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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姬,为什么要死

2018-09-10余倩文

大东方 2018年3期
关键词:一幕幕程蝶衣戏子

余倩文

那时程蝶衣背对着段晓楼,隔着糊着白色的窗户纸的木门远远的坐着,静静地听着段晓楼说:“小豆子,你听师哥的,服个软,到时候,那还不是我的霸王,你的虞姬?”

而就在昨天,段晓楼款着另一个虞姬的手登台而唱,满堂喝彩的背后,是满面妆容的程蝶衣在后台独自一人的黯然神伤。

一直很安静的程蝶衣还是没有转身,他用一种平静到让人心寒的声音,用一种饱含疑惑却又没有疑惑的语气,轻轻的说:“虞姬,为什么要死?”

这句话响起的时候,有一刹那,我觉得自己的心脏好像漏跳了一拍,我在心里问自己,很轻很轻很轻的问,又带着很重很重的挣扎,虞姬,为什么要死。

那爷说过:“共产党来了,那也得听戏不是,新君临朝,江山易主,庆典怎么能少得了您一位。”

没错,戏子无义,无数的戏子昨天还在前朝的宫殿前轻歌曼舞,今日就在后来者的靴属下歌功颂德,一朝君子一朝臣,为讨好统治者而献媚取宠,本就无口厚非天经地义。

可程蝶衣问,虞姬,为什么要死。

其实,虞姬和戏子,是一样的,她们其实都是脆弱而又珍贵的琉璃,无论流落到了谁的手上,都会有识货的人爱不释手。

美人配英雄,可天下的英雄并不只有霸王一人;虞姬配霸王,可天下能唱虞姬的人并不只史上世界上干万个相似的人们不同,要有怎样的决绝和情意才能死心塌地的相信另一个人一辈子。

我把这个问题告诉室友,他翻了个白眼,好像是想到了什么,然后低下头轻轻的说,戀爱的时候啊。

我于是恍然,其实一切的一切都可以归结于爱情,虞姬与霸王、程蝶衣与段晓楼,或是某个平凡的你和我。

在一起的时候,人们总是相信漫天星光都是为了你们而洒下,相信雨过天晴是因为你们而出现,相信花开,相信叶落,相信刹那,相信永恒,相信你们与世间所有的情侣都有所不同不同。

我想起身披银甲的少年与一袭红衣的少女在夕阳下的相遇,我想起小石头和小豆子在破旧戏班里的相识,我想起你,想起我。

仅仅是你和我。

年轻时候的爱情真是狂妄和愚蠢,我们相信着一些可能并不太可靠的东西,然后一点一点沉溺其中,并乐此不疲。

其实程蝶衣真的是个很傻很单纯的人,他为民国唱,为日本唱,为新中国唱,对他来说都没有任何区别,唯一有区别的,是能否和段晓楼一起唱。

他坚信他们的关系早已超出了舞台上虞姬与霸王的命运,那是只属于程蝶衣和段晓楼的命运。

真的,我想不出要用什么词语去形容那一种感情,就像我在淅淅沥沥的雨中,遇见了撑着油纸伞的你,那时风和雨都停了,时间和空间都静止了,空气中散发着刚洗过的头发的清香,就像春天花开,秋天叶落,我们把那称之为命运。

可段晓楼说,那都是戏。

所以他能够和其他人登台而唱,唱那出与程蝶衣唱过干百段的霸王别姬。

所以在批斗会上,段晓楼紧挨着程蝶衣跪下,然后对所有人说工程蝶衣曾经当过袁世卿的男宠一一即使那是为了讨好袁世卿而救他。

所以他对那些按着他脑袋的人说,他一点都不爱她的妻子,一点都不爱那个曾经的妓女一一即使她一直为这个家而操劳。

程蝶衣的错,大概,是他是真虞姬,他却是假霸王。

可我们又能去怪段晓楼吗,在那样的环境下谁也无法指责他的自保与自私,我们义愤填膺,我们怒不可遏,可我们自己昵?

或许你曾经是程蝶衣或者菊仙,被自己最信任的人害的遍体鳞伤,希望破灭。

但你或许也曾是段晓楼,不愿不想却又无可奈何的被环境所裹挟,自责愧疚。

一腔热情与深情被别人当做驴肝肺,恨不得以头抢地以泄心头之愤,可别人轻飘飘的说,这都是戏。

段晓楼说,这一切都是戏。在舞台上演出的爱恨情仇,就像恋爱时的风花雪月,可能真的在落幕之后说散就散,甚至人来走,茶已凉。

这真是一个残酷的理论,可我还是很羡慕虞姬,或是程蝶衣,那种相信自己和爱着的人独一无二的自信与狂妄,大概是爱情中最伟大又迷人的自不量力了。

所以我还是傻傻的相信,即使这一切都是戏,也会有一个人,愿意和我一起演到谢幕为止,如果是以整个人生为尺度的一场戏,那么戏中的一幕幕,便是你生活的一幕幕,便是你们爱情的一幕幕。

我想,去做这样一个傻子,去相信每一份爱情都与众不同,去相信每一场戏都以生命为长度,去相信会有人拉着我的手,微笑着陪我谢幕。

所以,虞姬,为什么要死昵?

只不过是你谢幕了,我也不愿在戏台上孤独一人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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