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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我的阅读生活

2018-09-10张志勇

新阅读 2018年4期
关键词:哈耶克

张志勇

时光,就是按着它自身的方式在运转,按部就班的周而复始。我想让它再多停留一会儿,让它是否能再慢点,让我把它抱得再紧点,但它全然不顾及我,仍是如此。我想快点躲开,快点逃离,快点摆脱那些黯淡和下坠,快点撕掉让我难挨的一页,但它仍是死死缠着我,一点一点地吞噬着我。这可能就是时光,你留也留不住,躲也躲不掉。

留给2017年的时光不多了,总的感觉,一年的时光,过得既快又慢,快得一年如一眨眼,慢得一天如一年,这只是我的感受,而且也是今年我才有的这样感受,不知为何。显然,一切都不以个人的意志为转移,只有顺其自然。这说起来容易,但面对现实,有多少人能做得到。这使我越发感到人与自己的和谐,不纠结,那是修行。而修行的过程,是自我完善,这应是人可以追求的最高理想。在我看来,我们整个社会谈得过多的是人与人的和谐,人与社会或自然的和谐,而常常忽略的是最起码的人与自己的和谐,或是说,自己与自己的和谐。

每个人实现自己与自己的和谐方式不同,或是说实现自我完善路径不同,几年前,我感到通过阅读,可以找到自己要找到的路径,實现自我完善。

阅读显然先是一种乐趣,没有乐趣的阅读,也真没必要非去阅读。有乐趣,就有享受,阅读带来的是享受,当然也有悲伤;阅读也可以带来很多寄托;英国作家毛姆还说:阅读是一座随身携带的避难所。那是通过阅读来逃避吗?是,也不是,在我看来,更多的是在“避难所”“休养生息”。而近几年来,阅读已成为我生活的一部分,我的生活离不开阅读,没有阅读,我几乎感到我的生活不正常,不完整,每天会感觉缺少了点什么,如几天没有阅读,我的心会发慌,会不知所措。我想趁我的视力、精力、体力还都充沛和允许,加紧阅读,而越发感到,很多书在等着我去阅读。书在那儿,在等我,会陪我。或可以这样说,如果没有阅读,我不知生活中有的时间怎么安排,会不知所措,会更陷入孤独。我曾对朋友说,活到现在,除了会看看书,写写字,别的,真的可能都不会做了。在一年快结束,新的一年就要到来时,说说“2017年,我的阅读生活”,算是对自己有个交代。

经典始终都在等着你

“当毒药在准备中的时候,苏格拉底正在用长笛练习一首曲子。‘这有什么用呢?有人问他。苏格拉底说:‘至少我死前可以学习这首曲子。”

这段精彩的对话,在我看来是对为什么要读经典的最好诠释。我始终感到,经典在那儿等着我去阅读,如果我不去阅读这些经典,就仿佛这个世界还有这么好的东西,我没有享受到,这些东西需要我去享受它。有些经典,趁年轻时越早读越好,但也有很多经典,年轻时是读不明白的,非得等到一定的年龄时,再读时“如梦方醒”。各年龄段,对经典的阅读感受是不一样的。经典可以重读或反复读,每读一次,必有新意,或意外发现,或再次偶然发现。还有些经典,读起来很累,很难读,但我越发感到,那些难读的书还是要读的。尤其是对那些过去看似读过,但不求甚解的阅读,更应该重读,不能自欺欺人。哈耶克的《致命的自负》和亨廷顿的《变化社会中的政治秩序》,都是经典中的经典,这两本书,一本是年初读的,一本是年尾读的,虽然在十年前我都看了,但再读时,我真怀疑自己十年前到底都看了些什么。

《致命的自负》是哈耶克生前的最后一部作品,也是他最重要和最具有代表性的作品之一,在我看来,是哈耶克把自己要回答给这个世界的,最后写在这部著作里,是“哈耶克对自己毕生所反对‘极权社会主义的思想努力的总结”。全面系统地批判他所谓的“社会主义”的主题,认为“社会主义”的思想主张是一种“致命的自负”“一种谬误”。但哈耶克对“社会主义”的批判,被理解为是对“理性社会主义”及其思想根源——“构建理性”的批判。哈耶克那敏锐的洞察,使你无法不感叹那天生富有的对事物本质的天才把握。模棱两可的概念——“社会的”。“社会”这个名词尽管也对人产生误导,但和形容词“社会的”相比危害却要小一些,“社会的”一词或许已成为我们整个道德和政治词汇中最能引起混乱的说法。“社会的”这种说法,我们真的习以为常了,我们不知有多少时候,非常喜欢这样的说法,以显得自己的正确,其实不知自己是对“危害”在推波助澜。在这里我不是去做阅读笔记,我只是追记自己的阅读醒悟。

《变化社会中的政治秩序》,读得很困难,我整整用了一个月的时间才读完。记得十年前没这么难读,显然那时是无心的阅读,过多的是追求“只是读过了”,但没有读出我想要的东西。

今年是毛泽东在延安发表《矛盾论》和《实践论》80周年,毛的这两篇哲学著作,充分体现了辩证法,从而可以指导人们在提高认识问题能力时,其关键是如何认识事物的本质,认识本质,把握本质是关键。而其经典之所以能成为经典,在我看来,正是这些写作经典的大师们,说出事物的本质,读经典使你豁然开朗,使你眼界开阔,摆脱“混沌”。

亨廷顿让我看到,就是对社会本质的认识,如对改革本质的认识,政治和政治秩序、权力和权威、革命与改革的本质等。价值取向的明确,或说三观的清晰,其主要也是来自对经典的阅读。

没有想到的阅读

这几年,每年的阅读,我大概都有一个基本方向,总的来说,读史相对多些。一是兴趣,二是给自己的一个写作选题做功课。其结果,兴趣还在,但越研究越深入,反而动笔写作的日程却排不上了。当然那是一个写作工程,阅读的深入,更不敢轻易动笔了。事情就是这样,不搞清楚,不能动笔,搞得太清楚,不敢动笔。尤其是对非虚构的写作,可能更会这样。正是在前几年的阅读惯性和思考惯性的之下,阅读的突然转向,是我始料不及的。当然这是一个外力的使然,我就如骑在奔跑的烈马上,突然被障碍所羁绊,我被马抛在地上,一时天旋地转。这完全可能造成脑震荡,或颈椎脱臼半瘫,或不省人事,或神魂颠倒,或神经错乱,显然我需要回过神儿来,需要恢复神志。或如我一直骑着自行车在行进中,突然撞到一堵墙上,我完全是被搞昏了头。其实,这谁也怪不了,只能怪自己做事都太专注,太傻,太一根筋。

原本是可以闲情逸致的一边读着《诗经》,一边用毛笔抄着《诗经》,但在我刚刚抄到“秦风”,《雅》《颂》还没来得及抄写时,不得不放下《诗经》,捧上明奘法师著的《金刚经讲记》。几年前虽然读过,但这次再读时,仿佛对此前读过的记忆不曾有过,完全进到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读的是似懂非懂,似领悟到,又似不知所云。我如进入一个巨大的空洞里,我看不到什么,也抓不到什么,完全是我一个人在游荡,是思想的游荡,我的躯体如一具空壳,我感到自己被掏空了,空得“一无所有”,我是如此的无助,仿佛只有从《金刚经》中才能找到什么。

从二月份,也就是刚刚过完鸡年的春节之后,读了一遍这本“讲记”,读完,还是难以让自己静下心来,我只好再读,只读还不够,我到了晚上,开始抄写,或是说“抄读”《金刚经》,这样我前后用了近三个月的时间,反复读,用毛笔写小楷字抄写,五千多字的《金刚经》,抄了有三遍,抄经的过程就是学习的过程。佛法讲“缘聚则生,缘散则灭”,我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用了这么长时间反复地研读《金刚经》,为什么会在夜晚到来后,等待我的是抄写经文,放空自己的同时,越发感到自己的贫瘠。我想这就是和《金刚经》的缘吧。这本《金刚经讲记》,就这样一直等着我,等着我去读它,等着读它的我,这一切都是相互的。

学习《金刚经》的过程,其实是自己在寻找智慧,人的智慧从哪里来,如何增进自己的智慧,如何到达或接近智慧的彼岸,其路径和渠道,显然这一切更多是自己参悟的过程,《金刚经》正是提供了这样的参悟过程。

前面我说道“怪自己做事都太专注,太傻,太一根筋”,其本质,自己都不用怪,原因很简单,“如是我闻”,就是这样的,当你知道就是这样的时候,你知道人是无法改变一切的,你只有接受,你愿意不愿意你都得接受。不怪任何人,同样包括——也不怪自己,我努力地把自己的心放平。一个好心朋友得知我在学习《金刚经》,特地赠送我一本《坛经》,我反复研读,排除自己脑中杂物,默念“无念”“无相”“无往”,排空自己。通过对《金刚经》和《坛经》的反复学习和阅读,我不敢说得到了什么,我也没有带着任何目的性地去想得到什么,但若非问我得到什么,我只能说,在几个月的时间里,《金刚经》和《坛经》占有了我,免得我被外来的刺激和打击所“侵蚀”。

我在另一篇文章中说过,每一个人都会遇到“绝境”,如何去穿越自己的“绝境”,使得自己更加通透,更加充满善良和爱,保持积极向上的力量,而不失本性,我想这应是惠能大师所主张的“见性成佛”的本意吧。不回避,不绕弯子,一切都来自自身。

阅读还是要有计划的

《金刚经讲记》和《坛经》,是我没有想到的阅读,不在我此前计划的阅读之列,2017年的阅读,更多的是随性为之。

随性一:小说《软埋》,一度炒得好热闹,这些年来很少读小说的我,也借此读来凑个热闹,小说想表达的是,一切的意义都是最没意义的。总的来说,小说一般,想法有,差的就是放不开,可惜了方方。还读了两部小说,一部是V.S.奈保尔的《抵达之谜》,另一部是毛姆的《月亮和六便士》,都是大师级的作品,在此不再重复,读后我都写了文章,发在“大象读书会”上。读了木心的《文学回忆录》,挺好看的,有着别样的视角和观点,虽然很感性,但很真诚。

随性二:由于对宋代王希孟青绿山水的喜欢,这主要是故宫展出《千里江山图》,我做了大量的研究,完全是兴趣使然,看了大量的史料和后人的研究成果,我想表达的是对王希孟死因的看法,我不太赞同艺术史家曹星原女士关于“王之希孟”的说法,我想说的是王希孟是自杀而亡,文章的题目我都想好了:《说不尽的千里江山图,道不明的青绿王希孟》,后来这篇文章没写成,但我为了写这篇文章,我特意读了两本由日本人所著的《中国绘画史》和《中国美术史》这两部“史”,虽然都出于民国时期,但很客观,史料很丰富,因为很多原作都收藏于日本,这为研究者提供了第一手资料,就如今天要研究中国的唐代建筑,得去日本,因为到目前为止,中国存留下来的唐代建筑仅有四座,这四座都是寺庙,但在今天的日本,存留下来并保留完好的,据说有上万座,而且还在使用的中国唐代建筑最少有三千座。年轻时,我曾想做美术史方面的研究,理想是做美术史方面的老师,可能那时是一时兴起吧,这都没能实现,但兴趣还在。还由于对书法家傅山的喜爱,读了《傅山的交往和应酬——艺术社会史的一项个案研究》,其实这是一部学术著作,但非常好看。

随性三:村上春树的《我的职业是作家》;王鼎钧的《灵感》及他的另两本散文集;另类评论《诗的八堂课》;读后让人堵心的《不安之书》;朱天心的《三十三年梦》等,只想说的是朱天心的《三十三年梦》,和她老公唐诺先生的《尽头》差得太多了,朱天心的写作还是一个小女生的感觉,虽然她已年过五十,但从另一个角度看,朱天心的文字也很难得。

读书不能太随性,还是要有计划的,去年年底我有个读书计划,但这个计划,在2月份就被打破了,我只好随性。计划看的书,只完成了五分之一。

除了上面提及的阅读,2017年我的阅读书单还有:胡兰成的《心经随喜》(在我看来,胡兰成有好几本书可以反复来读,如《山河岁月》《禅是一枝花》《闲愁万种》《中国的礼乐风景》等);余英时先生的《现代危机与思想人物》《现代儒学的回顾与展望》;萨特的自传《词语》《萨特思想小品》;普利策传记文学奖作品,拉塞尔·贝克的《成长》;格拉斯的回忆录《剥洋葱》;《阿城小说精选集》;杨绛译注的《斐多——柏拉图对话录之一》;《马勇说民国》;沈复的《浮生六记》(此书非常好看,语言生动,自传性随笔,描写准确,常用白描,真性情);还有毛姆的《阅读是一座随身携带的避难所》;张中行的《顺生论》《禅外说禅》;黄仁宇的《万历十五年》;茨威格的《人类的群星闪耀时》。还有几本,读了一半或读了不到三分之一,也不知是读不下去了,还是没兴趣了,我的阅读也有一些“半截子工程”。

我始終坚信,读书也是缘分,读完它,及你读它,或你爱不释手,或只有你读它,或你发现它,这都是缘分。读书,我不爱太刻意地想怎样。

阅读已成为我生活的一部分,眼下的人们,普遍羡慕成功,羡慕物质,羡慕五光十色热闹场面上的事,我真的兴趣不大了,虽然我不敢说自己是一个脱离低级趣味的人,但即使是靠阅读装装门面,我也只有靠阅读来完善自己了,过了五十岁才明白,此生真不如做个学者,多读些书,两耳不闻窗外事,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而有多少是徒有虚名,只有自己知道。在今天这样一个浮躁、纷扰的社会里,人们越发功利(我不反对功利,功利没什么不好,谁怎样我都包容,我在这里说的只是一种普遍现象),人们不再独立思考,不再独立观察,不再独立判断,我们很容易就被别人所左右(指思想),人云亦云,被无效,无意义,无质量的盲从阅读所充斥,我想,我只有通过阅读让自己更充实,生活更有意思或有趣,让书占有我,去对抗碎片化对我的摧毁,眼下还能读得动,就赶紧阅读,免得读不动时后悔。

我相信即将到来的2018年,一切都会好起来,那么多好书在等着我。

(作者系中华工商时报副总编辑,资深财经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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