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雪

“好消息：过去20年，世界变得越来越‘绿了……”

2月12日，美国航天局兴奋地敲下了这条推特，一面郑重向全世界宣告绿化成绩得来不易，一面又出人意料地献上了一颗“超级彩蛋”：“来自NASA地球卫星资料显示，是中国和印度的行动主导了地球变绿，它们为世界贡献了超过三分之一的绿色。”

是的，你没看错，曾因绿地退化、环境污染被西方媒体指摘的中印，成为了全球绿化行动的“头号种子选手”。尽管这一“意外之喜”违背了科学家的直觉，但，数据不会说谎，英国《自然》杂志发表了更详细的数据：全球绿化面积逆势上涨了5%，相当于多出了一个亚马孙热带雨林的面积，中印功不可没，佐证了这一观点的真实性。

2018年8月26日，宁夏回族自治区境内黄河北岸腾格里沙漠，有一群人每天进入沙漠工作，用一把铁锹，一捆捆麦草，吃喝沙漠，用汗水和毅力战胜了沙漠。

在复旦大学生命科学学院教授聂明看来，与其说中印联手绿化了世界，更准确的说法是，中国的贡献要远大于印度。从分析文章数据看，20年间，中国对全球绿化贡献为25%，是印度6.8%的近4倍，更是俄罗斯、美国和加拿大三大国的贡献总和。

从城市到乡村，从沿海到沙区，从山区到平原，中国地图上的绿色正以北京为起点，一点点向西北方向扩展。截至2018年，中国森林面积达2.08亿公顷，人工林保存面积达6933万公顷，居世界首位。

而以绿化结构均衡度比较，中国“增绿”由42%的森林、32%的农田，以及26%的灌木地和草地合力而成，而印度仅以单个高达82%的农田，拿下贡献率，难免后劲不足。可以预见，在“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的大国理念下，“中国样本”的合理性、健康度以及可持续发展，更胜一筹。

中国凭什么最绿？

NASA数据让我们从全球尺度上理解了绿化这一现象，但事实上，中国的努力并非一日而成，许多人疑惑，为什么陆地面积仅占全球6.6%的国家，却能为世界贡献了近三分之一的绿色？主要是“世界之最”的造林规模，以及高产稳产的集约化农业这两把“刷子”。

彼时，三北地区因长期砍伐森林、过度放牧导致荒漠化日益严重，受此影响的区域约330万平方公里，占中国国土面积的34%，首都北京一度成了沙尘暴重灾区。更关键的是，作为北中国的天然屏障，这里水土流失严重，土地生产力极低，每公顷农田仅2000公斤的粮食产量，令百姓的“米袋子”难以为继。

1978年，党中央、国务院果断决策，启动了三北防护林体系建设工程，投资40亿元、三个阶段、七期工程，经过40年的持续治理，森林覆盖率由5.05%提高到13.57%，活立木蓄积量由7.2亿立方米提高到33.3亿立方米，年均沙尘暴日数从6.8天下降为2.4天。

就在去年11月4日，“三北工程”重点区域、四大沙地之一的毛乌素沙漠官宣即将“止沙生绿”，这个被作家肖亦农誉为“人类贪欲的儿子”的人造沙漠，获得了联合国的盛赞;“死亡之海”库布其沙漠1.86万平方公里荒漠，1/3变成了绿洲，被联合国确定为“全球沙漠生态经济示范区”。

昔日的不毛之地变成了塞上绿洲、也变成了“江南米粮仓”，中国科学院发布的报告显示，三北工程区年均增产粮食1057.5万吨，生态经济与社会效益并驾齐驱。河北省燕山工程区以“山顶松槐，山间干果，山脚鲜果”立体配置的绿化格局，经济收益增加了10多倍，辐射带动农户3万余人，不仅生态资源得到了保护利用，更在绿水青山中找到了金山银山。

当然，还有实行20年的“天然保护林工程”，以全面禁止天然林商业性采伐，保住了9.66亿亩天然林;退耕还林还草工程，改变了农民垦荒种粮的传统，因地制宜发展林果、林茶、畜牧等生态经济产业……从城市到乡村，从沿海到沙区，从山区到平原，中国地图上的绿色正以北京为起点，一点点向西北方向扩展。截至2018年，中国森林面积达2.08亿公顷，人工林保存面积达6933万公顷，居世界首位。

NASA还研究指出，中国增绿的32%还来自农田，与印度农田的“绿化”主因灌溉和肥料施用，中国则主要依靠可持续的“集约化农业”。作为农民权益资产化、科学化、加快城镇化的重要举措，三农问题，已经连续十六年登上中央一号文件。

以中国农大张福锁院士推动建立“科技小院”绿色增产模式为典型，围绕当地特色产业、优势产品，规模化经营，让河北邯郸曲周农民实现增产增效，一跃成为全国粮食生产先进县，更帮助甘肃省景泰县实现了高产高效与人才培养双丰收，打造了戈壁绿色有机农业示范区。

当然，关于“中国凭什么最绿”的答案，聂明认为，是综合因素作用的结果，并不局限于以上两点。比方说，天然草原保持10.7亿吨的总量，得益于退牧还草和西南岩溶地区草原生态修复工程;黄河潼关站输沙量从70年代的近16亿吨，剧减为目前的3亿吨，证明中国不仅更绿了，而且更净了;此外，中国学者发表在《Nature Geoscience》的一篇论文指出，2006到2014年间中国湖泊的磷污染下降了逾1/3，主要归功于中国政府于2000年推出的治理水污染政策，预示着我国湖泊水质也得到持续改善。

38年前，义务植树首次以法定形式固定下来，如今一场155亿人次、植树705亿株的全民国土绿化行动，在中华大地風行。支付宝蚂蚁森林开启了网络植树的新篇章，赢得4亿用户活跃参与，其贡献更相当于国土绿化行动面积的百分之一。

“成绩单”不是一个人的

“绿色中国”获得全球赞誉，造林工程与集约化农业的高屋建瓴固然必要，但这张成绩单不该只归功于一个人，而是根植在每个人骨子里的绿色胸怀，在中国国土上，有一代代的绿化功勋人，有探索科技模式的NGO，也有绿化为己任的普通人。

2017年9月8日，一位53岁的中国农村妇女殷玉珍，站到了联合国的讲坛上，向196个国家，讲述了自己与毛乌素的故事。从20岁时嫁到毛乌素埋入沙堆的“地窖新家”，到萌生了“在沙漠中种树”的疯狂想法，她变卖牛羊换来600棵树苗，最后只成活了10棵。

为了提高树苗成活率，大字不识的殷玉珍夫妇，尝试了土办法：用钢钎在沙地里打一米深的洞，等打到沙土见潮气，洞里灌水，再把树种进去。就这样，一棵一棵栽了32年，钢钎磨秃了4根，硬是把7万亩沙地种成了绿地，栽植树木200万株。

与殷玉珍一样，将近70岁的牛玉琴，一辈子在沙漠里种了11万亩林子，2800万棵树。是什么概念呢？一般人即使只是路过，要走遍这些树，得花上一年365天的时间。1993年牛玉琴获得了联合国奖项：拉奥博士奖，便是对她无私改造人类生态的褒奖。

殷玉珍、牛玉琴从来不是孤独的英雄，在榆林市榆阳区补浪河，54位平均年龄只有18岁的年轻姑娘，组成一支治沙造林的娘子军;1700公里开外的河北塞罕坝，更是集结了三代守林人接力，他们55年如一日，一代代以“林”“树” “松” “山”等字取名，每年击退了2400平方公里的沙漠，成就百万亩林海的奇迹。

从边塞到沿海，智慧不仅来自个人、团体，还有地域标杆，作为绿色发展样本的上海，始终发挥“磁石”效应，走在绿化的前沿。早在2016年就将“崇明打造成世界级生态岛”的目标写入“十三五规划”，如今，崇明森林覆盖率达到25.7%，地表水环境功能区达标率达到96.2%，环境空气质量（AQI）优良率达到77%，均为全市最好水平。种水稻不施化肥、不打化学农药的绿色大米，经历了115天生长正式上市;崇明东滩湿地、中华鲟保护基地在国内外形成重要影响，典型案例更编入了联合国环境规划署绿色经济教材，向全球42个岛国推荐。

一棵树，一片林，一群人，作为普通人的微小力量，也同样可贵。38年前，义务植树首次以法定形式固定下来，如今一场155亿人次、植树705亿株的全民国土绿化行动，在中华大地风行。

2019年春节后第一天，上海、贵州、江西、河南等省将义务植树作为新年工作的第一站，在各级领导的率先垂范下，从中央到地方、从部门到系统，让森林上山、森林进城，形成了全国动员、全民动手、全社会搞绿化的格局。比如，北京市植树造林、认建认养等18种义务植树形式;陕西省的“我为大熊猫种竹子”网络植树项目，倡导人人参与国土绿化;辽宁“一棵树守护一座城”古树名木保护项目，仅10个月2万人募捐近18万元。

支付宝蚂蚁森林更以“您兑换一棵树苗，我们将为您种下一棵真树”的号召，开启了网络植树的新篇章，赢得4亿用户活跃参与，其贡献更相当于国土绿化行动面积的百分之一。截至2018年底，蚂蚁森林项目已累计在中国北方荒漠化地区种植树木超过5552万棵，总面积超过76万亩。未来5年，蚂蚁森林的5亿棵树，600万亩土地，将重塑5个纽约市那么大的奇迹。

联合国开发计划署指出，虽然蚂蚁森林做的事情很小，但他却像一个小型创新试验场，为中国乃至世界，提供了可复制的绿色模式和方向。

“绿化样本”的大国担当

“我们不能吃祖宗饭、断子孙路，用破坏性方式搞发展，应遵循天人合一、道法自然的理念，寻求永续发展之路。”2017年1月，中国在联合国日内瓦总部演讲时的大国胸怀，恰恰说明了中国不仅自己要走绿色发展之路，更愿意积极参与全球生态治理，让“中国样本”造福世界。

2018年5月24日，航拍崇明东滩—陈家镇旅游集聚区，东滩湿地。

以去年9月敲定参与非洲“绿色长城”建设为例，中国科研人员结合塞罕坝、库布其毛乌素沙漠等经验成果，未来5年，将帮助非洲建成一条横跨非洲撒哈拉地区的宽5公里、长7000公里的林带，打造非洲防沙治沙利器。

而在东非的肯尼亚，由中国公司承建的蒙巴萨-内罗毕标轨铁路正式建成通车，这条铁路不仅速度快，还专设14处动物通道，其中6处为大型通道，净高6.5米以上，让大象和长颈鹿等非洲草原的大型动物可以“不低头通过”。世界自然基金会全球总干事马可·兰博蒂尼称赞：中国企业已证明，基础设施建设也可以做到环保。

此外，中国还通过气候变化南南合作基金等途径，为一些发展中国家应对气候变化提供资金和技术支持。用联合国环境规划署执行主任索尔海姆的话说，中国现在正处于一个转折点，致力于建设一个更加绿色的家园。成果是显著的，但挑战，也不容忽视。

从国土“更绿”上分析，三北工程虽然取得长足进步，但由于森林覆盖率比全国平均水平低8.09个百分点，修复的生态系统尚不稳定，一些地区防护林老化、退化、遭遇有害生物侵扰，影响着综合效益的发挥，根本原因在于未能很好地“适地适树”。比如，为提高木材产量，“三北”地区的人工林多是生长速度快的欧洲山杨树，但这种树的水分消耗比其他树种大，会让本就干旱的地区更缺水。”中科院植物所专家杨斧表示。

但倘若为了保护天然林全面禁止商业采伐，木材短缺的问题可能更为突出。根据国家林业局数据，2017年木材生产锐减了近4737万立方米，相当于2014年全国商品材产量的60%。因此，植树造林不单是种树，而是要建设一个完整的生态系统，方是长久之计。

从国土“更净”上分析，以滨海湿地为例，1970年以来，滨海湿地受围垦和填海，中国红树林面积消失了约一半;去年9月底，受工矿建设、资源开发、城镇农田扩张，生态空间被大量挤占，自然岸线和滨海湿地持续减少。“但令人欣慰的是，国家已经开始注意到这一现象，严控‘围填海，并实施一系列的海洋生态环境修复工程，比如‘蓝色海湾、‘南红北柳、‘生态岛礁等工程”，聂明说，他期待有一天不仅中国国土“更绿”，海岸线和近海也“更藍”。

站在全球气候变化的大局观上，更绿、更净、甚至气候更好，都应放在整个生态系统上，从“全球—区域—地方—社区”多个空间尺度去研究解决方案。中国现阶段仍是一个发展中国家，历史上人均累计排放量更远低于工业发达国家，而美国作为全球生态的重要参与者，去年任性退出《巴黎协定》的荒谬决定，显然与大国担当背道而驰，全球生态的良性循环，关乎全人类的福祉，地球只有一个，我们有义务让“流浪地球”变成永远不必实现的Plan 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