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乾坤，毛维佩

（杭州电子科技大学 会计学院，浙江 杭州 310018）

一、引言

据中国人民银行统计，截至2015年底，大约有5亿人拥有高质量的就业记录，但没有信用记录。这些人几乎没有其他渠道获得信贷的机会。而现金贷无客户群体限定、无抵押、金额小的特点，在一定程度上弥补了传统金融市场的不足。2017年12月1号，互联网金融风险专项整治、P2P网贷风险专项整治工作领导小组办公室出台的《关于规范整顿“现金贷”业务的通知》（下称《通知》），虽然肯定现金贷的价值，但同时也指出其存在个人信息无保障、债务陷阱、非法暴力催收等问题，要求规范整顿现金贷业务。总之，在政府强监管形势下，对现金贷平台风险管理的研究迫在眉睫。

目前，我国学者对现金贷的研究还处在起步阶段，学术成果主要集中在风险分析、政府监管方面。邓建鹏（2018）、叶文辉（2017）等学者从不同角度分析了现金贷风险并提出监管对策。郭宏宇（2018）认为现金贷的乱象源于业务异化，提议学习美国监管经验。范文仲和吴千里（2018）比较了全球主要国家和地区的现金贷监管经验。通过借鉴国际监管经验，宗良和王紫桐（2018）提出如何加强监管下的我国现金贷。但是，鲜有学者涉足现金贷风险管理方面。本文基于2017版COSO理论框架，以信而富为案例，研究现金贷平台（下称“平台”）的风险管理，对促进平台的健康发展具有理论和实践指导意义。

二、我国现金贷行业现状

我国“现金贷”源于国外的 Payday Load，《通知》解释：“现金贷”具有无场景依托、无指定用途、无客户群体限定、无抵押等特征，这是现金贷第一个权威定义。此外，本文还在已有研究上概括以下特征：（1）借款额度低，一般不超过1万元；（2）借款期限超短，通常是几周至几个月；（3）纯信用借款，借款方式方便快捷；（4）年实际综合利率极高。

当前，我国现金贷模式主要分三种：（1）线下模式，该模式的现金贷业务多以大额长期借款为主，风险较高，以团贷网为代表；（2）纯线上模式，因互联网金融和大数据风控兴起，短期现金贷依托互联网平台发展，主要以蚂蚁金服为代表；（3）线上线下相结合的方式，部分现金贷公司从线下转到线上或者线下线上同时进行，比如宜信。广义上，业务提供主体大致分为持牌系、电商系、网贷系和垂直系。持牌系平台借款额度高，客户优质，借款利率和获客成本低，例如中银消费金融；电商系平台借款额度不确定，比如，蚂蚁借呗额度最高可达30万元。且客户质量有保证，获客成本低，利率在20%～36%之间；网贷系平台额度集中在1万以内，但是获客成本及借款利率很高，例如，拍拍贷旗下的现金贷产品曹操贷年化利率是109.5%；垂直系平台，比如2 345贷款王借款额度500～5 000元，借款利率也高达三位数。根据技术平台数据统计，自平台2015年获得爆发式增长，截至2017年末，在运营平台数量多达2 693家，主要分布在我国沿海省份，其中广东、北京、上海三个地区最多；平台的用户主要遍布在以广东、浙江、江苏为主的东部经济发达地区，约有80%的用户为男性，年龄在20～40岁之间的占比达68.47%，平均月收入在2 000～3 000元之间。但值得注意的是，借款人多头借贷行为明显。根据百融数据显示，约有56.5%的用户申请次数大于2次，其中49.4%的用户曾在多家机构多次申请借款。

三、2017版COSO框架概况

2017年9月COSO正式发布新版《企业风险管理框架》（见表1），距2004年版发布已有十多年时间。2017新版主要发生了几点变化：（1）新名称更强调ERM与战略和绩效的整合；（2）企业风险管理的定义简化；（3）旧版的5要素23原则调整为5要素20原则，值得注意的是5要素淡化了“风险”一词；（4）更重视信息和技术在企业风险管理上的应用；（5）框架形式从立方体改成了DNA螺旋体；（6）明确了企业风险管理和内部控制的关系。

四、基于COSO框架的信而富风险管理案例分析

（一）信而富平台背景

信而富网站平台于2014年上线，是总部位于上海的网络借贷信息中介平台，属于上海信而富企业管理有限公司旗下。同年，信而富联合腾讯共同发布中国首款移动社交平台的小额信贷产品“现金贷”，开始从事现金贷业务。2017年，其海外母公司（China Rapid Finance Limited）在美国纽交所挂牌上市，是我国最具代表性的网贷系现金贷平台之一。

表1 2017年版COSO理论框架

（二）基于COSO框架的信而富风险管理分析

COSO理论框架可以适用于任何类型、任何规模的组织，包括盈利机构、非盈利机构、政府部门等（COSO，2017）。因此，本文选择了COSO理论框架，从COSO的五个要素出发，简单探讨了信而富平台的风险管理机制。

1.治理与文化方面。国内现金贷平台似乎不太重视治理与文化方面，导致社会上平台管理者卷款潜逃、员工合伙欺诈的新闻层出不穷。对此，信而富有四方面的防范举措：其一，拥有相关金融从业经历、丰富的风险管理经验、高学历等优势的顾问和董事团队，说明董事会执行风险监督的能力有保障；其二，平台组织构架完整，董事会下设3个委员会和11个职能部门可以维持公司正常运转；其三，信而富一直坚持“先做人，后做事，诚信第一，控制风险”的核心理念，致力于为长尾人群提供优质的小额信贷服务；其四，为吸引、开发和保留有胜任能力的员工，公司提出了员工分享激励计划。

2.战略与目标设定方面。在充分认识现金贷业务环境的基础上，信而富采取“低起步、稳成长”策略。具体而言：（1）现金贷业务的客户群体定位，信而富选择了拥有高质量就业记录，但没有信用记录的“爱码族”为目标用户，为其提供借款额度500～6 000元、借款期限在2周至6个月以内的纯信用借款服务。并对基础借款人实行初始额度策略，这极大地降低了平台的潜在风险；（2）在偿还这些初始贷款后，信而富的自动化决策技术会根据贷款基础自动更新借款人的贷款额度，实现稳步增长；（3）考虑到现金贷环境的不稳定性因素，信而富还推出了生活类贷款作为替代战略，两款产品在金额、期限、利率等方面不尽相同，可以实现优势互补。

3.执行风险管理方面。执行风险管理是指现金贷平台识别可能存在的风险、评估风险的严重程度并进行风险排序，再根据风险的重要程度依次实施风险应对，发展风险组合观。本文认为在整个COSO框架中，“执行风险管理”是平台风险管理的重中之重。

识别风险。风险识别是现金贷平台执行风险管理的起点，也是整个平台风险管理的基础。本文将现金贷业务流程和平台整体层面作为两个重点，按照不同利益相关者的角度进行风险点梳理查找。首先，本文以现金贷业务流程的贷前、贷中、贷后、逾期四个流程为切入点，归纳了不同利益相关者给平台可能带来的风险点（见表2）。其次，本文将一方面从平台外部的政府、竞争对手、合作方等利益相关者出发查找风险点，另一方面从平台内部着手整理可能存在的风险点（见表3）。最后，按照不同利益相关者对平台的影响，把平台风险类型大致分为：借款人的信用风险和多头借贷风险；平台的经营风险、道德风险；政府的法律风险；竞争对手的竞争风险。

评估风险的严重程度。在贷前的授信阶段，平台在获得借款人信用评分的基础上采用自动决策技术，利用专有信贷决策算法，评估借款人的风险严重程度，将借款人分组以确定是否向他们提供特定贷款，即不同期限、不同额度、不同费率的借款产品。

风险排序。对现金贷平台而言，最主要的风险是借款人违约与团伙欺诈带来的信用风险。其次是同一借款人在几家平台同时借贷的多头借贷风险。当然，由于当前复杂多变的监管环境，政府的法律风险不可忽视。这几类风险一直以来广受社会关注，因此信而富平台将信用风险、多头借贷风险、法律风险放在首位也顺理成章。

表2 现金贷业务流程层面风险点

表3 平台整体层面风险点

实施风险应对。在现金贷领域，平台风险应对主要有风险规避、风险分散、风险补偿三种方式。信而富风险应对措施主要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风险规避：在贷前阶段，平台会先采用预测性选择技术分析大量数据，预先筛选优质潜在借款人，并对优质客户进行画像，建立平台的“白名单”。而白名单技术既不主动通过广告倒流等方式获客，也不依赖用户输入的数据，而是与电商、社交网站、搜索引擎等数据渠道建立合作关系，可以规避大量非目标群体进入平台的风险；其次，平台采用爬虫、针探等大数据挖掘技术和人脸识别等生物识别技术，对借款人申请材料的真实性进行审核；比较特别的是，平台会使用信用评分技术从申请分数、欺诈分数、反应分数三个评分区域分析，评估潜在借款人的支付意愿、支付能力和收入稳定性。与传统的人工线下尽调相比，具有成本低、评价结果精准、及时的优势，在很大程度上可以规避平台经营风险和欺诈风险的发生。同时，作为预测性选择技术反欺诈机制的补充，除模型自动授信外，信而富还在全国各地建立了107个数据验证中心，进行实地验证；贷中阶段，平台在传统风控手段中引入先进技术，比如说电话核查，系统会根据客户反应提出下一个问题，协助核查人员工作；贷后阶段，信而富提供到期提醒服务。平台会根据实时监测还款状态，在借款到期的前几天短信提醒借款人。如果借款人拖欠，催收人员将会跟进额外的电话和短信以请求付款，甚至上门催收。

除此之外，（1）委托第三方银行资金存管。投资者资金不经过平台，直接存放在第三方银行且与平台自有资金隔离，不仅可以避免因平台经营不佳挪用资金或卷资潜逃的风险，还可以规避平台非法集资的法律风险。（2）交叉验证第三方数据库，包括社保公积金信息库、法院执行信息库等，并与中国互联网金融协会、中国支付清算协会等行业相关机构共享黑名单，重点防范借款人信用风险和多头借贷风险。

风险分散：风险分散是指信而富在贷中放款阶段实施小额分散战略，即把一位投资者的资金分成若干份，然后直接随机匹配给不同的借款人。这些借款人可能分散在不同的地域、行业、学历层次，使用不同的还款结算方式。由于借款集中度低、借款额度小，即使借款人违约，对平台的坏账和投资人的资金安全一般不构成重大影响，能有效达到分散风险的目的。

风险补偿：风险补偿是指信而富建立了一个质保计划以保障投资者的权益。即在投资人购买质保计划的前提下，假如借款人违约给投资者造成资金损失，投资者可从质保计划申请一定补偿。

4.评估和修正方面。评估和修正是指现金贷平台需要识别和评估可能严重影响战略和业务目标的变化，然后评价其绩效并考虑风险，最后持续完善平台风险管理工作。该要素对平台的风险管理能力提出较高要求，但是目前我国多数平台风控才刚刚起步，所以在风险持续完善方面可能有所欠缺。

5.信息、沟通和报告方面。信息、沟通和报告是指现金贷平台利用信息技术系统和沟通渠道来支持平台的风险管理，并在各个层次进行风险、文化和绩效的报告。在网贷系现金贷市场，由于现金贷交易机制的特殊性，存在着平台和借款人的信息不对称，可能导致逆向选择或者道德风险。出于防范目的，信而富在平台官网设置了信息披露专区，介绍主体信息、业务信息、财务信息、政策法规等事项，但对运营数据披露较少、时效性也差；作为一家美国上市公司，信而富设置了投资人关系平台——披露信而富重要财务报告、主要联系方式，加强与投资者的交流；在中国互联网金融协会官网的登记披露专栏，及时披露真实、准确、可利用的信息，严格按照监管政策执行，降低可能的法律风险；聘请国际知名会计师事务所普华永道实施年审，对信而富财务数据的真实性、可靠性进行审慎评价，可以增强利益相关者的信息沟通。

（三）案例小结

本文将COSO理论框架应用到现金贷场景下，通过信而富案例分析发现：其一，按照不同利益相关者对平台的影响，平台的主要风险可以分为：借款人的信用风险和多头借贷风险、平台的经营风险与道德风险、政府的法律风险、竞争对手的竞争风险；其二，在网贷系现金贷领域，信而富总体风控能力不错，但是风险评估和修正以及信息披露方面有待加强。此外，我国现金贷平台的风险应对还有待改善的空间，比如风险对冲、风险转移等方面；其三，COSO理论可以适用于P2P现金贷领域，特别是已上市的大平台。但是，对于大部分风控差的中小平台而言，COSO全面风险管理的流程过于复杂，似乎不切实际。

五、建议

目前，国内P2P现金贷平台的风控还存在着诸多不足。对此，本文为完善现金贷平台的风控提出几点可能的建议：第一，将债权资产证券化以转移风险。例如，京东白条把优质债权打包转化为在可以金融市场自由买卖的证券，在降低投资者资金流动性风险的同时，可将借款人的违约风险转移到证券市场。第二，加快以政府为主导的征信体系建设，将平台、第三方信息披露机构、央行征信系统等都连接起来，实现信息互通。同时，规范信息披露制度，要求各方在指定平台及时披露借款人黑名单。另外，推进失信惩戒制度建设，依据违约金额大小给予借款人不同的惩罚。第三，出台专门的债务催收法律，具体包括：（1）明确监管主体，由专门的监管机构对债务催收行业的不当行为及时监管，其中，禁止非法暴力催收是规范催收行业的关键；（2）明确监管对象，严格监管催收行业，例如，对催收人员进行入行职业道德教育（邓建鹏，20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