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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灶粑粑

2019-01-15黄云欢编辑田宗伟

中国三峡 2019年1期
关键词:香干块儿灶王爷

◎ 文 | 黄云欢 编辑 | 田宗伟

今天是小年,腊月二十三。

自我回家,接连几天都是细雨连绵,寒冷刺骨,夜里只听见从屋顶淌下的流水滴落在地面,偶尔传来几声远远的狗叫。昨天又开始下小雪,今早醒来,窗外已经是白茫茫一片了,光秃秃的树杈上裹一层雪,天地间美极了。

按规矩,今天我们这里家家户户都是要吃送灶粑粑的,不管是自家做的,还是上街买的。

我实在不爱吃这东西,皮又厚又干,馅儿又油又腻的,热量很高。我爱吃饺子,每次回家都提前让妈妈包够一个寒假的饺子,每天吃早饭就从冰箱里拿出来几只煮好。饺子有荠菜、韭菜、芹菜、白菜、茴香这许许多多的馅儿,可我至今只吃过一种馅儿的送灶粑粑——萝卜香干馅儿。乡下人家一般都有个菜园,冬天园子里的蔬菜主要就是萝卜和青菜,香干是耐储存的豆制品,绿叶菜又不能长时间蒸煮,萝卜香干馅儿也就不难理解了。

我说,妈,今年不做送灶粑粑了,我爸我哥我嫂子还有我都不爱吃那个,我们包饺子好不好?包饺子什么都不用准备的,直接买现成的皮,又好吃又方便,多省事儿啊。

她说,谁说他们不爱吃了?谁不是从小吃到大的?送灶做粑粑是我们这儿的传统,一年也就做这么一回,又不用你动手的,哪里麻烦了?

怎么不麻烦?得提前几天准备材料。先把挑好的糯米浸泡半天,等水沥干再拉去碾坊碾碎。有那么一次我跟着妈妈一起走去那里。那是个阳光灿烂的下午,暖暖的,没有风,一路走着冒了一身的汗。路两边是成片的冬小麦。周围一带似乎就这么唯一一个碾坊,宽敞的大院子里摆着几口大缸。这碾坊还能榨油,麻油、菜籽油、花生油。老板在轰鸣的机器边忙碌着,阳光下白色的粉末在空气里漂浮翻滚。已经有不少人或背着袋子或挑着桶排队等候了,五六十岁的老人家居多。他们彼此也并不认识吧,却大声地聊着笑着,偶尔相互递支烟、借个火。

等到二十三的上午,妈妈早早地把白白的小萝卜洗干净,切成块儿再剁碎。大刀有节奏地撞击着砧板,我的小心脏也跟着咚咚咚地急速跳起来。切完萝卜再切肉,肥肉、瘦肉都要切成小块儿,肥肉榨油,瘦肉红烧。把萝卜、香干、肉混合着,像平时炒菜一样烧熟就做好馅儿了。我喜欢在旁边看着,偶尔插几句话,现在还没到该我动手的时候。

下午开始和面做皮儿。糯米粉碾好之后要晒一晒、透透风。家里还有老式的大锅灶,那口大锅比我环抱着手臂还大。和面之前得在锅里炒几分钟,很快就能闻到谷物特有的香味。和面得用开水,这时的面团就有六七分熟了。揉面简单,却是个力气活儿,我稍微用力揉几下,胳膊就发酸了,还是捏面团好玩儿。不像饺子,做粑粑也不用捏出什么花边来,只要把面团压成扁平的一张圆皮,再裹住放进去的馅料,放在两手间团成球,别露馅儿就行了。

妈妈认认真真地做着粑粑,我也在认认真真地捏着奇形怪状的小动物,捏小人儿、小花儿,捏我家小猫、小乌龟。我展示给她看,她说我捏得不太像。我想要是能写上它们的名字,大家就知道谁是谁了。

一个粑粑甚至比我张开五指的手还大,够我一天吃的分量了。妈妈总在最后做几只小小的糖心粑粑,以红糖为馅儿,甜甜的齁得慌,这是希望日子红红火火、甜甜蜜蜜吧。妈妈说这是给灶王爷吃的,送灶就是送灶王爷上天去。这么说来,灶王爷在人间辛苦了一年,年底了他也该回天上报告工作加休年假了吧。

倒上油把烧热的锅抹得光溜溜,开始挨个儿地贴粑粑,贴得满满一锅,就开始烧火吧。冬天烧火倒是件美美的差事,往灶间添柴禾,看火苗越来越旺,身子也越来越暖,等脸蛋烫疼了赶紧钻出来。每个粑粑贴着锅的底层烤出来厚厚一层脆皮,像锅贴的脆皮一样。本来馅儿都是熟的,再烧个二十分钟不到整个儿就熟了。每家开锅吃之前,必须得放炮竹。于是从下午四五点开始,炮竹声就不断轰响着,空气里充满了喜庆的硝烟味道。

这些都是几年前的记忆了。今年我照旧没有参与任何制作的细节,只在最后消费的环节动动筷子、动动嘴。

我不在的时间里发生了好多事情。门前的新公路正在修,住了20年的房子快被拆了,以后可以坐高铁回家了,我一边吃,一边回味着这些事情。老实说,毕竟一年吃一次,味道并不坏。

今天过去后,除夕就快了。年还是照旧过,只是现在的我已不再有小时候的那种期待和幸福感了。年味儿渲染得越来越浓,却没有钻进我心里去。吃的穿的玩的,还有压岁钱并没有让我感到过年的快乐。当然,现在也收不到压岁钱了,我该发给真正的孩子们压岁钱了。并不因为过年,要做的事情就变少了、变轻松了。想到年后还有一堆事情等着去做,又失落几分。大概是因为我又白白老了一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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