田地里粗糙的环境,甚至“父亲说洗了一次干净的脚,觉得这脚轻飘飘的没着落,踏在最硬实的青石板上也像踩在棉花上似的”。也许成年后的作者每每想到这一段,就想起父亲粗糙的双脚,就想起“我为他倒水,倒出的是一盆泥浆,木盆底上还积了一层沙”的细节。这样的不易与艰辛,都在朴实的语言里表现出来了。

二、自言自语中的执着

父亲是个少言寡语的农民,他的话很少,更加没有充满哲理或者豪情壮志的语言,但是有一句话,他却自言自语重复了很多遍:

“我们家的台阶低!”

这成了他的心病。這句话里,有叹息,有自卑,有思考,有决心。父亲也有理想。他的理想是为家里建造更高一些的台阶。一来防止进水,更重要的原因是家乡那说法:台阶高,屋主人的地位就高。父亲“老实厚道低眉顺眼累了一辈子,没人说过他有地位,父亲也从没觉得自己有地位。但他日夜盼着,准备着要造一栋有高台阶的新屋”。他要强,有志气,不甘人后,想要建造起高高的台阶,让自己和家人都更有面子,更想要自立于受人尊重的行列。

为了这样的理想,文本这样说“父亲的准备时间是漫长的”,“准备了大半辈子”?不仅如此,故事还将父亲这“大半辈子”中一年一年的具体时间和一天天的具体时间又是怎样度过的作了详尽的描述,“于是,一年中他七个月种田,四个月去山里砍柴,半个月在大溪滩上捡屋基卵石,剩下半个月用来过年、编草鞋”。简而言之,为造新屋子连年累月,夜以继日,辛苦劳作。其中的艰辛与执着不言而喻,由此便可看出父亲在造屋备料及造屋过程中,他的劳动时间是很长的。这个时间的“长度”,就是他付出的劳动量。从这个时间长度中可以体验父亲的艰辛。在这个过程中,父亲最大的消遣和休闲便是“磨刀”,也就是吸烟。然而,吸烟也是为了“烟吃饱了,‘刀快,活做得去”,可以说父亲每一天的生活,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了造台阶,都是为了完成自己的心愿。

父亲把造屋备料时间拖得那么长,是与他积累的方式直接相关的。屋基卵石是从河滩捡来的,有一部分砖和瓦也是从地里“今天”一块,“明天”一片捡来的,显然请匠人的工钱或其他木料钱等是砍柴卖钱积攒的。甚至作品中还生动写出父亲攒钱的小气劲——“往一个黑瓦罐里塞角票”。是这种积累的方式规定了父亲造屋备料的时间必然是漫长的。因此,从时间的长度显示看,父亲只是一个老实巴交、平平凡凡的种田人。其实造这样高的台阶,早已超出了父亲的经济和健康承受能力,然而“望着别人家高高的台阶,柳树枝摇来摇去,却摇不散父亲那专注的目光”,他依然专注于为自己和家人带来自尊的荣耀。造屋的日子里,父亲的喜悦难以自抑,“我担心父亲有一天会垮下来。然而,父亲的精力却很旺盛,脸上总是挂着笑容,在屋场上从这头走到那头,给这个递一支烟,又为那个送一杯茶”。这样高强度的劳动,渐渐年迈的父亲却展现出旺盛的精力,是因为他的理想在支撑着。造高高的台阶,是他的动力,也是生活的追求。漫长的时间里,父亲为了达成心愿,为了不再说“我们家的台阶低啊!”吃再多的苦也不在乎,付出的是青春,是岁月,是健康。父亲骨子里的坚忍、执着,也是“中国式农民”的品质。

三、一声叹息里的心酸

小说最后一部分,相信所有读者都会为父亲感到高兴和自豪。辛苦忙碌了半辈子,终于建起了高高的台阶,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了。然而作者笔锋一转,没有让我们看到父亲的喜悦与骄傲,看到的却是难以言说的心酸。新台阶造好后,他“当天就坐在台阶上抽烟。他坐在最高的一级上”,父亲本想好好炫耀一下,向乡邻们展示他的成果,然而事实上,却“处处不对劲”。不能随意往台阶上磕烟灰“他忽然醒悟,台阶是水泥抹的面,不经磕。于是,他就憋住了不磕”,也不敢放鞭炮了,手也不知道往哪里放,别人问他“吃了没有”,这是中国人见面问候语里最简单也最容易回答的问题,可是到了父亲这里,“却不知怎么就回答错了”。坐在最高一级台阶上也不自在了,一级一级往下挪,甚至找不到合适自己的位置。

台阶是父亲的理想,是他的自尊,是他毕生心血的结晶,此时却也成了他沉重的心理负担,像一把无形的枷锁,牢牢锁住了他。父亲一辈子都是在劳动,老实厚道的父亲谦卑惯了,成为大家的焦点他不自在,坐得高了和人打招呼他也觉得不自在,更遑论接受别人艳羡或者称赞的目光。更可怕的是,父亲老了。曾经扛那么重的青石板也“没觉得花多大力气”的他,挑一担水却闪了腰。

“我连忙去抢父亲的担子,他却很粗暴地一把推开我:不要你凑热闹,我连一担水都挑不动吗!我只好让在一边,看父亲把水挑进厨房里去。厨房里又传出一声扁担沉重的叫声,我和母亲都惊了惊,但我们都尽力保持平静。等父亲从厨房出来,他那张古铜色的脸很像一块青石板。”

父亲这里的粗暴,和他一向的沉默寡言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不愿意儿子帮自己,其实更不愿意让儿子看到自己的年老力衰,也不愿意承认自己年事已高的事实。父亲“古铜色的像一块青石板的脸”,是疼痛,也是内心的不安和气馁。

尽管父亲不愿意承认与接受,但是最终还是臣服于现实,让母亲用土方为他治疗。此时的父亲或许才有时间看看自己,年龄增大,体力下降,精神慢慢开始不济。台阶造好了,父亲完成了自己的梦想,却也迷失了精神追求,让他无事可干,变得烦躁也惘然。他问自己也问儿子:

“这人怎么了”?

父亲的话不多,却句句印在作者和读者的心上;父亲更多的是行动,忙碌操劳的背影和辛勤劳作,让作者和读者都为之发出叹息。小说的结尾说“怎么了呢,父亲老了”。这八个字,仿佛一声叹息,叹息的是农民父亲终年的辛劳,一辈子生活的艰难,无奈的现实,和无处也无法诉说的凄楚和辛酸。父亲的形象,是一个典型的中国式农民:坚忍、朴实与艰辛,父亲深沉的内心世界,都在作者简朴的语言里表现出来了。

这样朴实无华的至情言语,也是作家李森祥一贯的语言风格。他在《远行》中写道:

母亲见我很仔细地看她,就不好意思地一笑说:娘老了。我连忙说:娘不老。

娘就笑笑。结果一笑笑出满脸皱纹。

我见了,心里怦然一动,眼眶里热热的,便连忙退出房門。

该上路看,门外有很多人送我。当我一脚跨出门槛的时候,无意之中碰了一下我家的木门,木门吱——嘎叫了一长声。回来,这一声也很深地刻进我心里。

突然,有个女人叫了一声,说:你们家今天跟过年一样。我发现,我们家人人都穿着新衣服,的确跟过年一样。

我走到母亲?与父亲面前,想唤他们一声,结果喉咙里像堵着什么,只是低低说一声,我去了。我点点头,父母亲也就点点头。

我在大溪滩的旷野里,再一次回头,再一次遥望我家的门。我母亲穿着新衣,梳着很光鲜的头,倚在木门上。父亲坐在门口,猛抽旱烟。

从这时起,我不知道,父母以及那扇我走进走出的门究竟是离我近了还是开始遥远了[2]……

这是写“我”即将远行参军前和父母的告别,勤劳朴实的母亲做了一顿最丰盛的饭菜,把自己收拾得光鲜干净,父亲依旧默默无语,只是眼神里,动作中流露出的不舍,让我们动心。同样没有华丽的辞藻,同样平白如话,却同样句句倾情,打动人心。

巴金先生说过:文学的最高境界是没有技巧。像这样的至情至语,任何藻饰都是多余的,唯有平白如话,方能掬出一颗挚情丹心。正所谓:“性情厚者,词浅而意深;性情薄者,词深而意浅。”[3]

最好的语言,就是这样,不修饰,不堆砌。我们读的时候不觉得是在读文章,而是通过文字,感受一个个鲜活的、原汁原味的生命,体味一种本本分分的真情。

参考文献:

[1]鲁迅全集·第四卷[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5:631.

[2]李森祥.远行[J].中学生阅读(初中版),2004(05).

[3][清]袁枚.随园诗话·卷八[M].北京:远方出版社,2005.

猜你喜欢

台阶语言
让语言描写摇曳多姿
走在除法的台阶上
多向度交往对语言磨蚀的补正之道
累积动态分析下的同声传译语言压缩
一步一个台阶 有序推进医改
77级台阶
论语言的“得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