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 瑶

(辽宁大学 文学院，沈阳 110136)

一、引言

山西省潞城市，隶属于山西省长治市,地处晋东南，东临河北，南接河南，属于上党太行山地区。处于三省交界处的潞城历来人口流动比较频繁，来自各地的方言语音不可避免地交流碰撞，互相影响，因此，潞城话的语音比较复杂，在一定程度上保留了一些古音。例如，在现代汉语普通话中，“猪”和“缀”的声母都是[tʂ]，而在潞城话“猪”读作[ty]，声母是[t]，“缀”读作[tsuei]，声母是[ts]，两者的声母不同。再如，“睫”的普通话音标是[tiɛ214]，声母是[t]，而潞城话音标是[tsA53]，声母是[ts]。这种和普通话声母存在差异的情况在潞城话中比较常见，具有一定的代表性。那么为何[tʂ]要读作[ts]或者[t]呢？我们可以从历史语音演变的角度来探寻原因。本文主要研究潞城话的声母问题，韵母问题不在此次的讨论范围内。

二、潞城话声母音系简述

潞城地理上虽然属于长治市，但和长治市区的声母还是有些差异(长治话中有十八个声母)潞城话中有二十二个声母，如下所示：

侯精一在研究长治方言中也涉及了潞城方言中的声母，相对于长治市区的十八个声母，他认为潞城话有二十三个声母(包括零声母)[2]，比上面的分类多了一个声母，但整体上是一致的。我们的研究对象主要是以上的二十二个声母。

三、潞城话声母与普通话声母的区别

潞城话属于晋语区上党片潞州小片，属于北方方言区。和现代汉语普通话相比，潞城话保存了一些古音遗留下来的特点。潞城话声母的主要特色就是古知庄章声母发音问题、见精组声母的发音和尖团音问题以及日母字的读音问题，下面从这三个方面来讨论潞城话声母和普通话声母的区别。

(一)古知庄章声母的读音

潞城话中知庄章组声母有两组读音：第一种读[tʂ]或者[ts]，例如“炸”读作[tsA]，“缀”读作[tsuei]，“朝”读作[tsɑu]。读作[tʂ]的时候由于和普通话一样，此处不再赘述。第二种读作[t]，例如“猪”读作[ty]，“赵”读作[tɑu]。这和现代汉语普通话只读[tʂ]存在一定的区别。那么这种方音[ts]和[t]和普通话中的读音[tʂ]中有什么渊源呢？古汉语的知系声母包括知组的知、徹、澄、娘，庄组的庄、初、崇、生，章组的章、昌、船、书、禅以及日母共十三个声母。后来的等韵图中，庄组和章组合流，统称照组[tʃ]，然后照组再和知组合流为[ts],因为庄组在二等位置，章组在三等位置，所以我们也把庄组叫作照二，章组叫作照三。现代汉语普通话“章”的国际音标是[tʂɑ55]，而潞城话读作[tɑ55]，又如“知”读作[ti55]而不是[tʂ55]，这都说明潞城方言中的知庄章组声母保留着古音。下面我们从语音发展演变的角度看上述字的方言读音和普通话读音不同的原因：

表1[3] 潞城方言古知章声母发展演变

(二)见精组声母与尖团音

古精组声母细音字在黎城话(也属于长治)中已经完全腭化了，但也有个别字保留未腭化前的读音。例如，黎城话说“相跟”为“厮跟”，这是“相”保留了未腭化前的读音。黎城话叫“眼睫毛”为“眼杂毛”，也是“睫”未腭化前的读音[4]。所谓完全腭化，是指不区分尖团音，而保留未腭化的读音是指当地方言还区分尖团音。由于黎城离潞城很近，潞城话说“相跟”也是“厮跟”，说“眼睫毛”也是“眼杂毛”。这里的“相”的普通话音标是[iɑ55]，而潞城话读作[s55]；“睫”的普通话音标是[tiɛ214]，潞城话读作[tsA53]，可见潞城话中有部分语音还是区分尖团音的。

可以从语音演变的角度分析潞城话中保留的一部分未腭化的语音现象。古代见组声母包括“见、溪、群、晓、匣”五母，后由于浊音清化，只剩下“见、溪、晓”三母，读[k]、[k]、[x]。精组声母包括“精、清、从、心、邪”五母，清化后剩下“精、清、心”三母，读[ts]、[ts]、[s][4]]89。随着时代的发展，见组声母中舌根音“见”母字[k]逐渐分化为舌根音[k](庚)和舌面前音[t](经)，相对应地，精组声母中的舌尖前音“精”母字[ts]逐渐分化为舌尖前音[ts](增)和舌面前音[t](精)，随后，来自见母的“经”[t]和来自精母的“精”[t]合流了。从来源上看，声母“经”和“精”的发音部位是不同的。只不过到了现代，大家凭语音已经分不出不同了，因为二者都是舌面前音。同样，见组声母中的舌根音“溪”母字[k]也分化为舌根音[k](坑)和舌面前音[t](轻)，精组声母中的舌尖前音“清”母字[ts]逐渐分化为舌尖前音[ts](聪)和舌面前音[t](清)，之后，来自溪母的“轻”[t]和来自清母的“清”也合流。此外，见组声母中的舌根音“晓”母字[x]也逐渐分化为舌根音[x](亨)和舌面前音[t](兴)，精组声母中的舌尖前音“心”母字[s]分化为舌尖前音[s](僧)和舌面前音[t](星)，之后，来自晓母的“兴”[t]和来自心母的“星”[t]合流。这种发音部位的变化并不是无端出现的，有一定的变化条件。这就是：古代精、见两组声母，凡在现代开口呼和合口呼韵前就保持[ts]、[ts]、[s]或[k]、[k]、[x]的读音，而在齐齿呼和撮口呼韵前就变成了[t]、[t]、[][5]。

(三)日母字的读音

潞城方言日系声母目前有三种读音：第一种在部分合口呼前读边音[l]，如“瑞”读作“luei”,“乳”读作“lu”,“儒”读作“lu”；第二种在开口呼和齐齿呼前读作[i]，如“让”读作[iɑ]，“染”读作[in]，“日”读作[i]；第三种在部分合口呼和撮口呼前读作[y]，如“润”读作[yn]，“容”读作[y]，“软”读作[yn]。这些读音和现代汉语普通话有明显的区别，那么为什么会出现这种区别呢？

第一种读作[l]：

第二种(读作[i])和第三种(读作[y])合并读作[Φ]：

四、结论

上党长治地处山西、河南和河北的交界处，潞城作为长治的县级市，语音难免也受到了其他地区的影响。潞城方言中保存了不少古音特征，古知庄章母字的读音问题、见精组声母与尖团音问题、日母字的读音问题三个方面，是潞城话声母中最大的特点，同时这三个方面也成了潞城话和现代汉语普通话的重要区别。古知庄章母字在潞城话中有两种音系，第一种读[tʂ]或者[ts]，第二种读[t]，这正是古知庄章三组声母合流情况在方言中的体现。见精组声母在潞城话中有的受普通话影响，已经完全腭化，不区分尖团音了，如潞城话中的“小姐”的“姐”字，和普通话的读音一样，读[tiɛ]，而不读[tsiɛ]，但有些还未完全腭化，如“相跟”(一起的意思)的“相”读作[s55]，而不是普通话的读音[iɑ]。潞城话的日母字有三组读音[l]、[i]和[y],这是由于日母字在演变到舌叶边擦音的时候出现了多种分化结果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