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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伤成海泪成河

2019-03-04刘静

语文教学之友 2019年1期
关键词:韩愈情感表达

摘要:《祭十二郎文》是韩愈用泪水浸泡的文字,其情感之深浸透字里行间。尤其是语气助词“呜乎”多次出现,更是蕴含了对叔侄二人身世之悲的感叹,对老成突然离世的悲伤,可以说动人心魂,感人至深。

关键词:《祭十二郎文》;韩愈;语气助词;情感表达

《祭十二郎文》是一篇令人不忍卒读的祭文。文中种种情感寄托于如述家常般的语言文字中,看似寻常的文字,却完全浸泡在作者的泪水长河里,几乎每一个文字都带有感情的水印。此文无一句闲言赘语,不用说词义丰富的实词,就连看似“跑龙套”的语气助词,对作者情感的表達都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这些语气助词或者连缀实词,或者单独成句,既表达了作者不同的语调,又于抑扬顿挫之中显示出作者情感变化的轨迹。它们化作了作者情感世界中的朵朵浪花,推动着这篇文章流向更深阔的悲伤海洋。

下面我从文中几处语气助词“呜呼”入手,分析作者的情感变化历程。

第二段,韩愈一上来就用了“呜呼”一词,开始回顾自己的身世,“吾少孤,及长,不省所怙,惟兄嫂是依……”又描述了家族的现状,“吾上有三兄,皆不幸早世。承先人后者,在孙惟汝,在子惟吾。两世一身,形单影只。”家族是中国社会中最重要的情感共同体。中国现代著名历史学家、思想家、教育家钱穆认为:“‘家族是中国文化一个最主要的柱石,我们几乎可以说,中国文化,全部都从家族观念上筑起,先有家族观念乃有人道观念;先有人道观念,乃有其他的一切。”[1]人道观念的核心是家族,不是个人。个人,被溶解在以血缘关系为纽带的家族情感中,成为不折不扣的“无我”之人。在当时的社会,个人若仅凭自身的力量很难在社会上发展,这是家族在历史上的最大特点。显然,韩氏一族,“门衰祚薄”。作者幼时不知嫂“其言之悲”。此刻,听到老成的死讯,想起当时的情景,才真正了解嫂子所言之凄凉,作为韩门的男丁,内心的凄楚与嫂子相比,肯定有过之而无不及。因此,在这里,作为祭文的一部分,写了自己的童年往事,作者一上来就用了“呜呼”一词,既有对自幼相依为命的老成的怀念,又有对自己身世之苦、家世之悲的感叹,这里便成了悲伤之海的源头。

第三段,回顾两人数年间聚少离多,每一次离别都因为寄希望于下一次相见而显得那么轻松自然,韩愈甚至已给两人勾勒了长久相伴的美好蓝图。但是,造化弄人,原以为只是短暂相别,不想却成阴阳两隔。“吾与汝俱少年,以为虽暂相别,终当久相与处”。“呜呼!孰谓汝遽去吾而殁乎!”此处的“呜呼”,表达的是对老成突然离世的惊异,以及对之前几次匆匆而别、聚少离多的追悔与无奈。

第五段,“呜呼”第三次出现,虽得到老成去世的消息已过七日,但是作者仍心存幻想,认为这只是一个误会,一场梦而已。作者边泣边诉,反复咏叹,于情于理都不愿接受这个事实。但是“东野之书,耿兰之报,何为而在吾侧也?”想必,作者写到此处,定是摇头叹息,左右徘徊,捶胸顿足……悲伤不可自抑。宋代的费衮曰:“退之《祭十二郎文》一篇,大率皆用助语,其最妙处,自‘其信然以下,至‘几何不从汝而死也一段,仅三十句,连用‘耶字三,连用‘乎字三,连用‘也字四,连用‘矣字七,几于句句用助辞矣!而反覆出没,如怒涛惊湍,变化不测,非妙于文章者,安得及此!”显然,作者内心已激潮澎湃,伤心至极。

第七段,“汝之子始十岁,吾之子始五岁。少而强者不可保,如此孩提者,又可冀其成立邪?呜呼哀哉!呜呼哀哉!”老成已逝,自己也已“视茫茫”“发苍苍”“齿牙动摇”,“诸父与诸兄,皆康强而早逝”,生命竟是如此无常,谁又能保证两个年幼的孩子能够成年自立?因此,此时才是韩愈最为悲伤、绝望、担心、忧虑的时候。“中国的家族观念,更有一个特征,是‘父子观之重要性超越了‘夫妇观。夫妇结合,本于双方之爱情,可合亦可离。父母子女,则是自然生命之绵延。由人生融入了大自然,中国人所谓‘天人合一,正要在父母子女之一线绵延上认识。因此中国人看夫妇缔结之家庭,尚非终极目标。家庭缔结之终极目标应该是父母子女之永恒联属,使人生绵延不绝。短生命融入于长生命,家族传袭,几乎是中国人的宗教安慰。”[2]个体的生命可以借助子女延续,“人生代代无穷已”;家族的香火,可以由子孙来传承,“虽我之死,有子存焉;……子又有子,子又有孙,子子孙孙无穷匮也”。这不仅是对于自己生命的一种安慰,也是对家族所赋使命的一种交代。诚然,韩愈没有信心去完成这种使命,想到这两个孩子如果也不幸夭折,那韩氏一族就再也无法延续,自己就会成为整个家族的罪人,那将有何脸面去见列祖列宗?作者悲痛、绝望的情绪于此达到了极点。因此,连用两个“呜呼哀哉”。作者痛哭许久后他的情绪才渐趋平静,才想起来要追问老成的死因,在两人的书信往来之中,老成去年书云“比得软脚病,往往而剧”, 除此之外并没有提到其他的身体不适,“呜呼,其竟以此而殒其生乎?抑别有疾而至斯乎?”此处的“呜呼”是刚刚平静的情绪之后,又一次掀起的大的波澜,再次表现出作者的震惊与意外。但是此刻没人能解除他心中的疑惑,他只能自己去猜测。接下来又推测了死亡的具体时间,交代了老成后事的安排,以求告慰死者的亡灵。

第十一段,“呜呼”再次领起,表达作者深切的自责,“汝病吾不知时,汝殁吾不知日,生不能相养于共居,殁不能抚汝以尽哀,敛不凭其棺,窆不临其穴。吾行负神明,而使汝夭”。老成的早逝,也让作者看破了世事,万念俱灰,只打算归隐田园,专心抚育自己和老成的儿女,与家人相比,一切功名利禄都轻如浮云。由此可见,老成的死对韩愈的冲击是多么巨大。

最后一段,收束全文, 再多的语言也难以说尽作者对老成的怀念,韩愈在挣扎与痛楚中不得不接受老成已逝的事实。作者的泪水早已流尽,但“言有穷而情不可终”,在作者的余年里,悲伤仍将继续,或者触景生情,或者睹物思人,或者“每逢佳节倍思亲”。那时,作者的心事又能说给谁听?谁又能理解呢?身边相伴的人还会有谁呢?生命如此脆弱,世事如此无常,韩愈只能无奈悲叹“呜呼哀哉,尚飨”!

韩愈的“呜呼”一词看似是平常的语气词,却处处饱含着不可抑制的深情。直到数年之后,作者又写了《河之水二首寄子侄老成》,仍在表达他对老成的思念。

可见,作者的痛苦并没有因为一篇祭文的结束而停止,我们品读文本,品读虚词,其实更是品读韩愈心底的“悲伤成海泪成河”。

注释:

[1][2]钱穆.中国文化史导论[M].北京:商务印书馆,2007.

【基金项目:本文系定州市教育科学”十三五”规划2017年度课题“在高中课堂渗透落实语文学科核心素养”(2017075)的阶段性成果】

作者简介:刘静(1980—),女,河北省定州中学一级教师,主研方向为语文学科情感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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