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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不出故乡

2018-10-24听松

新青年 2018年10期
关键词:阿黄米线县城

听松

小时候,我一直认为,世界就是我能看到的那些连绵的大山围成的天地。因为,我听到过最远的地方也就是五六公里之遥的县城。虽然没去过多少次,但我对县城并没有多少的向往。因为来回2个多小时的步行,让我稚嫩的双脚感到非常的疲累,而且那里根本没有我歇歇脚的地方。偶尔,随父母去卖些土特产,想要找一个地方摆放它们,甚至比我们用汗水从土地中获取那些果实还要困难。因为不管去到哪里,都是那些“城里人”的地盘,假如能有那么一席之地来摆放那些我们从泥土之中刨出来的希望,我们甚至得对那好心的城里人感恩戴德。

不喜欢去县城,还有一个原因。那里会有一些气味肆无忌惮地随处飘荡,让我馋得只流口水而无钱品尝哪怕那么一丁一点,那样的无奈也许很少会有人和我一样感同身受吧。我会在国营的米线馆门前闻着那肉汤的香味而压抑涌动的馋虫,并幻想一碗米线那沾染了太多佐料富足而又爽滑的味道。我也会呆立在水果摊前嗅那苹果浓香的滋味而幻想这应该就是世界上最好吃的水果了,但无论我怎样的期待,那也一直都只是个期待。最无法忍受的还有夏天在冷饮店门口路过,闻着那凉意十足的甜丝丝的味道,臆想着一碗冰木瓜裹挟着一阵清凉,滋养着我被夏日激情侵扰的身躯该会是怎样的一种幸福?嗅到那冰激凌掺杂了奶香的凉飕飕的滋味,我甚至只能躲得远远的。因为我知道,我根本无法抵挡它对于我的诱惑,那只能让我陷入另外的一种难堪之中。

我还是喜欢呆在故乡的那片天地里。我会追逐一只蝴蝶或蜻蜓,甚至逮到它们并把它们制成“标本”也无人会制止我。我会抓来几只蟋蟀让它们厮杀得遍体鳞伤,还会给它们喂上几片辣椒以让它们沾染上几分火爆的脾气。虽然从没看到它们享用过我专门为它们提供的“食物”,但也会期待下一场厮杀它们会变得更加地勇猛,能让我在小伙伴面前多出一点点的自豪。不过,晚上它们一刻不停歇的抗议声还是惊扰到了阿爹,我只能抚摸着我那无辜屁股上留下的几个巴掌印,然后将它们扔到院墙之外,让它们重获自由。不过,没几天,这样的场景再一次上演时,我也会想再不去捉这样的祸根了。不过,也许一觉醒来,我又把它忘得一干二净了。

我会带着土狗阿黄去早熟的稻田里赶麻雀。当阿黄都懒得搭理我一次又一次催促它去赶那些馋嘴麻雀的指令时,我会用自制的弹弓打向那些执着的鸟儿,然后将几只笨拙的牺牲品做成小鸟干巴,以慰劳我好像从没有知足过的肠胃。

我还会到村边的田沟里捉鱼,会和小伙伴们一起去积满雨水的窑塘或是村边的湖里游泳,也会和他们拿着手电筒一起去捉黄鳝。我最喜欢的就是戴顶草帽,骑着家里那头水牛走向绿色的田野。我会不知疲倦地唱歌给它听,但它好像从没有认真听过哪怕一个音符,只是专注地低着头吃草。等我唱累了,我会在那草皮上美美地睡上一觉,待那牛儿将身边的嫩草都吃光了,扯着拴在我手腕上的牛鼻绳子,我才睡意朦胧地挪上一个地方。当有一辆长长的火车从红土地的那一头不知疲倦地飞驰向县城时,我知道,离回家的时间只有那么一点点了。看到村子那边诗意的炊烟升起,我赶紧牵上老牛,回家去吃阿妈早已做好但绝不会丰盛的晚饭。

上学后,我知道了长江、黄河,知道了大海、戈壁、大草原,也知道了长城、北京天安门……。但那有多远呀,我知道我的双腿是不可能走那么遠的,反正我也不可能像孙悟空一样,一个筋斗云就十万八千里,索性就不去想它,连梦里都很少有那些遥远的地方。

工作后,也去过一些地方,虽然不多,但至少可以算是个出过门的人了。但我的记忆中却无法留下他们的多少印记,虽然有时我会一遍一遍地翻阅那些留下的相片,却也只是徒劳。他们之于我,实在是太过遥远,根本就是一幅海市蜃楼的画面,或只是一片闪耀着星星光芒的夜空,我再跳起十丈八丈高亦无法触碰到它。

认真算一算,其实在外面生活早已超过了在故乡生活的时间。可我却独对故乡的山山水水,一草一木,一花一石情有独钟。走不出故乡,因为我的根就在那里,我的家就在那里,我最亲的人也还在那里。这时,我竟然懂了落叶归根是怎样的一种情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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