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退

打屁股之歌

她的手高举，举着不仅是属于她的手

那握着更小的手的手

早春般落下，先是闪电

过会儿是雷声，自上而下的雨毛毛的

谁的绿意猛然惊醒，犹如女儿

充沛的哭喊裂冰而至

她又举起手，像是组织一次家庭自驾游

忙碌地打包全家人的行李

裹挟着女儿学步的惊美

裹挟着每一次抚摸、每一次亲吻

她启动马达，家人跟着她稍稍后仰

每打一下，她都要经历宫口裂开的疼痛

都要钻入另一具身体

每打一下，她都像是穿过产道，头部被挤压

身子萎缩而扁长，直至幽暗吞没

她看见了哭声的来源，一体的混沌

小胚胎还没学会吃奶，无声无息地翻身

她能清晰地看见每一拳，每一次胎动

她因此抽经，有段时间还误以为是缺钙

每打一下，她就又出生一次

女儿伏在她的腿上震颤

两个人在最初的连接中震颤

这位母亲上气不接下气

缓缓从麻醉剂里苏醒

不过，这场爱的压制战会被迅速忘记

今晨，这位丰润的母亲赶着上班

看见女儿的一双棉袜，穿着就出门去了

实习护士

天使之羽织成了洁白的护士服

遮住她的曲线，护士帽保留了可爱

口罩后面，肯定是一副温润的嘴唇

而现在，她警惕的眼神在看向你

她肯定在策划着，如何尽快成熟起来

紧跟着另一位护士，推着小推车

轻声地出入于一扇扇门，打开又闭合

把针头插入到皮肤之下的静脉中

她正在学会透视

解答着一只残破的肢体出的解剖试卷

她开始像个老手，轻便地

把一场恋爱带给她对生命的理解

给包扎了进去，并贴好胶带

真正的艰难是，她在面对这样的时刻：

他们为她让路，屏气听着

她说的每句话，一直在点头并说感谢

仿佛她真的就是天使，头顶悬浮着一个光圈

蚁 族

被开水烫，被鞋尖碾成齑粉

他们躲避着，迅速忘记局麻的不幸

像一群跑着追逐糖果的儿童

被无知托管着。他们搬运小小的喜悦

寻找遗落的谷物和动物们的残骸

举着百倍于身体的重物

倒像是举着节日分发的一面面彩旗

危機的星球随时塌方

太多的不测，像凶神蓄谋降罪

他们缺乏革命，幸存者迅速重整出秩序

你可以在原轨道上找到献祭的缺口

为了抗争，他们也撕咬同类

在风中移动，六只爪紧紧抓住地面

我吞服过那族群的暗哑

一调羹一调羹的黑蚂蚁粉，被银光托起

带着生命不可再磨碎的颗粒感

经过喉咙。劫后，幼稚再次被选中

迷宫里新生儿滚滚，对抗着天谴

道 术

队伍停了下来。在墙角

吕洞宾无意间找回了凡胎

转头抽起蓝色款利群

仙姑低眉刷着朋友圈

几句语音就穿越了烟尘

这一刻，我知道他们正在恢复道术

回祠堂的路上

张果老再次深陷逍遥

幻想中的驴

继续护送他和祭祖队伍

略过密集的车流而漂洋过海

敬业使八仙们勇于暴露自己

剑鞘里的寒光早已暗哑

青衫装束的背剑人

不再分裂于吸粉与修道

儿孙们比来时走得更溃乱、更深情

我们这些异乡人，暂时中彩了

失传的点金术

在拐入终点的巷子后

从龙身里钻出来的同姓青年

大口喝着瓶装矿泉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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